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老刑警的傳奇

  ??回到警局後，我們得知，鄭廳長的幾個下屬正在對簡博發起新一輪攻勢，他們翻出了簡博幾年前的收賬記錄，然後發現他曾定期收到好幾筆巨款。

  ??“不尋常啊，簡博！老實交代比較好，我們也省力氣，我們的技術員已經在查給你轉賬的人的信息了，不用再掙紮了，早晚你都得說！”審問的刑警正在設法令其就範，但他還是低估了簡博的心理素質。

  ??“他曾是職業醫生、榮譽院士，曾在醫學界有一定的名氣，這種程度還嚇不到他。”站在審訊室外，高刑警這麽說道。

  ??劉老揉了揉眼睛，然後說道：“那就讓老年人去會會這個半老的人，看他給不給我這個麵子嘍......”說罷，劉老先生從兜裏抽出一張眼鏡布，小心翼翼地擦了擦自己的老花眼鏡，然後他戴上眼鏡，向陳老師說道：“陳先生，和我一起進去吧，換那兩個小夥子出來，他們應該好幾個小時沒休息了，也該讓他們輕鬆輕鬆。”

  ??結果劉老先生一進去，原先盛氣淩人的兩位刑警瞬間轉變了態度，鞠了幾個躬就笑嘻嘻地走了出來，離開審訊室大門的時候，還對我和高刑警笑呢。

  ??我也沒來得及吐槽，隻見劉老先生慢條斯理地坐在簡博對麵，非常輕鬆地說道：“我聽說你是個漫畫家，是吧？”

  ??陳老師立刻明白劉老想找別的角度切入主題，於是他隻是站在一側，暫時不出聲。簡博見來了個老人，稍微放下了戒備，說道：“你這位警官看上去年紀挺大了，不忙著退休，還幫年輕人幹活呀！”

  ??劉老先生也並不敷衍，相當實在的說道：“我這不是和案件相處久了嘛，破案就是我人生的習慣，不是說放下就放下的。現在年輕人不是愛玩什麽遊戲啊，還玩上癮了，我嘛，估計也是審犯人審上癮了！”劉老帶著爽快的笑容看著簡博，後者也笑了笑，搖搖頭：“你這完全是有病。”

  ??“簡博先生也不應該說我吧，我聽說你畫了一堆像童話又像是鬼故事的漫畫，我粗略地掃了眼，你恐怕也是走火入魔了吧。”

  ??劉老這話兒明顯帶著刺，但奇怪的是，簡博非但沒有生氣，反而又笑了，他說：“你確定看過嗎，我那是繪本，不是什麽鬼故事書，更不是漫畫！”

  ??我確信劉老是裝的，他故作忽然想起，還用手拍了拍桌子，道：“對！對！是繪本來著，瞧我這記性，搞不清楚了！哦，現在想起來了，封麵上還有一個日本人的名字，叫近藤輝光，是吧？”

  ??“你這老警察，繪本和漫畫分不清楚，那封麵上的字倒是記得一清二楚啊。”簡博也聰明得很，估計他早就識破劉老從坐下時就在演戲，隻是沒有戳穿罷了。

  ??劉老應對得也很自然，他說：“那可不嘛，外麵那些年輕警察一直念叨著這個‘近藤輝光’‘近藤輝光’的，我不記得都難啊。”

  ??說罷，兩人相視大笑。

  ??我對這種微妙的氛圍不知該作何評價，隻能默默地觀察著。而高刑警臉上露出欽佩的神情，他對我說道：“看到劉知謹先生的氣場了吧，他不愧是警界老人啊。我這回真沒想到他會來，實在是太讓我意外了。”

  ??審訊室裏劉老和簡博還在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我抓住這個時機，問高刑警：“之前開會的時候，我聽劉老的意思，他曾經在你們警局當過警察？”

  ??高刑警連連點頭：“對啊，大概幹了有十多年，後來才到了外省。他可以說是S市警察心目中的神。”

