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呼嘯，大雪封山，天地間白茫茫一片，也不知道是何處的山，山高卻林密，山路上有一行人，都是古裝短裝打扮，腦袋上豎著金錢鼠尾的辮子，約有八九個人，一個婦人背著個包袱，一男人手中拎著一杆旗子，正是威遠鏢局的鏢旗，人人手中都有刀槍，一看就是走鏢的，雪積的很深，鵝毛般的大雪飄飄揚揚仍是落個不停。

  ??畫麵清晰，跟坐在電影院裏看3D電影似的，我稍微吃驚了下，倒也沒覺得有多奇怪，這種置身事外，卻仿佛身在其中的事，之前沒少出現過，大概率是手機的功能，在關鍵時刻保護住了我，然後讓我了解前因後果。

  ??可我現在也不是在任務當中啊，難道是因為危險，觸發了手機保護我的功能？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也擺脫不了，處在一種身不由己，無能為力的狀態，隻能是眼睜睜的看著。

  ??天空是一種陰森的灰，風雪之中，根本無法辨認方向，恍惚之中，我感覺自己突然身處在隊伍之中，太特媽神奇了，沉浸式體驗嗎？我忍不住回頭看了看，但見這些人中，除了一個四十多歲的婦人，其餘都是二三十歲的精壯男子，可怕的是，人人身上都帶傷，體力已經到了極限，都在大口喘氣，白色的哈氣襯托出天地間的寒冷，所有人眼中都充滿了絕望，卻沒有任何一個人敢停留片刻，艱難且步履瞞珊的朝前慢行，

  ??一個人跌落在雪地中，在他身後的人，急忙上前攙扶，那婦人猛然回頭，怒目圓睜，臉上橫肉顫抖，氣勢洶洶，宛如母虎，淒聲喊道：“別管他，生死有命，郝老二若是闖不過去這一關，也是老天該收了他，都是練家子，做的是刀頭舔血的買賣，還有什麽想不開的？繼續走！”

  ??我看的清楚，這婦人赫然就是戚老太太……隻是，這時的戚家老太太也就四十多歲，穿著黑色的短褂，神情彪悍，膀大腰圓，身體強壯，一副武林高手的模樣，我愕然，不明白怎麽能夠看到戚家老太太年輕時的摸樣，茫然間，有人站定了喘著粗氣對戚老太太道：“鏢頭，走了三天三夜了，就吃了一口幹糧，大家夥都不行了，再走下去，也難找到出路，不如找個地方先躲一躲，要不，大家都得死在這！”

  ??聽到那人喊戚老太太鏢頭，我驚訝了，看他們的穿著打扮，應該是清朝末年，那個年代女人做鏢頭是非常不容易的，走鏢是件非常辛苦的事，日夜兼程不說，還得風餐露宿，麵臨各種各樣的險境。這是個刀口舔血的活兒，除了要有責任心，高強的武功，還要人脈廣，過去有這麽一種說法，江湖上的事，名頭占了兩成，功夫占了兩成，餘下的六成，卻要靠黑白兩道的朋友賞臉，可見，功夫交情一樣不能少。

  ??戚家老太太能做到鏢頭的位置，端的是女中豪傑了，從眾人對她的態度來看，也是相當的敬她怕她，甚至不敢稍有反駁，端的是威信極大，就算是跟他說話的那位三十多歲強壯如牛犢子一樣的男人，也是眼神閃爍，不敢跟她目光對視。

  ??那鏢師怯怯說完，戚老太太昂首看了看天，陰雲蔓延至天邊，沒有絲毫放晴的意思，風也越來越大了，戚老太太猶豫了下，尖聲道：“此處四下沒個遮擋，要歇息，也得找個能遮擋風雪的地方，繼續向前走，生死有命富貴在天，都是習武的，別矯情的像是青樓裏的娘們！”

  ??戚老太太語聲淒厲，在風雪間回蕩，眾人振奮精神，頂風冒雪的繼續前行，走出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時間，一個鏢師指著前方一塊黑影喊道：“鏢頭，那……那裏有戶人家。”

  ??大家都是精神一振，隨著鏢師手指方向看去，寒風呼嘯中，不遠處果然有間磚石的房子，還有個不大的院子，不知道是什麽人家所在，被風雪掩埋了大半，隻露出一個輪廓，戚家老太太看清楚了，眼前一亮，朝著身後的人揮揮手，有人扶起跌倒的人，鼓起最後的力氣，朝那戶人家快行。

  ??我看的很清楚，那個鏢師指的房子，可不就是我現在身處的這個地方，房子還是那個房子，模樣卻是大不相同，被風雪掩蓋其中，我被夾裹在人群當中，身不由己的也跟著去了，我一邊念著咒語，一邊使勁掙紮，卻發現仿佛已經跟這些人融為了一體，根本動彈不得，更像是一個旁觀者，隻能看，不能說，也沒有人感覺到我的存在。

