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府內，雞飛狗跳。

  ??寧秋霜從珍寶節上一回來，就直奔向了寧青山和李氏的院子。

  ??彼時李氏正坐在窗邊榻下，繡花。

  ??門簾掀起落下，像是有一陣風刮了進來。

  ??李氏抬眼一看，怔了片刻。仔細定睛端詳，才發現麵前這個一身小廝裝扮、披頭散發滿臉淚痕的，不是她的二女兒又是誰呢？

  ??寧秋霜跑了一路，幾乎累沒了半條命。但是她依然強撐著，就是不讓自己倒下，就是要在第一時間回來問問她的家人們，為什麽要那麽對她！

  ??寧秋霜的胸口劇烈起伏，一見到李氏這張和藹慈愛的臉，心下就一陣酸楚，視線也愈發的模糊。

  ??曾幾何時，她也認為娘親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對她們姐弟幾個一視同仁。雖然很多時候爹娘都會偏袒弟弟，但是弟弟是她們幾個裏最小的，就是太傅府的男丁，她也可以理解。

  ??但是她想不明白，為什麽在這麽大的事情上，爹娘還是會毫不猶豫地犧牲她，選擇弟弟！

  ??“秋……秋霜？”李氏立刻從榻上滑了下來，一把握住了寧秋霜的手，顫聲問道，“怎麽了？”

  ??其實見寧秋霜現在這樣，李氏猜到，寧秋霜是很有可能知道什麽了。

  ??但是她卻不敢先開口問，她不敢，她對不起這個女兒。

  ??寧秋霜張了張口，眼淚再次流了下來。

  ??“我出府了。”寧秋霜哽咽著說，“我去了珍寶節，見到了八皇子，他嫌棄我厭惡我，連一句話都不願意和我多說。”

  ??聽著自己女兒這委屈至極的話，李氏心下一酸，立刻捧住了寧秋霜的臉：“好女兒…… ”

  ??寧秋霜拍開了李氏的手，後退幾步：“他們還嘲笑我，說我被國書房除名了，說我以後再也不能去國書房上課了！娘，你告訴我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

  ??看著寧秋霜這痛苦不堪的麵容，聽著她這聲嘶力竭的話，李氏怎麽都張不開口，怎麽都無法將那個已經成為事實的殘忍真相告訴她。

  ??寧秋霜回來的這一路，都在不斷地給自己做心理建設，她無數次期盼，八皇子他們得到的是假消息，是子虛烏有，是空穴來風。真相是等她的腳傷好了之後，她依然可以去國書房上課，她會努力將自己落下的功課補齊，並且在下一次的國書房考核中得到一個好成績。

  ??但是現在，她的一切幻想都破碎了。

  ??李氏雖然什麽都沒有說，但是她不忍的態度，她躲閃的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

  ??她真的，再也不能去國書房了！

  ??“為什麽！”寧秋霜聲嘶力竭地大喊一聲，“你們為什麽要這麽對我，為什麽！”

  ??“秋霜，你先別激動！”李氏一把抱住了宛如瘋癲一般的寧秋霜，在她耳邊道，“你聽娘和你慢慢說……”

  ??“我不聽！我就想知道我為什麽會被國書房除名，你們為什麽不讓我去！我的成績不是不好，我不是沒有好好學習，你們為什麽不讓我去！”寧秋霜一邊捶打著李氏一邊大喊，“你們為什麽要這麽對我！”

  ??“因為你弟弟！”李氏的語調跟著拔高，想要以此讓寧秋霜鎮定下來，“不是你，就隻能是你弟弟了！秋霜，我們也有自己的難處啊！”

  ??正在劇烈掙紮的寧秋霜突然停下了動作。

  ??她雙目無神地看著前方，眼中的神采一點點消散，空洞和絕望逐漸蔓延了上來。

  ??片刻，她冷冷勾唇，發出一聲冷笑：“為了弟弟？果然，是為了弟弟。”

