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一直都是我羨慕嫉妒的對象，我曾向著她模仿風格與打扮，隻可惜遺傳了父親錚錚鐵骨的我根本學不會母親身上那婀娜多姿的性感與名媛氣質。我似乎就是一個終日留著短發的假小子，直到遇到了一個我願蓄起長發的男人。

  ??而中年的母親卻忽然大改風格，特別是我結婚了以後，她很少去美容院也很少染發了，她白皙緊致的皮膚開始鬆懈暗黃了起來，除了過年穿衣服的規定，她很少逛街買衣服，或許是因為我的漠視沒有發現日漸蒼老的母親已經開始變了容顏，可當我抬眼猛然觀察時，卻發現太多斑駁陸離，令我淚流滿麵。

  ??不一會兒，母親穿著那身淺綠色旗袍裝磨磨蹭蹭地從試衣間走了出來，正低頭把玩兒這手機的我被女兒猛地一句：“哇噻！”給驚到，我抬眼望去，隻見母親穿著那件裁剪得當的旗袍向我款款走來，緊收的腰肢與身形，我似乎看到了童年時的王美麗，我的母親。

  ??“哇塞！外婆你真是太漂亮了，好看得悅兒都要看不見了。”女兒衝上去一把抱住母親的大腿笑嘻嘻的咧著嘴，滿是一副震撼與欣喜的表情。

  ??母親站在鏡子麵前，有些別扭的扭動著僵硬的四肢，滿是一副驚訝的神情，雖然她已經極力掩飾，可我依舊還是捕捉得帶她不滿一刹那的片刻滿足。

  ??母親皺了皺眉，她站在試衣鏡麵前思慮許久，最後才幽幽地開口道：“這裙子是不是太年輕了些，並不怎麽適合我這個年齡段，要不還是換了吧。”

  ??“別啊！”母親的話讓我很吃驚，我從椅子上彈了起來走到母親的麵前細細觀察了一番寬慰地道：“王美麗女士，這衣服很美很適合你，簡直就是一下子年輕了十歲，偶不，二十歲。”

  ??隨後我指著一旁的悅兒調侃地說了一句：“敢問，這是你的女兒嗎？看這基因給鬧的，一個個都是大美女。”我捏著嗓音翹著蘭花指，可惜母親最後依舊還是沒有聽進我的話，即便已有售貨員的“拔刀相助”可是我依舊沒有說服母親那固執地念頭。

  ??母親走進試衣間換衣服的時候我重回椅子上，就像一個挫敗的小孩，母親的固執己見麵前無奈地低下了頭。

  ??“走吧！”母親換回一身素服走出試衣間拉著我直往外走，還在情緒上的我十分不解，反拉住母親的手，單手叉著腰不解的問母親：“這麽好看的衣服你都看不上，還要去哪兒啊！”

  ??“去菜市場買菜啊，給你買隻雞好好補補，醫生都說，還有一個月就要生產了，這時候得想吃什麽就吃什麽，保存實力。”母親絲毫不在意我的小情緒，獨自撇開我拉著悅兒就走了。

  ??“醫生不說要忌口嗎？”

  ??“那也得照顧好身體啊！”母親說著便拉著我走向大門離開了商場，直衝著附近的菜市場出發。

  ??雖然說帶著家裏很無聊，可是當真的出來逛街的時候發現，其實一樣很無聊，看著母親同買菜的大媽打的火熱，我帶著女兒在菜市場站在一旁就像是小透明一般的存在絲毫沒有用武之地，反倒覺得自己無用至極。

  ??無奈，我隻能帶著女兒在方方正正的菜市場裏瞎晃悠，等著母親坎好價帶我們離開。路過的人周邊攤位，老板們熱情的問候需要點什麽，臉上攢著真實的笑，讓人感到無比的情切和接近。

  ??這不禁讓我想起了婆婆和小姑子，兩人都是皮笑肉不笑的主，若是她們也能對我一改常態，對我同這些叔叔阿姨一般衝我甜甜地笑一下，我想我還是可以喜歡她們一下下的。

  ??我承認我的想法很無聊，可是在懷孕的這九個月裏，我幾乎已經喪失了行動與思考能力，無聊頭頂的我已經大腦開始發黴，退化成了一個孩童一般無憂的想法去了。

  ??母親果然是咱所長大哥帶出來的女人，不出一會兒，她便剪羽而歸，帶著一大堆物美價廉的東西放進我的車廂裏裏，心滿意足的拍拍手抱著女兒上了車，我看著麵前臉上那副得以洋洋的笑，心裏十分的變扭：

  ??“媽，我說你這剛剛買衣服的時候那臉長的就像根苦瓜似的，生怕花錢，怎麽，現在買這麽一大堆蔬菜水果就舍得了？開心得像個小太陽一樣你，你又不心疼錢了？”我嘟囔著嘴對母親一個勁兒的埋怨，可她的臉上笑容依舊，絲毫也沒有半點情緒。

  ??“行了你，這錢花衣服上不是花，花蔬菜上就不是花了？媽都這麽一大把年紀了還買那麽貴的衣服來穿幹嘛呀，還不如留著多給你買一塊肉吃呢。”母親撇了我一眼來開車窗望向窗外，一副懶的搭理我的樣子，我被母親懟到無話可說，隻好抱著手坐在椅子上裝出一副生悶氣的樣子，等著母親的來哄我。

  ??其實我並沒有那麽不懂事或是那麽小氣，隻是母親說“她已經一大把年紀的”的時候，我的心猛然一動，我透過後視鏡偷偷看了坐在後坐上的母親一眼，那頭即便是透過鏡子發射也能清楚看到的眼角褶皺。

  ??我托著下巴的手猛然從椅子上滑落，真想上前卻將母親臉上的皺紋不記前因後果，也要用力將其撫平到從前那副白皙嫩滑的模樣。

  ??隻是這樣的衝動很快便被所謂是理智所替代，我收回眼神掩嘴輕輕歎了一口氣，將身體撥正望向前方。

  ??卻隻見一顆顆長相相似的路燈與梧桐樹從我的眼前耳邊呼嘯而過，在腦海中留下一道還不到一秒鍾的模糊灰影，其它的什麽也沒留下。

  ??連續晴朗了太多日的藍天白雲在今天終於變回了灰蒙蒙的模樣，它就像是承載了太多的委屈與傷心，此刻拉下了臉麵不再做太陽的陪襯，變回了灰色的憂鬱的麵孔，欲遮住所有的光線，讓這座城市陷入到一片黑暗中，被他的憂傷隆重包圍。

  ??可是他可能忘了，就算是它無論如何，他也永遠掩蓋不住這個世界都光亮。也做不了除太陽之外耀眼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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