  ??房子在山坳之處，依山而建，前麵是個小小的籬笆院子，裏麵陰森漆黑，四處漏風，早就殘破不堪到了極點，房子雖小雖破，但在這場漫無止境的大風雪之中，總算是有個能擋風的地方。

  ??戚老太太走到房子門口，突然停下了腳步，仔細看了看，旁邊一個鏢師見了，小聲問道：“鏢頭，三應跺齒窯兒。”他說的是江湖黑話切口，什麽意思我也聽不懂，大概齊的意思是問，這裏是不是有敵人？

  ??戚老太太搖搖頭道：“山裏獵戶蓋的房子，用來駐腳用的，沒有人住，大雪封山，那些獵戶應該已經回家去了，就在這些歇歇吧，那些江湖術士追不上來了。”

  ??戚老太太一馬當先，絲毫沒有猶豫，推開門走進了院子，到了屋門口停頓了下，高聲道：“山高雪深，迷路至此，借個地方歇歇腳，打擾勿怪，打擾勿怪……”念叨幾句，快步走到房子前麵，伸手輕輕推開了屋門， “咯吱……”一陣疾風掠過，跟著戚老太太走進屋裏，發出鬼哭一般的聲音。

  ??“火折子！”戚家老太太尖利的聲音響起，有人從懷中掏出火折子，隨著一縷昏暗光芒閃現，映入眼簾的是一間破爛不堪的房屋，有了火光照亮，眾人心中都是一暖，有人低頭去尋找能燃燒的東西，剛有所行動，忽地一陣疾風刮來，狂風來的突然，灌進屋子裏，恍若鬼哭，火折子的光芒掙紮了一下，突然熄滅。

  ??縱是練家子，也是喪了膽的，就有人忍不住驚呼出聲，每個人都有些心悸，這當口戚老太太聲音再次響起：“慌張個什麽？幹的是刀口舔血的買賣，就這麽沒出息，六子去把門關上，老劉家的找些幹柴來……”

  ??戚家老太太一番吩咐下來，眾人立刻分開行動，都是行走江湖的漢子，經過最初的慌亂，很快安穩了下來，戚家老太太身後，一個鏢師架著個二十三四的男人，那男人奄奄一息，已是出的氣多，進的氣少了，我瞧的很清楚，男人正是那個濕淋淋的水鬼，戚老太太的兒子，栓子。

  ??戚家老站在屋子裏麵打量了下，發現在右側有個小屋子，朝鏢師揮揮手，邁步朝小屋子走去。

  ??鏢師架著栓子跟戚老太太進了小屋，裏麵有張破舊的木床，還有一床露出棉絮的破被，不知道是何人留下來的，更讓我驚訝的是，小屋子裏竟然還有些少量的幹柴和一口破鍋。

  ??“鏢頭！栓子快不行了，要是再不吃點東西，怕是堅持不過去了。”鏢師把架著的漢子扶到床上，小心給蓋上被子，戚家老太太看著床上的兒子，右眼眉梢忍不住跳了幾跳。

  ??接下來，似乎沒有什麽可說的了，我被困在小屋子裏，陪著戚家老太太和她兒子，經曆了一個漫長的夜晚，風雪依然沒有半點要停的意思，不知過了多久，我看到床上的栓子翻轉了下身體，露出一張蠟黃蠟黃的臉，栓子雙眼暗淡，對著守在他身邊的戚家老太太，低聲喊了句：“娘！”

  ??戚老太太急忙附身，道：“栓子，還撐得下去不？”

  ??栓子昏昏沉沉，喃喃道：“娘，我渴，我餓！”幾個字說出口，耗幹了他身上僅存的力氣，昏沉了過去，戚老太太看著兒子，眼中滿是濃濃的悲傷，小心摘下背著的包袱，輕輕嘟囔道：“也不知道送的是個什麽鬼東西，讓走暗鏢，卻有那麽多江湖術士來搶。”

  ??戚老太太溫柔的摸著兒子的頭頂：“栓子，要堅持住，等咱們走完了這趟鏢，足夠給你買個院子，娶個媳婦的了，你爹去的早，你可不能離開娘……”

  ??凶狠如厲鬼一樣的戚老太太，此時竟然是一臉溫柔，我看的都呆住了，都說人心是兩麵的，還真是如此，如果不是親眼看到，誰能想到戚老太太竟然有如此柔情的一麵。

  ??或許是感覺到了戚老太太的溫柔，栓子顫抖著說夢話：“娘，娘，我好餓，我想回家，我快餓死了，要餓死了……”

  ??戚老太太聽到兒子的夢話，一臉淒苦，臉上神色變換不定，橫肉不停在顫抖，一動不動的盯著兒子，死死的看著，從懷裏掏出一把牛耳尖刀，咬牙切齒的像是要動手，一隻手卻在不停的抖動。

  ??戚家老太太眼神不定，掙紮了有一炷香的時間，目光漸漸定了，像是拿定了主意，忽地，戚家老太太收起了牛耳尖刀，眼中散發著寒光，看了看屋外剩下的幾個漢子點了點人數，深吸了口氣，大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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