寧知意摸著良心回答，的確沒有。

  但是之前在天界的時候，他做的那些事情，讓她覺得他比傷害她還要恐怖。

  “那你為什麽一直這麽怕我？”

  這個問題，謝靖承從老早就在好奇了，隻是他一直沒問。

  寧知意轉臉，看著他。

  現在的謝靖承，和淩明天君長得不一樣。謝靖承在麵對她的時候總是溫和的，帶著笑意，就像是春日的一朵芙蓉花，很容易會讓人覺得親近。

  她不怕謝靖承。

  淩明天君不一樣，他就像是仙山之巔的一朵雪蓮，高不可攀，就連看一眼，都會被他的冰寒之息所浸染。

  許是因為現在謝靖承的這張臉讓寧知意斂去了幾分敬畏之意，她十分誠實地道：“其實不光是我，天界很多人都怕你。”

  怕你的冷麵無情，怕你的大公無私。

  “我不管旁人。”謝靖承道，“我就想知道你為什麽怕我。”

  在他心中，他真的一直對寧知意挺好的。

  可以說是，他已經自認為做到最好了。

  那個時候好友還問他，是不是看上了藏書閣的那隻小兔子，想收她做靈寵。他當時想的是，收作靈寵有什麽好的，就讓她成功飛升，脫離本靈，成為九天之上最耀眼的那個仙子——這才是真正美好的事情。

  房間內的氣氛在謝靖承說完那句話之後就安靜了下來，火盆裏火星子忽然爆裂，從盆沿濺落開來。

  寧知意動了動唇角，艱澀而又認真地道：“你不覺得……”

  謝靖承的黑眸定定地看著她，認真聽她講。

  “在天界的你爹味挺重的嗎？”

  謝靖承：“？”

  啥玩意？

  他聽到了什麽？

  “就……”寧知意比劃了一下，“你對我很嚴格，像是嚴師，也像是嚴父。”

  謝靖承搖了搖頭後槽牙，然後忽的笑了。

  被氣笑了。

  我好心培養你，你卻想認我當父親。

  嘶……這麽一看，好像也不是解釋不通。

  寧知意垂下腦袋，小聲道：“我不是說你老，雖然你大我及萬歲，是挺老的，但我也沒嫌棄你。”

  謝靖承：“？”

  “我從生下來就和其它兔子不一樣，我是我們兔族萬年一遇的仙種，所以我一生下來就被帶到了天界，慢慢成長、慢慢修煉。我也不認識什麽別的仙君仙娥，也沒人管我，你是和我關係最近的一個。”寧知意悄悄瞥了一眼謝靖承，“一開始我和你在一塊的時候，我還真有種和家人在一起的感覺。”

  謝靖承皮笑肉不笑：“你覺得我像你爹。”

  “那個時候人家還小嘛……”寧知意低頭攪弄著自己纖細修長的手指，“人家才剛出生沒多久，你都幾萬歲了……人家人界二十歲就喜當爹了，你也不是不行嘛……”

  謝靖承身子倏然一鬆，後仰，靠在了床框上。

  他閑閑地看著寧知意，“噢”了一聲：“我還不知道你心裏對我是這個想法呢。”

  “不是，我就是覺得那種感覺像，不是真的想認你。我要是認了你的話，那我們現在……我們現在成什麽了……”

  謝靖承輕哼一聲：“你想認我，我還未必想認你呢。”

