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 章
作者:這個殺手不太瘦      更新:2021-07-26 11:06      字數:3912
  一旁服侍的安詳意憋著笑,昨兒賬內春霄,戀戀不休。隱約傳出的嬌聲玉喘別樣酥人,聽得他一個老太監都躁得慌。還好他及時屏退了賬外守夜的閑雜人等。皇上以往並不熱衷此事,從不戀戰,偏偏昨夜興致勃勃,甘願耽溺,倒也難得。

  ??他近身侍奉皇上多年,最是了解翁斐的脾性了。這半年來,皇上的心意旁人不知,他卻最是清楚。那幅寫著“苦恨相逢春已晚,哪堪春意別處濃”的仕女圖至今都還掛在寢殿裏。之前皇上也是什麽都往劉府送,又是那第一批特供的稀珍蘭花,又是那香榧木白玉琥珀棋盤。甚至是太皇太後傳下來的羊脂玉手鐲,皇上都主動相贈。而這鐲子寓意著什麽,自然不言而喻。

  ??隻若皇帝主子能開心,那安詳意就跟著歡喜。於是,這位總管領侍待我,比之其他妃嬪,更格外敬重些。

  ??*

  ??接下來的幾日,塞外風起不止,黃沙飛揚,偶爾經過一片榆樹林,也是黃葉稀疏,飄落之象,實在難見生機。趕了半天的路,在暮雲低合時,翁斐才帶著我與翁羲世子進了玉山鎮。身邊僅有安詳意、侍女玉棠,以及幾名功夫了得的侍衛禁軍跟隨。其餘大隊人馬則駐紮在了玉山鎮邊不遠處。

  ??“今晚咱們住客棧吧?堂兄。我們已經連著好幾日宿營了,這樣略有些遠離百姓,是很難體察民情的。”翁羲對塞上的粗獷民風與遼闊景致充滿了好奇與興趣,遂向翁斐請求道。

  ??翁斐答允了他,便讓了解環境與地形的燕家六郎燕珂羿領路,擇了一家幹淨的客棧。這燕珂羿因父親燕老將軍的緣故,從小在塞上生活,常常出入各個駐軍的關口以及周邊的城鎮。後來漸漸長大了,才受了恩蔭,回京入學任官。反正,皇上沒讓梅承瀛跟來,我倒自在了許多。

  ??入住的這間客棧叫“勝江南”。來往打尖兒住宿的,不是各地路過的通商之人,就是仗劍走天涯的江湖兒女。我們一行人推門而入時,本鬧鬧哄哄,推杯換盞的客棧頓然安靜了起來,霎時間鴉雀無聲。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到了大門處——我們的身上。

  ??盡管翁斐微服私訪,衣飾簡單,扮做尋常商人模樣,但身上的貴氣幹淨,實在難掩。而身後幾位侍衛與禁軍,也是一身高冷正氣,顯然也與店內那些粗狂豪放、三教九流的江湖人士不同。

  ??還是店掌櫃有眼力見兒,趕忙拉著店小二笑臉相迎。燕珂羿上前一步代為交流,然後開好了客房。那掌櫃的見翁斐似乎來頭不小,並不敢怠慢,於是脅肩諂笑,凡事親力親為,領著我們就要上二樓的上等廂房。

  ??就在一行人剛踏上樓梯之際,隔壁客桌對著我的背影,忽地傳來一聲猥瑣淫|笑,“那少婦長得可真俊,這附近哪見過這樣的尤物,嘖嘖,真想擄到床上嚐嚐。”

  ??這句話音量不大,但恰好能被周遭人聽見。翁斐陰著臉回頭,循聲望去,方才還輕佻下流的人,不知為何被盯得沁出了一身虛汗。

  ??被當眾出言輕薄,我很是羞怒難堪。翁斐卻及時蒙住了我的眼睛,然後目光銳利戾狠的朝身後的侍衛使了眼色。侍衛立馬會意,風馳電掣般甩出連珠飛鏢,力發千鈞,狠狠砸擊在那人嘴上,霎時間皮開肉裂,血肉模糊。

  ??“啊——”玉棠沒見過這樣血腥的場麵,不由得捂嘴尖叫,恰好與那爛嘴流血的登徒子發出的慘烈嚎叫聲撞在了一起。我很好奇的想掰開翁斐的手,反被他捂得更緊了。

  ??“乖,別動。小心汙了眼睛。”翁斐在我耳畔溫聲哄著我,麵對樓下那群憤起拔刀的武夫時,神色卻異常的陰鷙冷厲,渾身散發著不可侵犯、不可褻瀆的王者之氣。

  ??見對麵一群人氣勢洶洶的舉刀示威,燕珂羿他們也橫眉冷對,利劍出鞘,且氣概反勝一籌。畢竟是在禦前伴駕的侍衛禁軍,超群拔類,總不是這些混跡江湖參差不齊的能比的。

  ??掌櫃的見局勢緊張,趕忙做和事佬,求各位老爺出門在外,和氣生財,各退一步。正在雙方僵持不下時,角落裏一直戴著鬥笠低頭喝茶的俠士忽然起身,對那群武夫的頭子附耳道,“對麵穿的是朝靴,京城才有,你們,惹不起。”

