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作者:這個殺手不太瘦      更新:2021-07-26 11:06      字數:4221
  木之渙臨走前,我又問了他葉知秋如今與木家的進展如何。木之渙隻道一切都好,不過雙方都需要些時日將關係適應。

  ??“你與歸樂公主都算是二叔二嬸的女兒,於他們而言,手心手背都是肉。隻是如今你身陷囹圄,水深火熱。他們不得不以你為先,所以去求了歸樂公主,希望她能為你說情。隻是這樣...公主難免有些怨懟和傷心,以為爹娘是偏愛你的,所以暫且沒有回應他們的請求。”

  ??聽他這麽說,我卻笑了。原來葉知秋也是會記仇的。我還以為她會一直保持善良美好、寬容大度的模樣不念舊惡的以德報怨呢。

  ??若要顯得她氣量狹小,我就得更善解人意。於是道,“我從沒有存心傷害知秋的想法。如今真相大明,得知她才是木家的女兒,我是萬般的愧疚難安。隻是,現在知秋恐怕是誤會我故意鳩占鵲巢,未必肯寬恕我。哥哥出去後,請代我傳話給爹娘千萬不要因我而讓知秋不愉快,不然,他們之間的關係隻會越來越糟。那樣的話我也會更加的抱罪懷瑕,愧天怍人的。”

  ??見我如此,木之渙垂氣道,“逢春,你這樣通情達理,先人後己,反而教人心疼。我聽說這些年來你沒少對歸樂公主施以援手。還有那城南大雜院的一大堆人,幾乎都是受過你接濟的。你出事兒後,他們都很擔心你,還派了大點的孩子連夜去了木府,想從我們這兒探聽你的消息。”

  ??木之渙離開後,第二日就托獄卒將木簪子混在飯藍裏捎給了我。但直至出京流放的那一日,他以及木家人受阻,都未能再來探視我。至於隔壁那間暗室牢房裏的尹相梔,早在饅頭包子將洞口堵住的那一刻,便叫我明白,她是已經悄然的去了。隻可惜,就連她的屍身被獄卒拖出去的時候,我也未能看清她的臉。這樣如花的年紀啊,真真叫人痛惜。

  ??*

  ??被押解出京後,一路西行。離城鎮越遠,越是蒼涼蕭索的荒跡。尤其離了平坦的官道後,在荒郊野外,路途也崎嶇凶險了起來。與我一批同被押送峪山關軍營為奴為妓的,還有另外十餘人。她們大多是被無辜牽累的罪臣家眷,又或是有命案在身的罪人。

  ??本以為路途上會遭受慘無人道的折磨,所以我一早就想了許多自保的法子。比如假裝有癆病、髒病,好讓不懷好意的官差待我如瘟神般避而遠之。卻沒想到翁韞夫婦與劉禤早已替我打點好了官差,讓他們撈了不少油水錢。因此,這一路上大家都對我比較客氣,並不欺辱和招惹。

  ??*

  ??月黑風高,荒山野嶺。押送罪犯的隊伍就地露宿。犯人們脖子和雙手都套有枷鎖,行動不便。官差們點燃了篝火。待吃飽幹糧後,其中幾個品行齷齪的就思起了淫|欲。貪婪垂涎的目光在女犯們身上掃視了一圈兒,立馬物色好了三個女子,然後就風月膏肓般急切的將人拖進了小樹林。沒多久,昏暗處的樹叢裏便傳來了窸窣的動靜,和女人慘烈的哀嚎聲。

  ??其餘女犯瑟瑟發抖蜷縮在一起,絲毫不敢發出一句聲響,生怕下一個被拖進樹林裏奸|辱的就是自己。

  ??留下值夜那堆的官差裏,有個年紀小點兒的少年,他頻頻望向我,然後不解的問旁邊的中年刀疤臉,“師傅,明明那個女囚姿色最好,仙女兒似的,甩剛剛那幾個一大截。怎麽這一路來,那幾個兄弟都不挑她爽快爽快?”

