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作者:這個殺手不太瘦      更新:2021-07-26 11:05      字數:4512
  當發現穆師傅被燒死後,木良本反躬自責,濃烈歉疚,怪自己沒能及時救好人一命。但此時沒了威脅和忌憚的我,才敢向夫婦倆道出實情,揭露姓穆的生前犯下的罪行。得知真相的他們驚憤交加,怒目切齒,隻覺得那人死有餘辜,罪無可赦。恨自己沒親自澆上兩把火!

  ??也因此,木家想要加倍補償我,於是待我更好更寵溺。

  ??*

  ??花囍端上一杯熱水,我這才從記憶中抽身。手握住有些溫熱的瓷杯,感到暖和。

  ??屋外雨勢漸漸滂霈。兩個婢女忙去查看門窗縫隙可都有閉緊,生怕苦雨寒風漏進來。

  ??“夜裏冷,明天都還得早起,你們先下去歇息吧。”我是睡飽了,她們可都還困著呢。於是遣了她們下去,自己倚在暖榻上看了會兒書,直至雞鳴晨曦才有了困意。

  ??*

  ??我剛起身時,桌案上一樽早開的綠梅,花瓣不待風吹而自落。伸手過去,將它置於指腹間糅挲品玩了一會,才去梳妝。換上了一襲方領的紫蘭色對襟衫,上麵繡著的幾枝玉蘭花,瓊瓊瑩潔,錯落有致。再淺淺撒些淡雅的香料上去,走起路來都似有暗香縈繞。

  ??去給公婆請完安、伺候完早膳後,朱氏又吩咐關嬤嬤去庫房拿了些好禮,叫我一並帶去木府。

  ??到了木府,拜過爹娘,說了許多體己話後,堂兄木之渙才從客院兒姍姍來遲。

  ??“下人來報時,我恰好在溫書,看的入迷,竟一時忘了時間。”他帶著真誠的歉意,與我招呼了起來。“逢春妹妹,好久不見,別來無恙啊?你的事兒我聽說了,唉咱們一家人此番相見,還真是一波三折啊。”

  ??上次相聚還是三年前在渝州老家,木良與木惕生攜著家眷分別從京城、姑蘇出發,回鄉祭祖的時候。闊別幾年再見,他身形拔高硬朗了許多,不似從前那般清瘦如弱竹。少年感消散,更有了些沉穩的味道。

  ??我回笑道,“一切都好,有驚無險罷了。倒是哥哥從姑蘇到京城,路可好走?”

  ??“我一路無恙,走的是水路。途中還遇上了金陵、揚州的舉子,遂結伴而行,同赴京城。也算是互相給彼此無聊的旅途解解悶了。”

  ??“那......那大伯娘身體可好些了?”

  ??還不待木之渙開口,母親顧氏便喜笑搶答道,“沒什麽大礙了。你堂兄說前些日子剛巧有位德高望重的杏林醫手路過棋社,聽聞你大伯娘的病情,覺得蹊蹺,就去望聞問切了一番。說是什麽腦子裏有積淤的血塊兒,才會常常暈厥嘔吐站不穩。所幸情況不至於無藥可醫,於是幫忙開藥調理。現下淤血消散,情況已經漸好了。”

  ??我囅然而笑,望向木之渙,“那可太好了。大伯娘身體康健痊愈,堂哥你也能少些牽掛,安心備考。”

  ??“此次母親能轉危為安,想必也托了因果造化的福。爹娘常說修短隨化,人的壽命長短,皆因造化而定。這大夫是金陵人,在我們那兒享有盛名,一般人可請不動他。他聽聞我母親常行慈悲仁善之舉,樂善好施,於是才紆尊去了我家為她問診。”

  ??坐在花廳主位的木良捋了捋胡須,感慨萬千,“果然啊,應了那句老話,惡有惡報,善有善報。世間萬物都逃不過這定律。”

  ??大家聊了好一會家常,就移步去了飯廳用午膳。我從木之渙話裏也聽懂了他的思量和想法。既然家中母親漸漸病愈,那他自然以學業為主要,殿選放榜前不會再著急婚嫁的事兒了。至於劉家,他大概是無意再光顧的了。

