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是唏噓了一聲。

  ??但我不是為蘿卜青菜而唏噓——我是為自己的笨嘴拙舌而唏噓。

  ??起先我以為這個可選可不選，畢竟公主的權力太大了，母皇又十分寵愛我，此事也可以推遲幾年——我還是個十二歲的孩子，請放過我。

  ??於是我就隨便挑了個日子，以年齡為借口，跟母皇打商量說不想選左右郎君。

  ??母皇卻一反常態，不僅沒有立即答應，還擺出了嚴肅的麵容，將我審視良久。

  ??“阿妍，你身邊全是清一色美貌的宮女，可你的其他姊妹從小就有兒郎伺候在旁。”

  ??從她看我的目光中，我發現她很懷疑我的取向。

  ??我一通解釋後，她確定了我的取向。

  ??偌大的宮殿寂靜下來。

  ??半晌，母皇開口：“阿妍，你的喜好也並無不可。然春夜宴，你必須出席。”

  ??——就算你喜歡女人，作為一國公主，你也得娶夫納郎，粉飾太平。

  ??得，還不如不說。

  ??這誤會鬧得，越解釋越亂。

  ??我閉嘴了。

  ??退下前，母皇還語重心長教導我：“阿妍，此次母親會為你挑選一位左郎君，你且和他試著處一處，若實在是厭惡，就將他養在一旁，不必勉強自己去理會他。”

  ??這如山一般高深的母愛，如海一樣寬廣的胸襟。

  ??不愧是一國女皇。

  ??隻是想到我這張破嘴，難免又唏噓了一聲。

  ??珊瑚和玲瓏停止了熱烈的討論，默默為我整理宮裝。

  ??去宴會的路上我保持沉默，身後的宮人更是屏聲息氣。

  ??牡丹國四公主的儀仗隊從來沒有如此安靜過，活像是奔喪的。

  ??直到聽到了前方的宮廷音樂，珊瑚和玲瓏才又活潑起來。

  ??珊瑚道：“殿下，宴會的地點設在舉辦宮廷宴會、接見外來使臣，氣魄雄渾、格調高邁的麟德殿。”

  ??玲瓏道：“殿下，春夜宴是比鹿鳴宴、瓊林宴、鷹揚宴、會武宴這科舉四宴更高的國宴，宴會上我國所有的麒麟才子都匯聚於此。”

  ??如此機靈，旁敲側擊提左右郎君之事，觀我之喜怒——我很有理由懷疑她倆被我母皇召見過。

  ??不過麟德殿的確華美。

  ??抬眼望去，高台之上，三座巨大的宮殿緊緊依偎，其中又有數座殿堂高低錯落巧妙結合。梁柱和屋簷之間的鬥拱層層疊加、錯落有序，屋簷向外延伸，如巨鳥翅膀一般上揚，氣勢恢宏。

  ??龐大且輕靈，整齊不呆板。

  ??主殿外整齊列著數不盡的皇家禁衛，個個英姿颯爽。

  ??我來得有些晚，便丟開長長的儀仗隊，帶著珊瑚和玲瓏往側路迂回進殿。

  ??哪知母皇將幾十位兒郎們分在了主殿門口兩側吹夜風，也不知玩得是什麽考核方式。

  ??年紀大就是會玩。

  ??玩得她的女兒一個轉身，差點被眼前一個個挺拔的活人柱子嚇死。

  ??大約是我的出現也很突然，離我最近的小兒郎一個趔趄往後倒，我一順手，一展臂，就從後將他抱在了懷裏。

  ??不是因為我力大無窮，而是這孩子身材瘦小，穿得也少，腰肢也細，我才抱得穩沒有齊齊摔倒。

  ??旁邊的兒郎嘻嘻輕笑出聲。

  ??珊瑚這位掌公主殿中大小規矩的正三品宮廷女官正了臉色。

  ??“大膽！此乃毓華公主，汝等還不拜見！”

  ??眼前呼啦啦一陣跪拜。

  ??懷裏的小兒郎聽見我的名號後並沒有驚恐無措，而是默默走到一旁隨大流跪下。

  ??我低聲讓玲瓏去尋一件適合他的披風來，餘光瞥見他那雙瞧過來的眼眸。

  ??像是無波無瀾的山湖，很靜。

  ??母皇身邊的譚宮令請我入殿。

  ??殿內響起富有穿透力的稟報：“毓華公主至。”

  ??緊接著又是一片整齊跪拜，眾人高呼：“毓華公主金安”。

  ??當了十幾年的女尊國公主，我早過了被宏大的場麵和密密麻麻的人群嚇住的年紀。

  ??在洪亮的跪拜聲中我帶著珊瑚不急不緩的步入殿中，走上玉階拜見母皇。

  ??整個過程目不斜視，端莊持重。

  ??裝到極致，我內心張狂的給自己點讚。

  ??母皇深信她對我取向的判斷，見我肯來笑得真心實意，趕緊讓我落座。

  ??落座後又是一陣姊妹的見禮。

  ??大姐孝安這次沒工夫和我對罵，這個原因我知道。

  ??她自從得知母皇要開春夜宴為女兒們選左右郎君後，就摩拳擦掌，坐臥難耐，滿臉寫著春意，全身百花綻放。

  ??熬到今日，她全部身心早就撲在了殿外的郎君身上，哪裏會在我這裏浪費丁點精力。

  ??相比之下，二姐英華和三姐溫錦就正常得多，氣質溫和內斂，姿態平易近人，和一眾高官達貴聊得十分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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