  ??“那女子是繁昌公主跟駙馬爺要保的人,早在咱們出發前,連著翰林院的劉禤大人,都是給咱們塞了銀子的。”

  ??“那我怎麽分到這些銀兩......”小官差不滿的嘟噥。

  ??刀疤臉鄙夷的望著這貪心不足的徒弟,差點沒忍住一巴掌呼過去,“你小子,這點兒資曆就想跟師傅平起平坐?你以為這幾日的好酒好肉是哪裏來錢買的?你可沒少吃啊,怎麽,還嫌少?”

  ??怒罵後,刀疤臉平靜下來,也望向了我,補充道,“公主駙馬的意思是,這女子日後定能被赦宥回京。若她過幾年安然歸來且對我們沒有抱怨和不滿,那屆時咱們這一批人另有一萬兩銀元重賞。”

  ??“此話當真?”小官差的眼睛瞬間鋥亮,“我就說嘛,難怪這群好色的弟兄不敢惹她,原來不是個有去無回的。若她有來無回,就算公主有意為她疏通打點,不照樣被弟兄們吃幹抹淨了。反正她橫豎都無處伸冤。”

  ??在一旁隱約聽到他們對話的我感到慶幸,但也倒吸了一口涼氣。深刻意識到了錢財與權勢的至關重要。這一路凶險,若上麵無人關照,沒有泰山可倚,現在在樹林裏哀嚎慘叫的,恐怕就是我了。

  ??又過七八天,徹底出了第一道關隘,舉目盡是荒蕪凋敝之景,少了蓊蓊鬱鬱的綠色。因見我沒有逃跑之意,又有公主駙馬做靠山,管事的官差早就為了我鬆了鐐銬。所以我也行動自如些。

  ??夜深休息時,又是露宿荒野。一肥膩模樣的官差酒喝多了失了心智,滿眼眈眈逐逐的色|欲,捂住我的嘴,將我拖到岩石後,試圖行不軌之事。我厭嫌惡心,極力閃躲,可惜對方力大無窮,實難掙脫。正當他要解褲腰帶時,我心一橫,惡狠狠揮起一巴掌,陰辣的朝他扇去。

  ??這“啪”的一巴掌,竟把對方給直接打懵了。他是如何也料想不到看似軟弱的女子能迸發出如此驚人的力氣,讓他的臉上泛出五指鮮紅的巴掌印。等他反應過來時,已拾起石頭的我緊接著舉起手朝他腦門使勁兒一砸......

  ??見他轟然倒地,我冷傲的睥著他,刻意揚聲道,“你是好色之徒,不是亡命之徒。命跟色哪個重要,還用我提醒嗎?你今日敢得罪我,是不想讓你弟兄們好過嗎?不但連累大家得罪繁昌公主,還會失掉萬兩白銀與升職的機會。”

  ??本色令智昏的胖子因疼痛發出哀叫。而那些已熟睡或值夜時打盹兒的官差被我這裏的動靜驚醒,紛紛趕來將他推搡開,憤憤斥責。我裹緊衣裳,冷眼看他被管事兒的踢打。可心裏還是難免感到後怕,不由再次生出了逃跑的念頭。就算現在尚能護住清白,但去了軍營,身子上被燒紅的鐵 炮烙營妓的身份標誌,便是洗不掉的一生之辱。就算幾年後真能僥幸回京,誰又會不嫌棄我這樣的殘花敗柳之身呢?

  ??因那群官差不敢搜刮我,所以我身上還留有木之渙給我的銀票,而且現在我並無鐐銬束縛,若要逃走,遠比這些女囚容易。可現在置身荒涼貧瘠的曠野,前不著村後不著店,時不時有野狼對孤月號角的聲響飄來,若逃了也難活命。而且,我並不比這些負責押送的官差更熟悉地形。

  ??正當我猶豫犯難時,卻忽略了想活下去的人,想要自由的人,遠不隻有我。那幾個女囚的境遇才叫慘絕人寰。隔三差五就被拖進小樹林裏讓男人們宣泄獸|欲,有個貞潔剛烈些的官宦小姐,不堪受辱,昨兒就自盡了。那些官差不但不心慌,還“呸——”的一聲,直罵死人晦氣。然後聚在一起編排著,就說到了軍營後以她是途中病死為由,將責任推諉。顯然,這群人並非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了,絲毫沒有一個人因此良心難安。