  ??果然,聽了他的提醒,那群莽夫才半信半疑的先收了刀,不敢輕易得罪。隻皺著眉眼,緊盯著我們上樓。

  ??因我被翁斐捂住了眼睛,未能看到那俠士的模樣,那人亦沒有看清我的五官。反正,我隻覺得他的聲音很熟悉,似乎以前在哪裏聽過。

  ??*

  ??一輪孤月高掛在天際,清銀色的月光照映著蒼蒼莽莽的丘巒與綿延起伏的城牆與烽堠。客棧外迎風招搖的破旗上,“勝江南”三字褪色難辨。瓦房高簷上,有俠士對月枯坐,從懷中掏出陶塤,奏起了一曲幽深而悲戚的樂音。如此天涯孤旅中,使人聽了,不免平添幾分愁緒。

  ??我倚在窗邊,隻覺得手癢,也想尋來簫笛吹奏一二。自被關押入獄後,又慘遭流放之刑。倒是許久沒有碰過絲竹管弦了。

  ??若明日有空,去買支笛子好了。我正想著,翁斐的腳步聲便從門外傳來。旁邊似乎還跟著燕珂羿。我不由站起身,想開門迎他。卻在無意中聽見燕珂羿對他奉旨道,“回稟皇上,剛才對娘娘出言不遜之人已經伏誅,屍身送去了玉山的衙門。”

  ??翁斐淡淡的“嗯”了一聲,讓人聽不出情緒,“退下吧。”

  ??“臣告退。”

  ??燕珂羿躬身離去後,翁斐才推門而入,見我驚愣的站在門口,便明白了一二,於是問,“都聽到了?”

  ??我點了點頭,“他被皇上派人誅戮了?”

  ??翁斐向朝我靠近,卻又踟躕著,有些擔心道, “你會因此害怕朕嗎?覺得朕是個冷血殘酷之人。”

  ??我不但不畏懼,反而上前,猛地擁抱住他,“我喜歡皇上這樣,為我睚眥必報的樣子。剛才的你,反而更讓我心動了。”

  ??翁斐怔了怔,忽然舒朗的笑了,然後伸出手臂回擁著我。“朕捧在心尖兒的,豈容這等下九流的東西出言冒犯。”

  ??被他溫柔的摟抱了許久後,我才從他懷中探出腦袋,“皇上,明天陪我去買一支竹簫或者笛子吧。”

  ??“朕倒是不知道你會這個。”翁斐沒見過我撥弄琴弦樣子,更不曾聽我吹奏管樂。於是對著門外傳喚道,“安詳意,進來。”

  ??不多久,那小老頭便屁顛屁顛的推門而入了,然後躬身道,“主子請吩咐。”

  ??“即刻派人去營帳那邊兒,將朕的笛子取來。”

  ??見皇上興趣盎然,安詳意也跟著浮上了笑臉,“奴才遵命,這就去。”

  ??待安詳意麻利的關門離去後,我坐在床邊,隨著窗外遲遲不散的陶塤聲,陷入了回憶。

  ??“在想什麽?”翁斐說著,也坐在了我身側,將我的手搭在了他的大掌上。

  ??我低頭,嘴角噙著一絲苦笑,緩緩道,“我記得之前皇上也曾賞過一支楚黔思洲府的玉簫給劉清慰,作為新婚賀禮......”

  ??翁斐本覆住我小手的掌心忽地一僵,然後沉默著,神色失意傷情了幾分,仿佛籠罩了一層薄雪。見我忽然提及玉簫,他似乎以為我是餘情未了的思念劉清慰了。於是靜靜打量著我的側臉,想洞穿我的心緒。

  ??許久後他語氣寥落的說道,“送玉簫做喜禮的時候,朕從未想過會愛上他的新娘。”

  ??這話裏淡淡流露出了幾分愧疚之意。

  ??我轉過臉,與他對視,伸手捧著他那張足以顛倒眾生的俊臉,努力笑道,“皇上,其實嫁給清慰之前,我曾渴望入宮選秀。可惜難違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天下女人想嫁你,無外乎三種理由。要麽單純是因你無上的地位;要麽是因為你能給予她們的榮華;又或者是真心思慕,僅僅因為你的個性為人與治國才略所展現出來的魅力,便對你難以自拔。不可否認,我也是個虛榮的平凡女子,所以我一直以為,我心裏這三點都有。”

  ??“你還是第一個對朕說貪圖朕地位與榮華的人。”翁斐忽然破愁為笑,款款的吻了吻我額頭, “朕從不知道你也曾想嫁給朕。不管出於什麽理由,這都足夠讓朕心花怒放。”

  ??見他對我的實話並無反感,反而眉目舒展了些,我才接著說道,“我曾在民間聽說你的許多治績,以及百姓們對你北辰星拱般的擁戴讚揚。說來你可能不信,雖素未蒙麵,但我在閨中時就對你有過仰慕之情。每每在看不盡繁華的街頭上,聽路人感慨盛世太平時,我就會忍不住浮想,你在深夜孤燈下批閱奏章的情景。若是憂愁煩悶了,可有人會上前撫平你蹙起的眉宇?隻可惜,後來,我不但沒參選秀女,反而還讓海媛珠拿了我的詩去博得了你的好感。”

  ??聽到我說早就對他心生仰慕,翁斐頗為意外。一吐心中的鬱結,迎來了滿肺的清新。方才因劉清慰而險些受挫的他,再度將我揉進懷裏,緊緊抱著,不願放手。

  ??這份感情兜兜轉轉,經曆了許多次的坎坷與錯過,才有今天。如此來之不易,反而更顯深刻吧。

  ??在男人懷中依偎許久後,窗外的陶塤聲也早就停歇了。翁斐的目光忽然移到了我束發的簪子上,“這些天你為何隻戴這個木簪子,朕讓玉棠給你準備的,都不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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