  ??後來母親顧氏也私下對我說,那大伯娘惶恐自己命不久矣時,早就在渙哥兒房裏塞了丫頭。心想正妻短時間內沒找到的合適的,臨終前有個庶長孫的盼頭也是好的。但至於哥兒他有沒有消受那通房,我們暫不得而知。

  ??*

  ??當我回到劉府時滿載而歸,又是蘇繡、宋錦、絲綢,又是年畫、蘇雕、檀香扇。兩個丫頭抱不動,還動用了車夫小廝才幫忙扛了進去。

  ??木槿喘著粗氣兒,將搬進屋的禮品都一一清點好,又按照我的吩咐,分別送了些給各院兒的親戚。

  ??連花囍都忍不住瞪目結舌,“這麽沉,也不知道之渙少爺是怎麽跟小書童從蘇州府那麽老遠的地方扛上路的。”

  ??“是啊。就算他們行的是水路可以不常搬動這些東西,但總有轉乘和行陸路的時候。千裏迢迢,這禮重,情意也更重一層啊。”我有些心疼,拿起檀香扇展開,聞了聞,“這旃檀有股天然的清香,聽說還有一扇在手,扇存香在的美譽呢。”

  ??我這兒統共四把扇,分別是拉燙繪雕的不同做工,名為嫦娥奔月扇,女媧補天扇,昭君出塞扇,牛郎織女扇。本想都給自己留下,但轉念又換了主意,“花囍,去將這四把扇送去耕雲、弄月兩位小姐的院兒裏,讓她們各挑一把喜歡的。”

  ??丫頭領了命就去送了。回來的時候,卻是跟弄月一起。

  ??“嫂嫂,昨日你剛回京,舟車勞頓瞧著也疲累。弄月不忍打擾,隻好今天來了。”

  ??我見她手上拿的是牛郎織女扇,她亦瞧出我在想什麽,於是如小鹿般低眉赧然了幾分,小手握緊扇柄。

  ??“怎麽選了牛郎織女圖的?我以為你會選嫦娥奔月,或是昭君出塞。”

  ??“嫦娥奔月,背後是‘碧海青天夜夜心’的悔;昭君出塞,是‘既事轉蓬遠,心隨雁路絕’的悲。都不免太傷感了些。”

  ??“你啊,細心淡泊,可惜就是太多愁善感了。我手上還剩下女媧補天和昭君出塞兩把扇子......看來是耕雲選了嫦娥奔月。”

  ??弄月氣質嫻靜,溫柔笑道,“耕雲與我不同,她總是純粹簡單的,見山是山,見水是水,見著浪漫有美感就喜歡。”

  ??其實這次她來瓊枝苑兒,除了問我安,還有旁的...弄月聽花囍說這扇名為檀香扇,日日花香扇底生。是木之渙從蘇州帶來的地方特產。自我去江南以來,暗生情思的她日日期盼我的歸期——準確的說是期盼木之渙的到來。

  ??可惜,天無不測風雲人有禍兮旦福。我途中生了那麽多變,她也就揪著心一邊祈福助我平安,一邊景願木之渙一帆風順,可別跟我一樣遭遇是非。再後來,木之渙是順利來了京城了,可也從未見他來劉家拜訪過一次。不是說木家有議親的意向嗎?為何至今沒有動靜?難道是想考取了功名再拜帖登門?她有些按捺不住,才想來探個究竟。

  ??弄月從沒見過木之渙,其實也沒有非嫁不可的意思。隻不過到了情竇初開的年紀,對那人的個性為人又有些向往和好感,於是才耐不住想知道對方是何音容相貌......

