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作者:這個殺手不太瘦      更新:2021-07-26 11:06      字數:4358
  我從容的坐在了褚衡對麵,沉著鎮定的觀察局勢,腦中飛快預演計算,尋找對策和出路。這一局褚衡執黑,黑棋早已成勢,白棋道盡途窮。唉,罷了,慮多反而棋臭,反而舉步維艱。我幹脆破罐子破摔,隻憑借棋感,不假思索,於右方盤三路造出劫爭,在交手往來時挖、衝、拐,一揮而就。攻防間讓原本厚勢的黑棋布局變得稀落,最後白棋轉守為攻,以二目半的優勢險勝。

  ??由於下棋時聚精會神,我全然忘了周遭的看客。直至輸贏定局已成,才大籲了一口氣。起身退到翁斐身後,卻發現那晟王翁晟不知是從何時來了,此刻正隨著圍觀喝彩的看客高抬他的貴手,神情略帶讚許的為我拍手鼓掌。蒼天啊...怎麽又多了一個熟麵孔到場,還真是怕什麽來什麽啊!方才還說刺激,現在倒覺得汗流浹背了。玩火玩大了,總是會後怕的。

  ??人逢喜事精神爽,晉王見自己這方扭轉乾坤了,大袖一抖,喜笑顏開。忙向他的皇帝侄兒道謝。

  ??翁斐卻並不居功,“跟我有什麽關係,都是她功勞。”說完,他望向我,我甚至能從他的眸中看清自己滿滿的倒影。

  ??晉王十分有眼力見兒,見我戴著麵具,也不追究我姓甚名誰,隻管誇讚道,“我皇侄兒身邊有如斯佳人,似水美眷,真是好福氣。不單棋藝精湛,還機敏智慧。”

  ??如斯佳人.....似水美眷,大家都以為我是他的女人.....翁斐聞言淡淡苦笑,“她這幾日嗓子啞了,出不了聲。我代她謝過皇叔讚美了。”

  ??這柳宛宛本就是晉王斥十萬雪花銀贖來的。豈料半路上殺出個文糾糾、酸溜溜的朱昂,領著一群很會吟風弄月、顛倒是非的騷人才士,請求晉王寬宏一回,還宛宛自由身。雖是懇求的言辭,可字裏行間卻給人一股柳宛宛才出龍潭,又入虎穴的感覺。晉王雖然閑散紈絝,但卻不糊塗。他之所以豪擲千金,花了那麽銀子,目的很赤|裸,就是為了滿足自己一樹梨花壓海棠之欲。怎麽可能會大發善心放生到嘴的鴨子呢?隻是這群文人嘴巴都厲害,極擅長道德綁架,一通說嘴如坐雲霧竟把他給繞了進去,暈頭轉向的就答應了朱昂提議的對弈賭局。贏了,就繼續帶柳宛宛回王府;輸了,就還柳宛宛自由之身。啊呸,後知後覺的晉王一口唾沫腥子,還真招了這朱昂的道了。把話說得那麽大義凜然,怎不見他花銀子為柳宛宛贖身?無非就是假仁義,以正人君子的模樣幫柳宛宛爭取所謂的自由身之後,獲取她的芳心,方便日後自己蜜語哄騙,談情說愛,快活白嫖罷了。

  ??輸了就是輸了,朱昂搬了褚衡做救兵,晉王搬得可是皇上啊。有皇上在場,他們自然得一言九鼎,不能出爾反爾了。否則為了妓子反複不定,被論欺君處置,可太犯不著了。

  ??事了拂衣去,翁斐不再多留,帶我離開,出了碧海樓,我仰頭回望,發現柳宛宛正在二樓對著我的背影冷眼靜看,若有所思。我這才不甘示弱的回視她,比她的目光更清冷無畏。所謂京城第一名妓,確實是妍資豔質,別有風情的。隻可惜當年葉知秋被賣去妓院的路上有貴人相救,碰到了襄陽王,不然,這京城一名妓的風頭,怕是輪不到這柳宛宛了。

  ??“得讓你陪朕辛苦的多走幾圈了,甩掉那些尾隨的人。”

  ??翁斐的聲音喚回了我的注意力。我這才收回眸子。朝他笑道,“他們跟著你又能有什麽用?難道想上前混個眼熟?”

