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欲蓋彌彰

  ??“你......你幹嘛！？”張子政攔住了想要靠近女孩的我，“萬一她是什麽什麽......”

  ??他畏畏縮縮地躲在門邊，毫無男子氣概，我真當他見到什麽超自然的事物了，可麵前的那女孩除了行為怪異之外，毫無可怕之處，他何至於嚇成這樣，這未免太懦弱了一些。

  ??我不理他的阻撓，慢慢向女孩靠近。她穿著破舊的灰色長袖，帶條紋的運動褲已經肮髒不堪，腳上穿的是涼鞋，是破的。頭發應該也至少有一星期沒有清洗，隻有臉還像是努力洗過一樣，但還是不算幹淨。她大概隻有四五歲的樣子，身形瘦弱、臉色發黃，光是坐著都有些坐不穩，恐怕伴有嚴重的營養不良。這還不是最糟糕的，即便是我靠近了，她仍舊執拗地用右手將針紮進左手手心，一次又一次，血還在流，可她似乎不感到疼痛，既不叫喚也不流淚，好像其身體早已對此免疫了一般。

  ??當我蹲下身試圖去阻止她自殘的行為時，我才發現自己的估計還太保守。她的身上臭味和鮮血味混雜在一起，而手心上的針孔已經不是用“幾個”“十幾個”這樣的詞能夠描述的了。她那隻手飽受摧殘，我幾乎看不見掌紋，一隻小手竟變成了千瘡百孔的模樣。雖然血肉模糊，但我還是能看到那無法計算的針孔，有二十個、三十個、四十個，甚至是更多......看著看著，我的心仿佛受了重擊，突然就嚇得站了起來，退後了兩步。我知道我不僅僅是受到了密集恐懼症的影響，令我又驚又懼的是——這個孩子如此狀況竟得不到幫助。

  ??在她身上發生了什麽？她是一個孤兒？流浪者？無數猜測在我腦海裏閃過，但都被我一一否決。因為女人的直覺告訴我，事情似乎沒有那麽簡單。我一邊在心裏覺得自己惹了一個大麻煩，一邊憂心該怎麽辦，眼前的衝擊促使我不得不快點做決定，我得先處理好眼前。

  ??我再次蹲下身，對那女孩說道：“小朋友，這個針不是好東西，很疼的，別再用來紮手了，快給我吧。”我用溫柔的語氣安撫著她，然後試圖奪過她手裏緊攥著的針，但是沒有成功。那孩子就好像魔怔了一樣，紮針速度更快了。

  ??“天呐，我怎麽碰到這種事情？”張子政見我勸導失敗，在角落裏發著牢騷。

  ??我瞪了他一眼，道：“你少在那裏說風涼話？還躲著幹什麽啊？還不報警！再不快點要出人命了！”

  ??小女孩對我的安慰置之不理，使我甚至懷疑起她是不是不會說話，還是說聽不見人說話？可是不管是什麽原因，都必須將這根針奪過來。

  ??“你報警了沒有，張子政！？”

  ??“沒有。”

  ??“誒，你怎麽回事？快打電話呀！”

  ??“這個電話我不能打。”

  ??這家夥什麽毛病？

  ??我使勁抓住那孩子的雙手，她拚命地反抗，還用腳踢我，我喊道：“張子政你還站著幹什麽？快幫我把她手上的針掰開來！”

  ??張子政似乎很不情願似的，但還是照做了。他畢竟是男的，從孩子的手掌中奪東西還是不難的。我讓他將針用布包好，放在孩子夠不著的地方。那女孩見到針已被搶走，原本無神的眼更變得空洞，原以為至少會大吵大鬧，但我們甚至是一滴眼淚都沒見到。

  ??出人意料的平靜。

  ??難道是傷口過於疼痛，已經無力抗議了嗎？

  ??我準備報警，但張子政又攔住了我。

  ??“你幹嘛？！你不能報警！”

  ??“不是......你什麽意思啊？你把我叫過來還不讓我報警，到底想怎樣？”

  ??他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這就讓我很是鬱悶了，之前想要我們調查流言的是他，今天大晚上讓我過來的也是他，他分明都在回避報警一事，我想我大概有點明白原因了。

  ??“張子政！你有什麽秘密是吧？怕被警察發現？”

  ??“沒有！胡說八道！”他矢口否認，且情緒激動，看來確有此事了。

  ??我看著仍然呆坐著的女孩，趕忙找到他家的浴室，拿來了一卷紙巾，先將流血的傷口處包起來，避免留太多的血，好在是止住了。話是這麽說，怕是這小家夥是沒多少血可流了，光看那些針孔就知道了。我相信隻要送到醫院一檢查，八成是重度貧血。

  ??“張子政，你八成是心裏有鬼吧？我問你，這孩子怎麽會在你家？你給我解釋解釋......”我更加不相信他在事務所說的那些疑神疑鬼的話了。

  ??他仍然是含糊不清，我也不想再聽他說了：“行了，你也別解釋了，我現在先把這孩子送去醫院，去的路上我會聯係警方，你就在這兒等著警察來調查吧。”

  ??我這麽一說，他終於急了：“不行不行！你這要是聯係警察了，我不就是百口莫辯嘛？一個活生生的孩子就在我家，我是有理都說不清啊。”