  ??原來寧知意沒有騙她，真的是他們選擇了弟弟，舍棄了她。

  ??見寧秋霜不再掙紮，李氏鬆開了她。拿過帕子一邊擦著她臉上的淚痕，一邊輕聲道：“秋霜，爹娘都知道你好學，知道你想去國書房上課。但是那個寧知意，還有那個靖王，他們不願意放過你們啊！就你上次被關在天牢，你知道你爺爺是怎麽去求的皇上，才將你放出來的嗎？”

  ??寧秋霜依然呆呆地看著前方，並未說話。

  ??她任由李氏給她擦著臉上的髒汙和淚痕，沒有掙紮，也沒有抗拒，整個人像是一具被抽離了靈魂的木偶。

  ??“你弟弟給寧知意放蛇，你給她下藥，這兩件事情，她就沒有打算放過你們！所以她讓靖王和皇上說，讓我們在你和你弟弟之間做出一個選擇，你們之間隻能有一個繼續在國書房上課，另外一個必須離開，否則這件事情他們靖王府要和我們沒完！”

  ??李氏一邊耐心地給寧秋霜解釋，一邊拉著她到椅子上坐下：“秋霜，娘知道這個的時候，也特別著急，甚至娘當時還說了，要去靖王府找寧知意問問清楚，但是你爺爺攔下了娘。你爺爺說現在皇上對靖王的態度不一樣了，他是一定會替靖王做主的。”

  ??李氏握著寧秋霜的手，在她身前緩緩蹲下，望著她，聲淚俱下：“為了避免再給你和你弟弟帶來傷害，我們隻能這麽選擇了。秋霜，真的不是我們放棄你，我們也是有不得已的難處的啊！”

  ??寧秋霜的唇角翕動片刻，半晌才問：“可是……可是他們不是讓你們做出了選擇嗎？你們為什麽要為了弟弟，舍棄我呢？”

  ??“不是，秋霜，我們不是舍棄了你。是你弟弟他是男孩，他將來要做官，要如入仕，他肩上擔負著我們整個靖王府的重任，我們不得已在這樣選擇的啊！”

  ??“說到底，不就因為他是男孩，我是女的！”寧秋霜陡然尖叫了一聲，一把甩開了李氏的手。李氏猝不及防，跌坐在了地上。

  ??寧秋霜騰地一下站起來，抬手指著李氏，大聲吼道：“你們口口聲聲自己沒辦法，自己有難處，說到底就是因為弟弟是男孩，我不配和他搶，也不配和他爭！他的前途是前途，我的前途就不是前途了！你們沒有想過我的未來嗎？我的未來要怎麽辦！”

  ??因為情緒太過激動，所以寧秋霜吼叫的時候，都破了音。

  ??寧秋霜霍然蹲下，一把揪住了李氏的前襟，湊近她。

  ??她的眼神狠辣，神情猙獰，看著李氏的時候，並不像是在看自己的母親，仿佛是在看什麽不共戴天的仇人。

  ??“我怎麽辦？”寧秋霜咬牙切齒，眼白上滿滿的都是紅血絲，“我和八皇子怎麽辦？我不能去國書房了，我的婚事也就毀了！你們隻想著弟弟的前途，有沒有想過我的未來！我到底要怎麽辦！”

  ??院中李氏的丫鬟們一聽到房中的爭執聲，全都湧了進來，不料剛剛進門，就被凶神惡煞的寧秋霜給罵了出去。

  ??丫鬟們從沒見到過二小姐這副樣子，癲狂粗魯，怨懟惡毒，宛如瘋魔了一樣。

  ??“快，快去告訴老大人！”

  ??有小廝聞言，立刻朝著寧遠州的院子跑了去。

  ??房間內，寧秋霜瞪著李氏，越看她這張臉，越覺得可恨。

  ??“是你們先放棄我的。”寧秋霜咬牙切齒，“我就這麽說，我這輩子要是完了，你們誰都別想好過！整個太傅府的人，都別想好過！”

  ??寧遠州急匆匆地趕了過來，沒想到剛一進門，聽到的就是寧秋霜這陰狠毒辣的話。

  ??寧遠州的臉色立刻沉了下去，厲聲嗬斥道：“秋霜，你這是做什麽！還不趕緊放開你母親！”

  書屋小說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