  ??“讓朕認識了,並且順眼了,從此的路可就坦蕩了。在朕身邊別有用心的人總是很多,有些人不單是為了自己而來,或許單純隻是個替人辦事的眼線而已。盯著朕的一舉一動,從中獲取有用的信息。”

  ??他這話讓我隱隱生憂,不由得問:“那待會甩得掉那些耳目嗎?甩不掉怎麽辦......會不會發現我的身份啊...”

  ??翁斐見我惴惴不安,朝著我自信的微笑,彎腰俯在我耳邊輕聲說,“有朕在,你隻管放心。千萬不必有負擔。你,相信朕嗎?”

  ??他說話時,溫熱的氣息撲在了我的耳尖,一瞬間染紅了我的耳根。我強作鎮定,穩住了呼吸,才敢點頭回應...

  ??走了一會兒路,他問我為何還心事重重,我歎了一口氣,“剛才下棋贏了那一局,也不知是對是錯。會不會將那柳宛宛推入火坑。她雖是賤籍,但又是如此活生色香的一個美人。權貴們僅憑一盤棋就決定了她的命運,我剛才狀似無畏,但現在想想,心底有些不安。”

  ??“你不必覺得歉疚。你怎麽知道她就不想去晉王府裏呢?”

  ??“萬一她更渴望自由呢?”

  ??“晉王不替她贖身,她此刻會在何處?”

  ??“青樓......朱唇萬人嚐...”

  ??“那就對了。這世道講究王法秩序,晉王真金白銀買了她,她就是屬於晉王的。今晚沒有你,朕也會指個棋藝比褚衡高的人去應對的。”

  ??他的寬慰有些成效,但我還是回頭望了望那遠處碧海樓在月下的偉岸重簷,喃喃道,“那她會恨我嗎?”我有些慶幸自己戴了麵具,就算她恨我,有朝一日做了被晉王抬了位份,也無處尋仇。我暗歎一口氣,越發明了地位權勢的重要。我要爭取變得更強,不能和這柳宛宛一樣,淪為男人的玩物,連縛雞之力都沒有。

  ??翁斐帶我到栽滿楊柳的岸邊兒,坐上一艘烏篷船,船由支流匯入主幹道,與十來艘同樣外觀的烏篷船互相交錯穿行,混淆了視線,最後悠然分開,各行其路。

  ??煙花三月,紛紛燦爛如星隕,兩岸歌舞升平,花朝節的藝人魚龍漫衍,百姓拍手叫好。而船篷低矮,逼仄狹隘的昏黃空間內,隻我與他一人,相對而坐。

  ??我摘下麵具,有些嬌赧不自在,不敢與他對視。翁斐看出我閃躲的目光,“你現在這樣可愛局促,與剛才下棋時勢如破竹,當者披靡的樣子很有反差。上次在西湖泛舟,也這樣。”

  ??“您還得啊...”

  ??“怎麽會忘。”怎麽會輕易就忘。翁斐深邃的眼眸裏,某種情愫漸濃,由一絲傷情慢慢轉變成富有侵略性的凝望。

  ??這樣灼人滾燙,讓我無處可逃。艙內燭光昏黃,暗香浮動,我盯著他那優越英挺的臉龐,鑲嵌著瑪瑙般的深邃眼眶,感覺心跳不已,呼吸滾熱。翁斐慢慢俯身靠向我,越來越近,直到氣息都撲在了我的臉上時,他卻停頓住,盯著我的唇,遲遲沒有動靜,仿佛在克製,在掙紮,在跟自己心底的理性與感性激烈的交鋒。

  ??我的呼吸都快要被他臨時勒馬的行為逼得停滯了,幹脆將身子退後了些,大口呼吸,試圖穩住險些失控的心。

  ??他問我,“你知道欲罷不能卻要不斷按行自抑、克己複禮是種什麽感覺嗎?”