  ??“哼，別說我不信你，警察更不信你！”

  ??“可事實就是我一回家，這女孩就在這沙發上坐著啊！總之我不管，這事兒決不能驚動警察，你要敢聯係，我我......”他說著從門後的衣架邊取下一根棒球棍。

  ??這下我算是十分確定了，張子政絕對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他對女孩的身份不知情，這可能是真的，可他對警察怕極了，難道不就證明他心裏有鬼麽？

  ??區區棒球棍就想嚇住我，這太可笑了。而且，張子政他沒有膽量做什麽，一個受傷的女孩就夠他頭疼了，要是我也受傷了，他就是罪上加罪。於是我對小女孩說道：“別怕，姐姐馬上帶你去醫院，很快就沒事了。”說罷，我拿出手機，準備撥打報警電話，就在這時，門鈴意外地響了。

  ??我和張子政都因為這突發情況愣住了，作為房間的主人，他似乎也不知道來者是誰。

  ??門鈴又被按了好幾下，然後門外傳來喊話聲：“我說，小張你有完沒完，天天打遊戲放音樂那麽大聲，我以為說你幾句你就明白了，今天怎麽又吵吵？”

  ??聽上去應該是張子政的鄰居之類的吧，聽到門外的聲音，張子政自己長舒了一口氣，衝門外回應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家裏來了一隻寵物貓，可鬧騰了，吵到您了！”

  ??“嘿，你怎麽又養起貓來了？”

  ??“不是我的，是我一朋友，出去旅遊，沒空照顧貓，放我這裏幾天！”謊話說的可一點都不高明，但門外的阿姨好歹是走了。

  ??我稍稍壓低聲音：“張子政，也別扭扭捏捏，拜托像個男人，剛才我們的爭吵指不定被聽見了，紙是包不住火的，這樣吧，我們各讓一步。我不讓警察到這邊來，你讓我帶走孩子就可以了。出了門，這孩子和你沒關係了，我隻說是走丟的，讓警察幫忙找她父母，這總可以了吧。”

  ??這套說辭顯然說動了張子政，他慢慢將棒球棍放回原位。這女裝大佬怕是異裝久了，智商也變得怪異了。我難道憑空撿到個孩子麽，我到時候不說清楚，警察可能相信我的話麽？

  ??蹲得有點久了，我的腿有點麻，我準備站起來，張子政的臉色突然變了，我馬上意識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有人出現在我身後！

  ??我身子還沒完全挺直，趕忙回頭看去，但沒來得及看清是什麽人，似乎就被什麽棍狀物狠狠地擊打了頭部......

  ??身體在下沉，我輕易地被放倒了。最後看到的是張子政驚恐的神情。

  ??他也不知道那人的存在嗎？

  ??心中突然有千萬句後悔，我怎麽這麽大意，明明是進了陌生的房間，連最基本的事情都沒有做！我的注意力完全被那個孩子吸引了！

  ??我本應迅速檢查一下屋子裏還有沒有別人，以此確定張子政是不是要坑我......這個時候，腦海裏忽然浮現了陳老師那張似笑非笑的臉，如果那家夥在的話，肯定不會出這種事情吧......

  ??我會怎麽樣？會死嗎？恐懼感瞬間襲遍全身，我的意識徹底模糊......

  ??在黑暗中，我似乎做了無數個夢，最後好像回到多年前某個愜意的午後。當我正靠著公園的長椅快要睡著時，忽然感到臉頰一陣冰涼。睜開朦朧的眼睛一看，是姚青拿著買來的罐裝飲料故意貼我的臉。

  ??“嚇我一跳。”

  ??“你這就睡著了啊！”

  ??“嗯啊，”我接過飲料，“今天下午的陽光正適合睡覺。”

  ??“怎麽樣？陪我來社會實踐是有夠無聊的吧？”姚青說道。

  ??我搖搖頭：“反正我也沒事幹。”

  ??“不約會麽？最近可是有好多仰慕你的男生哇。”姚青又開始逗我開心了。

  ??“對了，下周末去看演唱會吧，我得到了兩張票，好像是我爸一個朋友送的。”我早已忘了那是誰的演唱會了，可我至今還記得姚青當時的反應，她幾乎要跳起來，眼中仿佛熠熠生輝。但是她很快又皺起了眉頭，隨後拒絕了我。

  ??“還是算了，我不去了。”

  ??“為什麽呀？免費的，不去白不去！”

  ??我反複勸說著她，最後姚青說出了她的隱衷——不，那是超越所謂隱衷的東西，那似乎是我未曾有過的品質。她眼中似有淚光，嘟著嘴那樣說道：

  ??“就算尤臨你是我的朋友我也不能這樣子！我要靠自己的努力去爭取想要的東西，而不是靠別人！那個，我不是對你生氣，我是對我自己說的，我不想依靠別人獲得想要的生活！”

  ??是啊，姚青她總是這樣......雖然是我的閨蜜，雖然她家的條件並不好，但她和我在一起時，永遠不自卑，永遠都很要強......

  ??為什麽想到她了呢？

  ??朦朧中，我似乎在現實中聽到了姚青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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