  ??我向弄月提了木之渙母親病情好轉一事,可他的心意我又不好明說。於是婉約道,“現下大伯母身子漸愈,婚娶相看之事能不倉促就最好。畢竟婚姻是大事兒,一生隻此一次,既然有了充裕的時間,那自然要追求禮數周全、盡善盡美。何況男兒家總有些要強,覺得考舉出仕之前,沒有功業傍身,娶妻生子也不會有什麽底氣。”

  ??弄月這才豁然開朗,又與我聊起了旁的。跟女兒家的閨中話,無外乎就那幾樣。她先是惋惜起了王太師家的嫡次女遠嫁鎮邊將軍的事兒,再而又說了最近名動京城、在王侯世家中冉冉升起的明月新星——葉知秋。“我雖未見過這位與晟王新婚不久的側妃,但聽說凡是見過她的人,無不用清豔脫俗、傾國傾城來形容她的樣貌。甚至有人偷偷拿她與豔冠六宮的淑貴妃較瘦量肥,衡短論長。說淑貴妃算是清水芙蓉的話,那葉知秋就是牡丹國色。”

  ??弄月還不曉得我與葉知秋相識,隻當我是第一次聽到這號人物。又婉柔補充道,“這位側妃出生寒苦,原先在城南民間就很有名氣,靠賣豆腐豆幹為生。因天生麗質、秀色可餐,又被稱為‘豆腐西施’。”

  ??她說的這些我自然知道,甚至了解的比弄月更多。比起葉知秋嫁給晟王,我對太後認她做義女更感好奇。正納悶時,我竟收到了葉知秋派人送來的請帖。

  ??*

  ??闊別許久未見,再見時她已從粗布麻衣、素麵朝天的貧女搖身一變成了錦繡華服雲鬢步搖的王侯側妃。但依然是那副純良的喜笑盈腮,“逢春,我可想死你了。你都不知道我多想見你,找你說說話。我有太多太多想要傾訴了。”

  ??但我還是先微笑著行了拜禮,“臣婦拜見側妃娘娘。”

  ??“哎呀,快快起來,不必跟我行禮。”她忙想攙起我,“你我是無身份拘束時就一起長大的好姐妹,我念著呢。”

  ??“逢春也是第一次來王府,該行的禮數還是得做全的。”

  ??畢竟這王府除了她,還有許多眼睛盯著,葉知秋不再勉強,隻待我行完禮後才說,“我前些時候就想找你聚聚了。但我初到王府,人事未穩,諸多不便,總覺得不是自己住慣了的地方,陌生的很,做任何事兒都束手束腳的。這種情況,自然不適宜請你來了。”

  ??聽她的意思,是這幾個月已經熟悉了站穩了,所以才敢請客入府。我有些訝異,從一見葉知秋就格外注意起了她與下人奴婢、與我的互動,從前嬌軟無架勢的她,現在待人接物的儀態端靜大方,隱隱有些威儀在。連說話功夫也漸長了不少。

  ??這王府華麗,她的金屋也別致優雅,各種名畫玉器,琳琅滿目。甚至還有幾麵高牆,全都砌滿了古籍今文。葉知秋見我望書牆興歎,解釋說,“這都是阿晟的書,擺在我這兒罷了。你也知道的,我就隻認識幾個簡單的字,哪裏看得懂這些...繁文...縟節?”

  ??阿晟?如此親昵而自然的愛稱,想必他們婚後依然如膠似漆,感情甚篤。也是,不顧重重阻礙跨越關山阻隔才好不容易抬進王府的,自然情比金堅了。隻是,我心胸狹隘,耿耿於懷晟王對我與葉知秋天差地別的態度,心頭總有些吃味。

  ??但眼下,仍體麵恭維道,“這裏書盈四壁,架格有序,想必晟王爺是位愛書惜書、博聞強識的君子。”

  ??“逢春,我也想多讀讀書,以後說話麵麵俱到、滴水不漏,不得罪人,也不讓人得罪。我看你也是被接回木府後才讀書識字的。可有什麽學得快的技巧教教我嗎?”

  ??“我有些愚笨,隻知勤能補拙。”本想簡單應付過去,雙眼卻無意瞥見窗外有一抹暗黃的降龍衣角沒藏好。我朝親王的朝服除了正統明黃的正龍、升龍圖案不可繡製,但盤龍、降龍能用。想必是翁晟在窗後了。於是,為求印象改觀,我才溫聲補充道,“朱熹說,讀書之法,在循序而漸進,熟讀而精思。惟是篤誌虛心,反複詳玩,為有功耳。你遇到看不懂的,多讀幾遍,就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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