  他第一次遇見寧知意的時候，她剛從無量山上來不久，還是小小的一團。他從靈仙宮外邊路過的時候，她鑽進了他的廣袖裏，被他帶到了他的住處。

  他第一次遇到膽子這麽大的靈寵。不對，那個時候她還不是靈寵，身上連仙氣都沒沾幾分。

  從他袖子裏鑽出來之後，她就四散著找東西吃。他拿出瓊枝雨露倒在手裏，她伏在台子上一點點的從他手中裏舔著吃。

  還真是什麽都不懂，連吃東西都得他教。

  他那個時候就覺得，很有意思。本是和以往一樣枯燥無味的一天，在教這隻小兔子吃喝玩樂的時候，有了別樣的色彩。

  千年來，他就是在她的陪伴中度過的。

  他知道她接下來要飛升化形需要曆劫。他開始教給她越來越多的東西，就是為了讓她在曆劫的時候可以成功，可以少吃一點苦頭。

  盡管知道她不願意，他還是在逼著她學。他不想讓她灰飛煙滅，想讓她曆劫一定要成功。然後就可以在九天之上，一直陪著他。

  往事一點點從腦海中劃過，謝靖承舔了一下唇角，忽然發現這千年來的光陰，也不過隻是彈指一瞬間。

  “師父。”寧知意像在天界的時候那樣叫他，“你怎麽也下來了？”

  謝靖承輕輕眨眼，一抹流光自他眼中劃過，帶上了奇異的色彩。很快，就是一瞬間的時間，就消失不見了。

  “我怎麽也下來了？”謝靖承斜斜勾唇，哼笑一聲道，“你摸著自己的良心想想，我為什麽會下來？”

  “你是下來陪我的呀？”

  謝靖承給了她一個“不然你覺得我廢這功夫幹嘛”的眼神。

  “哦，那謝謝師父了。”寧知意笑著說。

  “在天界的時候不是死活不願意叫我師傅麽？不是覺得我是你的階級敵人麽？現在倒是乖覺了，一口一個師父叫得順溜。”

  寧知意頓時覺得自己有些灰頭土臉。

  “我現在可不是你師傅。”謝靖承懶洋洋地望著她，意有所指地道，“寧知意，你曆劫就有個曆劫的樣子。你在人界呢，別想著天界那些個事兒。”

  寧知意懂了，他是在提示他們兩個之間的關係。

  他們在人界，是尋常夫妻的關係。

  寧知意的臉微微有些紅，忽然覺得有些奇怪。

  在知道他的身份之後，她就有些不自在了。

  誰能想到在人界這個對她這麽好的夫君竟然是她在天界的時候避猶不及的嚴師。

  媽的，忽然覺得還有點刺激是怎麽回事？

  “那……你為什麽要陪我下來啊？”寧知意湊近他，“你是不是喜歡我啊？”

  “你覺得呢？”謝靖承反口將這個球拋了回去。

  “我覺得有可能。”寧知意倒是一點沒覺得不好意思，“我這麽聰明可愛，喜歡我的仙君還挺多的。”

  “他們都不是真正的喜歡你。”謝靖承說，“他們隻是喜歡享受擼你的感覺。”

  “那你是真正喜歡我？”

  謝靖承沒再說話，隻是看著她。黑眸閬深，有情緒暗潮湧動。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謝靖承濾鏡加持的緣故，寧知意現在響起以前淩明天君做的那些事情，忽然也能明白他的良苦用心了。

  好像一切真的是為了她好。

  思及此，寧知意不禁又問：“那我們曆劫結束之後回到天界，是什麽關係呀？”

  天界也是有婚配的。

  除了天帝和天後，還有神君和仙子，還有天界和其它魔族、妖族之間，為了維持和平，都會有婚配關係。

  “你覺得呢？”謝靖承再次反問。

  寧知意有些無語了，她怎麽覺得？

  她覺得個屁。

  “那時候，就是同僚關係吧。”寧知意瞥了他一眼，認真道，“那時候我化形飛升，也是真正的仙子了。要是我想成親的話，天帝估計會給我指個好人吧。我記得文華水君不錯，長得很酷。還有子琉龍君，我和他也勉強算是青梅竹馬，畢竟仙靈宮一起長大的，還有……”

  寧知意的話忽然頓住了，因為她發現謝靖承正看著她，眼神有些恐怖。

  “繼續說啊。”謝靖承提醒道，“我正記著呢。”

  “記著做什麽？”

  “回去之後，讓我天帝老爹把他們都貶下來。”謝靖承振振有詞地道，“這些都是可能會和我搶媳婦的潛在敵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