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知意的目光太過銳利，就像是這料峭寒夜中最亮的那一抹月光，可以穿過一切熙熙攘攘，蓋過燈火闌珊，讓人輕而易舉地便可以捕捉到。

  小道士也在回視著寧知意。

  寧知意抬步走了過來，在這個攤位前邊停下。

  “算命的啊？”她問。

  小道士斂眸，將桌上擺著的鎮紙移開，露出了桌麵上畫著八卦圖的一塊布，輕聲道：“是，請問姑娘想算什麽？命數還是姻緣？”

  “我怎麽知道你這算的準不準呢？”寧知意歪著腦袋看著小道士，笑道，“我得先驗證一下你這算卦的到底靈不靈啊。”

  這小道士的眼睛很細，眼珠偏小，這樣抬頭看人的時候，顯得有點下三白，帶了凶相。

  “哦？你要怎麽檢驗？”小道士不緊不慢地問。

  “那我就讓你算算，我的來曆吧。”寧知意轉身，靠在了小道士的桌子上，又拿出一塊金子，“你要是算得準的話，這個就是你的了。”

  金子放在桌麵上，發出悅耳的響聲。

  寧知意出手闊綽，自然惹來了旁邊不少人圍觀。而且有人認了出來這對年輕夫妻就是赫赫有名的靖王和靖王妃，當然也好奇他們想算命算什麽。

  小道士的目光從金子上邊，移到了寧知意臉上。

  這一時間，他看不出寧知意到底是在賣什麽關子。

  她是真的不知道他的身份，還是裝作不知的？

  她讓他算她的前塵過往，又是為了什麽？

  小道士迷糊了。

  “你倒是算啊。”寧知意笑著催促，“難道你是個江湖騙子，隻會杜撰未來，不會占卜過去？”

  此言一出，周圍響起了一片唏噓聲。

  小道士沉吟一瞬，才緩緩開了口：“姑娘命格貴重，雖然先天六識未開，可千年機緣巧合，得以康健……”

  寧知意直接打斷了小道士的話：“我先天六識未開京中人人都知道，還用得著你在這裏給我算麽？我是讓你算，我怎麽突然就好起來了，這個中有什麽緣由？”

  小道士皺起眉頭，細細的眼眸中閃過一抹顯而易見的疑惑。

  她神識為何會開，她自己不知道嗎？以為她靈體下凡了啊！

  難道她要他當著她的麵兒將這些說出來？她就不怕京城這些百姓們知道她的真實身份，將她當成什麽妖魔鬼怪？

  寧知意再次催促了：“你倒是說啊。”

  小道士舔了一下嘴唇，額頭上已經沁出了細密的冷汗。

  他緊張，他不懂。

  周遭的唏噓聲更大了。

  小道士眼波一轉，打定一個主意，才慢吞吞地又道：“姑娘之前是先天不足，後來得上蒼垂憐，所以……”

  “不對，你說的不對。”寧知意擺手，狀似已經沒有什麽是耐心了，對周圍圍觀的百姓們大聲道，“大家可都看見了，這就是個騙子，他什麽都不知道，就是來忽悠大家銀子的！大家趕緊跑啊，可別讓這種人騙了去！”

  周遭圍觀的百姓們指指點點，甚至有的已經開始謾罵了。

  還有幾個是之前找小道士算過命的，現在也過來，讓他退錢了。

  小道士狠狠瞪了寧知意一眼，難不成這個女人是故意過來砸他場子的嗎？

  被周遭的指責和謾罵弄得煩躁不已，小道士已然沒有了什麽耐心，高聲嚷道：“好，你讓我說是吧？那我就告訴你們，你們的靖王妃她根本就不是人，她是隻妖精，她來你們人界是為了……”

  “放你娘的屁，你在說什麽鬼話！”站在最前邊的一位大娘厲聲罵道，“你才是個妖精，我看你這賊眉鼠眼的就不是個好玩意，你是個耗子精吧？”

  “就是，還說我們靖王妃是妖精？真是敢說！”

  有些姑娘手中提著籃子，籃子裏邊裝著還沒鼓起來的燈籠花燈等，如今也都氣得拿了出來，朝著小道士砸了過去。

  靖王妃在京城做過多少好事，救了多少人，大家都是知道的。她就是他們京城的福星，現在這臭小子竟敢說她是妖精？

  小道士被砸的抱頭鼠竄，就要躲避，後衣領卻被謝靖承一把拽住了。

  “去哪兒？”謝靖承垂眸睨著小道士，冷冽開口，“侮辱了本王的王妃就想逃走？嗯？”

  小道士一邊掙紮一邊瞪著謝靖承：“你趕緊放開我！”

  他憤怒憎惡的眼神從麵無表情的謝靖承的臉上，移到了站在一側的笑顏如花的寧知意臉上。

  他忽然就明白了。

  他們就是故意來找事的！

  自從寧知意走到他的攤位前讓他算命的那一刻開始，他就走入了他們的算計之中。接下來不管她要算什麽，他給她算出來什麽結果，都是錯的。

  “有這樣的江湖騙子在，就是掃興啊。”寧知意淡淡道，“大家都散了吧，這種人我們就帶回去發落了。”

  圍觀百姓們也都停止了指責和謾罵，四散離去。

  謝靖承一路拽著這小道士回了靖王府。

  期間這小道士不止一次想逃跑，但是都被無字天書用靈力給拴住了。

  金光像是化成了一條條有形的麻繩，將小道士五花大綁，嚴嚴實實。

  寧知意還聽見無字天書十分嬌俏地輕哼一聲：“想從姑奶奶眼皮子底下溜走？沒門？”

  寧知意倒是有些好笑地和她對話：“怎麽，今天你不開條件也願意幫我了？”

  以往在幫忙之間可都是要討價還價的。

  “哎呀，事情也要分輕重緩急的嘛，況且也不是所有的事情我都要開條件。這點點小事，舉手之勞的嘛！”無字天書輕哼一聲，十分嬌俏地道，“況且本姑娘很討厭他誒，他身上帶著一種很不好聞的氣味，我一聞就犯惡心。”

  說著，無字天書幹嘔一聲，像是想到了什麽反胃至極的事情一般：“比上不足比下有餘，這個小夥子和那個老頭子比起來還算好的了，每次一見到那個老頭子，我都會被熏暈過去！”

  寧知意倒是沒聞到這小道士身上有什麽怪味，不過無字天書說的她被那老頭子熏暈過去……

  應該是真的。

  每次在那老頭子的結界了，無字天書就和嗝屁了一樣，她怎麽叫都沒反應。

  想到那老頭子，無字天書的心情就更不好了。靈力愈盛，金光大作，小道士被勒得喘不過氣來，身子在地上反弓成一個蝦米，全身骨骼仿佛在下一刻就會斷裂。

  他嘴角溢出了痛苦的哀嚎，支離破碎，聽起來便讓人覺得毛骨悚然。

  “發信號給那個老頭子。”寧知意對意識尚存的小道士說，“要是想救你的命，就用文昌星的命靈來換，我給你們三天的時間。要是他不來，我就將你挫骨揚灰，讓你永世不得超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