  ??“這麽誇張嘛？”我問。

  ??“沒有誇張，我可以簡單和你說一下劉老的傳奇經曆。他二十出頭做的片警兒，當時的年代特亂，他就經常維護維護治安，抓抓小偷，攔截搶劫犯，偶爾也幫鄰裏解決點糾紛。大概幹了兩年片警，有一陣子一個流言甚囂塵上，經常有女性住戶發現自己的內衣丟失，一開始人們都以為是小偷罷了，抓到小偷就完事了。但是，那個賊怎麽也抓不到，公安局漸漸淡忘這件事，後來是劉老發現了端倪，發現了那個賊，並且還成功阻止他意圖強jian某位女性的行為，那些年是在嚴打，S市本來就要進行整治，幸好那起強jian案沒有發生，否則後果不堪設想。劉老也因為這事兒大受表揚。”

  ??我靜靜地聽著高刑警的敘述。

  ??“他很聰明，總是快人一步抓住案件的關鍵，本來就聰明的情況下，他還利用空餘時間學很多東西，當時那個小警局裏，所有人都誇這個年輕人，久而久之，人們給他起了個稱號。叫‘劉知道’。而且，警局裏經常有接到民眾的電話，點名要劉知道幫忙處理案件，可見人們對他有多信任。劉老自然是屢屢破案，最後當上了刑偵大隊隊長，後來江源警局和衡陽警局合並，就成了現在的市公安局，警察們有了新的審訊室，再也不是破舊的雜貨間了，也就是在那以後，劉老又有了一個叫‘五分半’的稱號。”

  ??“五分半？這是什麽意思？”

  ??“當時警局人手緊缺，但凡不是小案，劉老都親自審問犯人。那會兒還沒用電腦辦公，但凡審訊都要做筆記，犯人什麽時候開口說了什麽話，都要一一記錄，靠的就是審訊室放的一個鍾表。劉老審犯人相當厲害，據當時與他共事的人所說，他每次審訊時，幾乎沒有一次超過十分鍾，十分鍾一到，絕對讓犯人舉手投降。有一次，他們碰到一個很狡猾的強jian犯，那孫子各種裝不知情，還耍無賴，劉老一進門，擺出幾個證據，發表幾百字的演講，最後讓犯人無地自容，據說當時記筆記的警察都感歎極了，因為審訊時長前後剛好是五分半，而審訊的過程非常簡潔有力，毫無任何的多餘。”

  ??“原來是這樣。”劉老的故事似乎隻講了個開頭，我已經佩服得五體投地了。

  ??“那可是個強jian過兩名女性的混蛋，是妥妥的大案。後來，我市公安局的大案，就沒人再能突破五分半這個記錄！後來，S市從縣級市升為地級市，刑偵大隊自然變為刑偵支隊，劉老最後還當了兩年的副局長，他卸任去外省辦案時，才剛剛四十歲。你明白這意味著什麽嗎？”

  ??看他煞有介事的樣子，我無奈地搖了搖頭：“我不懂警察那些道理，我不明白，你還是直說吧。”

  ??高刑警耐心地解釋道：“按照警銜每三年一升的原則，再加上那些受獎和記功，還有各項考試以確保你符合頭銜，三十多歲當上副局長，四十歲光榮卸任去外省培養警界新人才，這簡直就跟開了掛一樣！”

  ??我大致明白他的意思了，我又發揮我好奇的品質問道：“劉老這麽厲害，可是我聽小妹說，他沒找到任何劉先生的履曆資料，這是為什麽？”

  ??高刑警似乎輕輕地搖了搖頭，臉上一副“這你就不明白了”的表情：“劉老參與過很多大案要案，這其中有一些是不能公開的，掐掉一段反而有問題，不如直接隱藏其履曆來得方便。再說了，劉老活躍的那些年，警務係統還沒這麽先進，全都是用的一手資料和檔案文件，電腦用得少，那資料當然也少了。”

  ??“是這樣啊，感謝高刑警你的解答，我又收獲了不少知識。”

  ??“尤臨你也不錯啊，我剛剛聽說，醫院有個護士是簡博的幫凶，是你發現的？”

  ??“嗯，算是誤打誤撞吧。”

  ??“幹得漂亮，”高刑警對我豎了個大拇指，但是很快又陰沉下臉來，他小聲說道，“現在連環案的凶手基本鎖定在孟雲身上了，資料已經在匯總中，等審訊完簡博，局裏就要開一個重要的會議。”