  ??我定定的看著他,不知該點頭還是搖頭。隻覺得他身上的龍涎香淡淡縈繞在鼻尖,讓我想不顧一切依偎上去。

  ??他自問自答般的說:“反複糾結,反複難受。從江南到現在,尤其是現在這一刻。”

  ??從去年初秋到今年春末,甚至以後。像一種癮,戒不掉。

  ??“你也是屬意朕的,對嗎?”翁斐的一雙黑眸緊緊追隨我慌亂的眼睛。突然如此開誠布公......我望著他一時之間不知如何作答,道德倫常的枷鎖,他有,我也有。如今他肯為我衝破,我反而有些怯步了。他是帝王,沒人敢對他指指點點,點手莋腳,除非不要命了。而我已為人婦,若處理不當,稍有不慎就會背上不安其室的罵名,被世人或妒羨或鄙視的說三道四,痛誣醜詆。

  ??我搖了搖頭,不敢承認,隻是如訴如泣的望著他,仿佛水波盈盈的眼睛裏流露的才是真實的答案。現在還不是輕易表明心意的時候。何況,求之不得才能寤寐思服,太輕易得到的東西,反而容易失去價值。我得控製好火候,撓得他心癢,利用好他這份情意,為長遠謀劃,決不能白白浪費。

  ??我有些哽咽的低吟,幾度泫然欲泣,“妾家高樓連苑起,良人執戟明光裏,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

  ??終究是身份有別。

  ??他勾勾的望著我,欲說還休,“你放心,朕現在不會做出格的舉動......”但不代表以後不會。“朕知你在顧忌什麽。若朕以後將你的顧忌消除了呢?”

  ??我驚詫得瞪大雙眼,直直的望著他滿臉嚴肅認真的神情,消化了許久,才啟齒:“我......不願被千夫所指。”

  ??翁斐仿佛看見生機,再度湊近我的麵龐,恢複活力般低聲笑道,“所以說,你隻是擔心世人的眼光,而不是舍不得某些人?”

  ??我稍稍側目,無比清晰的看清了他鴉黑纖長的睫毛,眼眶下那顆小小的淚痣,還有因呼吸性感滾動的喉結。

  ??正當此時,“嘭——”的一聲重物撞擊,船隻劇烈搖晃。翁斐的身體因重心不穩朝我倒下,導致今晚幾度相牽引的身體終於真真正正觸碰到了彼此。結實勁韌的胸膛壓迫我的柔軟,雖然隔著衣物,但那一瞬間壓迫來的觸感,還是讓我不由心顫,不知該作何反應。

  ??翁斐與我四目相交,一時間忘了要起身。

  ??“皇...皇上......”

  ??直到我有些慌措的喚他,他才匆促拉開與我的距離。

  ??“嘭——”又是一陣猛烈的撞擊,翁斐手疾眼快,不容多想,直接將搖晃欲墜的我攬入懷中,護住我的腦袋,定定坐穩。

  ??他向外不悅道,“怎麽回事?”

  ??撐船的屬下在外恭敬的回話,“回主子,咱後麵有艘小船想超趕咱們,但此處河岸變窄,又是昏暗的長橋底,擠滿了畫舫跟漁船,船夫技藝不佳,才不小心撞了咱們。”

  ??翁斐放下心來,柔聲問我,“你沒事吧?”

  ??“我...有點怕.......”其實我並沒有被嚇到,隻是如此姿態親密的坐在他的大腿上,鼻息間都是他龍涎香的淡淡體息,讓我有些嚅囁,假裝遲鈍,假裝忘記了該分開才對...

  ??“不怕...”他將我摟得更緊,迫使我的腦袋能枕在他肩頭,身體貼近他起伏的胸膛。不行了...有些腿軟了......剛才他不還說不會做出出格的舉動嗎......現在這個...算嗎?我不禁替他找借口,情急之下,身不由己.....應該不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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