  ??步行兩日,終於出現了肥草與河流。黑夜中,陰風陣陣,篝火將熄。我睡得淺,聽到了身旁極細的窸窣聲。輕輕抬眼,瞧見僅有十二三歲的小女囚滾到了打呼酣睡的官差旁,躡手躡腳的取下了掛在他腰間的一大串鑰匙。而其餘女囚則緊盯著正在瞌睡的值夜人,為其放風。

  ??雖艱難的竊取到了鑰匙,可他們的脖子和雙手都木板與鐐銬所縛,要開鎖的話,極其不便,很容易製造出鐵鎖碰撞的聲響。都是可憐的女人,又有絕境求生的不屈,我自然不會袖手旁觀。於是悄然起身,小心謹慎的替她們開了鎖。那些女人見我沒被淩|辱過,原以為我是趾高氣昂之輩,所以也從未依偎我取暖,密謀著什麽更不會讓我參與。

  ??剛才她們都捏了一把汗,害怕我會大喊一聲通風報信。見我沒有惡意,反出手相救,才鬆下一口氣。身上有命案的那個女囚不是個一般女子,很是雕悍,且睚眥必報。如今卸下枷鎖,行動輕鬆自如,便弓著身子偷偷迅捷的爬向值夜的官兵身後,抄起到刀往那人脖子上一抹,刹那血光四濺,使其一命歸西。

  ??在她的手起刀落間,三四個熟睡的官差就這樣一命嗚呼了,連一句掙紮的聲響都沒有。正當她要揮刀解決年紀最小的官差時,那小夥子卻在睡夢中忽然尿遁,竟睡意惺忪的睜開了眼。

  ??“啊!救命啊——”他在大刀離自己僅有半寸的距離時急快的躲開,也瞬間將其餘八九個官差全都驚醒,抄起家夥就是殊死搏鬥。那女子雖功夫不錯,但架不住對方人多,很快就束手就擒了。但好歹,在拚殺中為那些早解開刑具的女犯們爭取了逃跑的時間。而我也趁此機會,邁開腿逃竄,消失在了漆黑不見五指的曠野......

  ??第二日一大早,我躲在一處小山丘的石縫裏藏身。卻不想聽到了幾個官兵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所幸,他們忙著內訌,並未注意到我,隻搜尋了一陣,嘴裏囔著不知如何交差就憤憤離開了。

  ??之後的幾個時辰,我隨著曠野上的河流一路東行,正伏岸河喝水時,卻聽見遠處塵沙飛揚,一陣陣馬蹄聲由遠及近。那一大隊人馬似乎是朝我而來的。莫非是來那些官差聯絡了當地的衙役來巡捕抓人?可這救兵來得也太快了吧。

  ??不容多想,我徑直跳下河裏,企圖潛水逃走。在河裏憋了許久之後,岸上的馬蹄聲也戛然而止了。極需呼吸換氣的我,難再閉氣,終於忍無可忍,猛地將身子撲出水麵,激起一大陣晶瑩的水花。然後大口而貪婪的呼吸著新鮮的空氣。

  ??直到我得到了呼吸上的滿足,才放眼望向岸邊,然後詫然發現,身披黃金甲的翁斐正在一匹汗血寶馬上端詳著我。那張噙著笑意的俊臉,眸色幽暗。而他的身後,是一大隊禁軍。

  ??“都把頭翻過去。”他一聲令下,所有人調轉馬頭。

  ??翁斐霍然下馬,朝我走來,然後半蹲在岸邊,向我伸出手。此刻的我渾身濕透,長發披散,素淨的麵龐與烏黑的發梢上都掛著水珠,衣裳也因此貼近了肌膚。

  ??而他與我的狼狽不堪截然不同。如這曠野上悠閑漫步的狼,舉止優雅,姿態從容,笑意危險而迷人。靜靜的欣賞著我的窘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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