  ??他比以往要嚴肅地很多，我有種不祥的預感。

  ??“這個會議是麵向全體的，不是在那個小房間那樣，隻要手頭的工作不緊迫，所有警察都會到場，我希望你到時候回避一下。”

  ??“我？為什麽？”我已經稍微猜到了大概原因，但還是忍不住問道。

  ??“是局長吩咐我的，尤臨你畢竟是市政幹部的直係親屬，萬一在大會上被一些不明情況的實習警察認出來，又或者被別有用心的人看見，恐怕又要搞出麻煩。你作為老陳的助手進警局時，一舉一動都有記錄，所有記錄裏填的都是‘陳臨’，正是出於類似的考慮。你不要太在意，畢竟警局和辦案中心都有相應的規矩......那個大會，也就是戰前動員的那種感覺吧！反正孟雲已經浮出水麵了，布下大網，還怕抓不到他麽！？”

  ??我小聲地“嗯”了一聲，沒有再說多餘的話。

  ??高刑警把臉轉向審訊室，我也重新注視著被金屬杆和厚玻璃隔開的劉老與簡博兩人。家長裏短的閑話似乎已經結束，開始了正式的審訊，先手的人是陳老師。

  ??“衛民綜合醫院的薑護士，是你的同夥嗎？”

  ??簡博淡定的神色終於有了變化，他矢口否認，但陳老師隻是說道：“我們已經帶薑護士來局裏調查了，她個人非常配合，隻要經過審訊，應該很快就能知道是不是了。”

  ??這時，我和高刑警身後的門被打開了，小妹拿著幾張資料走進來，她使勁嘟著嘴，給完文件後又聳了聳肩，道：“你看看吧，我也不知道這是什麽情況了。”

  ??高刑警接過那幾張資料，稍微看了看，臉色瞬間變了。我趕緊湊上去，那是簡博所開的私人診所的資料，它在兩年前就倒閉了，但是很多年前就創建了，當時的創辦人是“近藤輝光”，一個真正的日本人，但是由於經營不善轉讓給了一個叫吳大成的人，而這個吳大成就是曾經定期給簡博匯巨款的人。

  ??另一份資料上的信息更加驚人：那上麵有吳大成的照片，還有他入獄服刑的記錄，他曾經有偷竊和搶劫的案底，最終由於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罪和集資詐騙罪被判處五年有期徒刑。

  ??最後一行小字寫著：“2016年4月，警方對以吳大成名字注冊的幾家機構進行調查，吳大成拿非法集資的錢，借著幾個公司的噱頭吸收客戶，並誘導客戶下載自己研發的APP，而這個APP裏有特色功能，專門掛著許多女性的照片和詳細資料，甚至可以點擊下單進行所謂的“招聘優秀員工”業務，但經過警察深入摸排和互聯網追蹤，最終發現一個龐大的黑色產業鏈，吳大成竟然組織並主導了一個地下代孕網絡。

  ??看到這之後，我感到自己的肩膀顫了一下，後背直接靠在了審訊室的窗玻璃上。

  ??我需要重新整理一下思路，也就是說，情況是這樣的：

  ??吳大成是主導代孕網絡的老大，他經常給簡博匯錢，也就意味著簡博所開的私人診所是他這個網絡的其中一個點。換句話說，簡博由於給代孕人庇護並實施代孕技術，才收到了那些錢。

  ??那樣的話，不就是說，那個孩子是......

  ??“竟然是這樣！這就是為什麽從任何渠道都找不到她身份的原因了，我們走的全都是正規流程，而這孩子並非是正常出生的啊！””高刑警也恍然大悟。

  ??針孔女孩竟是代孕人生下的孩子！

  ??這可笑又可憐的真相擺在我們的麵前，一下子令我們無語凝噎。隔了好一會兒，高刑警把資料交到我手上，道：“你立刻把資料送到你陳老師那兒！”

  ??我也回過神來，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拿著資料打開審訊室的門，將它遞給陳老師。陳老師看了看，臉色瞬間變了，他看懂了，因此他的臉色沉痛起來。

  ??“看看這個吧，劉老。”他邊搖著頭，邊將資料放在劉老的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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