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作者:這個殺手不太瘦      更新:2021-07-26 11:05      字數:3846
  同樣渾身濕透、哆哆嗦嗦的木之渙與劉清慰,也裹上了羅子謙、蘭柏楊遞去的暖裘。晟王見劉清慰兩次對自己心愛的女人施以援手,心情複雜,但仍舊大度的強忍了下去,隻是言辭懇切的感謝了劉、木兩位的救命之恩。

  ??木之渙之所以跳下去,自是為了葉知秋,不過劉清慰先他一步護住佳人,他這才轉而去救另一位溺水的女子。卻不想,無心插柳柳成蔭了。迷迷糊糊的翁韞輾轉清醒後,對救命恩人極是感激,生了拳拳報恩之心。繁昌公主待嫁閨中,正是擇婿的年紀,可惜這個瞧不上,那個看不順眼,讓皇太妃沒少為她費心。如今被木之渙舍身相救,又見他五官端正俊秀,竟有些情竇初開了。

  ??*

  ??木之渙與劉清慰跟晟王等人別過後,才各自回船,坐在了船艙內烘衣烤火。女眷們則避嫌的站到了船外。在裏頭的劉清慰察覺我氣氛不對,也不等身子暖和,直接就裹緊暖裘走了出來,喚了一聲我的名字。

  ??縱使我再會演戲,此刻也掛不住好臉。可礙於耕雲弄月還在身側,我不便將不滿的情緒挑明,隻強顏歡笑了幾句。劉清慰握緊我的手,不好再多說什麽,於是靜立在我旁邊,陪著我,不肯鬆手。

  ??終於船返航到了長河渡口,在岸邊等候的丫鬟小廝才湧了上來,見劉清慰、木之渙頭發半濕,衣裳半幹,連問這是怎麽了。

  ??此番回去,統共三輛馬車。本是曾襄、木之渙他們一輛,耕雲、弄月一輛,我與劉清慰一輛。可現在我心亂如麻,百感交集,自不願跟劉清慰共乘。於是有些冷淡道:“我去與耕雲弄月一起吧。”

  ??這時候,連兩個小姑子也察覺到了哥嫂之間的磁場不對付。於是對了對眼,噤若寒蟬,都不大敢說話。

  ??劉清慰沒轍,束手無策,想哄我又不知作何解釋,一來,他覺得自己救人是善舉,二來,還受了凍,不該得不到理解。但仔細一想,自己在妻子麵前連續兩次對別的女子奮不顧身的相救,身體又挨得那麽親密,是有些心虛。於是無可奈何道,“哎,不用了,我去曾襄那兒擠擠吧。”

  ??三輛馬車一前一後驅離了踏雪灣。獨坐在綢車內的我仍舊心煩意亂,劉清慰救葉知秋的畫麵反複在腦海裏閃現。偷來的愛情,偷來的親情,偷來的身世,隨時可能被捅破的謊言都如滾滾重石積壓在了我的胸口。我太需要靜靜了,我也必須靜下來,千萬不能亂了分寸。

  ??“木槿,掉轉車頭。”我對外麵驅車的木槿與車夫道,“我們先不回去。”

  ??“籲——”車夫停馬,回頭望我,“那姑爺他們在前麵呢,要不要先叫住他們。”

  ??“不用了。我們繼續留在踏雪灣逛逛吧。”

  ??以為主子在鬧脾氣,下人們也不敢多說什麽,隻好照吩咐行事。到了梅園門口,我也不想行事太絕,便吩咐車夫在外守著,免得劉清慰回來尋不見人。人們都說會哭的孩子有糖吃,我終究是希望他能回頭哄哄我,重視我,在意我的。尤其是在現在,沒有安全感,感到強烈失重的時刻,我太需要他表現出永遠站在我這一方的堅定了。

  ??黃昏將至,梅園中人跡漸少,我往梅林深處走,逛著逛著竟與木槿走散了。我隻得回頭喚,“木槿——木槿——你在哪兒啊?”

  ??這呼聲沒幫我尋到木槿,倒是喚來了穿著蓑衣、戴著鬥笠,做漁夫打扮的翁斐!

  ??當時我還未認出是他,隻感覺身後有人影靠近,便猝然停下腳步,猛地警惕轉身,險些一個趔趄,差點撞進了他寬厚的胸膛。

  ??待看清鬥笠下的俊顏,我才驚得愣住,怔怔地望著他,一時間忘了該退後行禮。直到他下垂的薄唇噙起淺笑,我才意識到該行的規矩和禮儀,忙退後兩步,跪了下來,“參見皇上。”

  ??“起來吧。”見我因知曉他的身份而變得謹小慎微,他略失落,神色眉疏目淡了起來,“就你一人?”

  ??我起身,淺淺頷首,“與貼身丫頭走失了。”

  ??日漸西照,一陣風吹暗香微度,熟透的淺粉細紅零落委地,有幾瓣殘花還飄謝到了翁斐手提的簍筐裏,驚起肥鱖一陣撲哧。

  ??翁斐立在斜陽處,摘下青色鬥笠,露出被半遮掩的麵容,與如瀑的墨發。英挺的輪廓因逆著光影的緣故,更顯立體與深邃。他的姿勢與神態從始至終都是淡淡的,寥寥的,極自然的,可卻十分驚豔,如謫仙如神祇站在我跟前。

  ??“朕送你出去吧。”他轉身,不顧我有沒有跟上。這句話仿佛沒有征求詢問我是否同意的意思。

  ??我怔在原地,感受到了他待我的態度變化,跟從前在江南比,橫生了距離感。也是,在他眼裏我是下臣之妻,已為人婦,總不能裝作什麽都不知,還跟以前一樣保持曖昧關係吧。思於此,我自嘲的彎起了嘴角,小跑著跟了上去。

  ??繞過枝杆盤曲的幾株別角晚水梅,再踏過層層疊疊的岩石景觀,由石板路越走越窄,曲徑通幽處。逐漸察覺路況不對的我,正想問他是否記錯梅園出口時,人已經到荒僻孤雅的斷橋邊兒。

  ??“這是哪兒?”荒廢許久的木橋飽受風雨之苦,邊兒上還有塊小木凳,漁具也散放著。其實不用問我也猜到了,他剛應該就是在此處伴著閑雲垂釣的。

  ??“朕東西忘了拿,回來取。”翁斐說著話,蹲下身收漁線,親力親為,身邊居然連一個侍從都沒有。

  ??這才是誠心垂綸的人該選的地方嘛,天與地之間白茫茫的蒼莽一片,唯有猩紅的梅刺痛雪的寂寥。哪裏會是葉知秋那樣,光選人多的地方。

  ??“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我忍不住極小聲的吟到唐人柳宗元的詩,隻覺得與此情此境有些相襯。

  ??翁斐的背影微微一僵,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回頭望我,“你要試試嗎?”說著,就將魚竿遞了過來。

  ??“我......可以嗎?”我有些遲疑,見他對我挑了挑眉示意我接著魚竿,我才坐了下來,學著漁人的樣子放線。

  ??翁斐卻噗呲一笑,我不明所以的側過頭望他。他才道,“你釣魚都不放魚餌的嗎?”

  ??我尷尬笑笑,有些嘴硬,“願者上鉤嘛...”

  ??翁斐一頓,似在別有深意的品味這四個字,過了一會才從我手裏拿過魚竿,幫我在魚鉤上放好魚餌。

  ??再次接過他遞來的竿子時,恰好握住了他方才摸過的那截手柄。仿佛還能感受到他手掌殘存的餘熱。我麵頰微紅,不敢看他,隻盯著魚線與浮在河水上的碎冰。

  ??我不說話,他亦耐心靜默著。最終,還是我為了打破沉默而不適的僵局,緩和氣氛,才故意找起話聊,“好巧啊,今日竟能在踏雪灣與聖上相遇。”

  ??或許,巧不巧隻有他心底知道。今日劉清慰休沐,與我的行蹤去處,翁斐一清二楚。暗衛來報後,本在禦前伏案看奏章的他,靜不下心,忽然也說要去踏雪灣走走。於是,才有了此番碰麵的可能。

  ??他知我身在梅園中,他知我們之間隻隔著百來頃摧寒映雪的梅,他知隻要假裝與眾人偶遇也能相顧無言的與我打個照麵。但他沒有這麽做,或許是近情情更怯,或許是他更享受點到為止的克製。同在踏雪尋梅處,足以慰相思了。退一萬步說,見了麵,又能怎麽樣呢?卿已婚嫁,木已成舟,難道他翁斐還要動用帝王的無上權力去強取豪奪嗎?

  ??嗬,罷了,初見時怦然心動又如何,倍感驚豔又如何,忍忍就過去了,時間久了或許就淡忘了呢,一個女人而已,不至於讓他如此煞費心神。

  ??翁斐如是想著,又見天色|欲晚,才不再繼續枯坐,打算回宮。卻沒想,在梅花林偏偏又撞上了獨一人折返的我。似乎是天意作祟。

  ??剛才還以為想通了、放下了的翁斐,不找梅園出口,卻故意又都兜到了斷橋邊,借口說要收漁具。其實這等子事兒哪用他收拾...

  ??此刻,翁斐亦蹲下,平視我,鴉黑的睫毛微動。聲線略略有些冷,但富有磁性,“你沒有什麽想對朕說的嗎?”

  ??“啊?”我不明所以,凝著他白淨而棱角分明的麵容,尤其被那雙內勾外翹的丹鳳眼吸引,差點有些癡癡然。

  ??翁斐極有耐性,與我四目相對,甚至能從我的眸中見到他自己清晰的倒影。“你不覺得,你欠朕一個解釋?”

  ??“你是說......亂花堤的事情,還是關於我身份的問題......”

  ??“哦?看來你還記得,朕還以為你忘了呢。”

  ??我慌忙跪在雪地,有些惶恐不安,“臣婦並非有意欺瞞聖上......在江南時我並不知您的真實身份,實在無意冒犯,還望聖上寬恕。”

  ??翁斐還不待我把話說完,一把就將我拉起,有些氣急,“你很喜歡下跪嗎?不嫌雪地冷?”

  ??“木逢春不喜歡下跪,也怕雪地冷。但,臣婦,謹記禮節尊卑,自當行為規範。”臣婦二字,我咬的有些重。若他能不計較,能跨過去這個砍,不覺得我欺君罔上,我便安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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