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城外，時不時地就有三五成群的宋軍敗兵出現。

  自從淮東一役宋軍敗了個徹底，秦薦帶著張南和八輛裝甲車抵達揚州城後，這裏的守軍對這種情已經習以為常了。

  秦薦和張南撤退的時候可是坐著馬車，而其他將領親衛也都有馬，甚至追在他們身後的蒙軍也基本都是騎兵……但普通的兵丁卻是沒有馬的！

  追上就要被殺，而沒有馬就必然會被追上……所以普通的兵丁那是翻山越嶺鑽山溝，甚至還有搶了船就走水路的！

  總之這些敗兵隻有一個院子，那就是哪裏路不好就往哪裏走，也隻有這樣才能甩開身後的追兵。

  也正是因為如此，揚州城外陸續歸來的敗兵已經成為了常態。

  其實這些能逃出來的人都是很幸運的，絕大多數宋軍的敗兵都在蒙軍最初的追殺中身首異處了。

  若不是裝甲車隊來得及時根本不會有什麽步兵活下來！

  而蒙軍顯然也將裝甲車隊作為了最主要的威脅，所以幾乎將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裝甲車隊上了，這也變相地增大了敗兵們逃亡成功的幾率。

  大金中都城外的那場戰役是裝甲車第一次發威，可惜那次除了蒙、金以及肖恒自己人之外再沒有其他觀眾了。

  而在淮東城南的這場戰鬥中，雖然裝甲車並沒有開火，但僅憑它們的出現就能夠逼退強悍的蒙軍……這本身就已經昭示了裝甲車的強大。

  做個簡單的推論即可得知——實力遠大於宋軍，甚至可以輕易破城滅國的蒙軍在麵對裝甲車的時候都是那麽的小心翼翼、那麽的如臨大敵，可想而知這裝甲車隊究竟強悍到了什麽地步！

  裝甲車本身可以不使用畜力而自行，而且它行動時會冒出黑煙、水汽，再加上煤氣機發動時那獨特的、不存在於自然界中的聲音……

  所以漸漸地，在宋軍之中開始流傳一個說法：

  那裝甲車能夠自由行動是因為裏麵裝著無數小鬼，而那發動機的咆哮就是小鬼被地獄烈火鞭撻時所發出的慘叫！

  而這個傳說裏最不可思議的是，居然還有人信誓旦旦地聲稱以上都是真的！證據就是裝甲車噴出的濃煙就是地獄的烈火焚燒的黑煙！而它噴出的水蒸氣就是小鬼們被燒化了之後的氣體……

  不過這樣的傳說隻是在揚州城內的宋軍以及本地老百姓之間傳播。

  而且由於肖恒的軍隊秋毫無犯的規矩，所以他們跟本地百姓的接觸並不多，至於那些宋軍……肖恒的軍隊也不想跟他們接觸，所以也就沒什麽交流了。

  也幸好如此，否則這要是傳到了秦府，王鐵錘他們可就要被笑死了。

  不過也幸虧是有這樣的傳說，所以秦薦僅僅是請出兩輛裝甲車鎮守城門，就讓整個揚州城都變得安定起來。

  說來也怪，此時揚州城裏可算是魚龍混雜。這其中數量最大的當然是本地的老百姓，其次是張南的部下、秦薦名義上的部下以及從北方退下來的敗兵。

  正常來講這些敗兵都應該在城外收容才比較穩妥，而且曆來敗兵的待遇跟難民也沒什麽區別……這主要是因為敗兵的紀律性堪憂，很容易跟城內的百姓起衝突。

  但是現在，僅僅是兩台裝甲車鎮守，所有從此門進城的敗兵就徹底老實起來……前所未有的老實！

  在發現這些敗兵的士氣雖然低落但至少還有最基本的紀律後，秦薦親自拍板決定讓他們直接進城並且立即就地改編。

  由於各個隊伍的頭腦都已經跑光了的緣故，所以秦薦這次的改編居然非常順利！沒有遇到任何阻力！

  曾幾何時，在淮東城的時候秦薦也不是沒有試圖整合力量，可那個時候所有的將領都將自己的兵丁抓得死死的，絲毫不給秦薦一絲插手的餘地。

  不過改編的順利無法解決揚州城此時麵臨的窘境，雖然糧食不少但城防武器急缺，尤其是這些逃兵基本上都把武器鎧甲丟掉了，可揚州城內可找不出多少軍備物資。

  就在秦薦為了各種補給焦頭爛額的時候，負責鎮守城門的秦家軍卻有些無聊。

  城門口，裝甲車上，一個比較年輕的士兵大大的打了哈欠，隨後歎息道：“嘖，這日子什麽時候到頭啊……”

  此時車長正坐在裝甲車的指揮位上，半個身子都在裝甲除外，正舉著望遠鏡觀察著遠方的動靜，聽聞那機槍手的抱怨之後立即正色訓斥道：“打起精神來！我們要站好每一班崗！”。

  “是是是……站好每一班崗，我知道。”那年輕的機槍手歎了口氣，“可是站崗就站崗唄，咱們這算是什麽？”

  “……”

  聞言，那車長也微微的頓了頓，不過他終究還是答道：“排出幹擾，幹好自己的事……他們願意看就看吧，以前咱們出早操的時候，沿途不也有人圍觀嗎？”

  “那時候可沒這麽多人圍觀，也沒人給我們上香……哎呦！”

  “閉嘴！提起警惕，好好站崗！”

  “是！”

  機槍手揉了揉屁股，嘴裏一本正經地答應著，可卻在車長看不到的地方對著同伴做鬼臉。

  而在這裝甲車周圍的確怪事百出，也難怪那機槍手有些受不了……

  其中最正常的居然是那些敗兵！

  陸陸續續歸隊的敗兵都得從這個門進城，而當他們在經過裝甲車的時候雖然會下意識地多看幾眼，但看過之後他們可就不再糾纏了，隻是帶著一絲心安跟著負責安置的官員離開了。

  而同樣是駐守城門的那些守軍可就麻煩多了！

  這幫人並沒有見到裝甲車在戰場上的英姿，他們所知道的一切都是從別人口中得來的，所以對裝甲車很好奇，再加上他們對裝甲車以及車上的官兵也沒什麽敬畏之心……

  ……秦府士兵們時不時的就要把他們驅趕開，偶爾還得防著他們亂摸亂碰的。

  而且最討厭的是這些人沒完沒了，而且又都是友軍，不能也不好用暴力手段把他們驅趕開。

  不過若是比起那些圍觀看熱鬧的老百姓，這些友軍還算是好的！

  也不知道裝甲車的威能在老百姓裏被傳成了什麽樣子，有的人往這邊啐口水的，有的人對著裝甲車燒香的……

  也難怪那機槍手有些受不了，別的還能忍，這燒香是真忍不了！

  其實不光是車組成員覺得煩不勝煩，就連車長都有些心累了。

  兩輛裝甲車上的所有車組成員的腦海中都有這樣一個念頭——這當石獅子的差事什麽時候才是個頭哇！！

  不巧的是，由於他們平定人心鎮守城池的效果非常好，這石獅子他們是當定了。

  也許過不了多久，這石獅子的業務就要被他們搶光了——畢竟中國老百姓是最愛趕新潮的，這真的裝甲車搞不倒，那麽弄兩輛石雕的裝甲車來豈不是比石獅子靠譜？沒見著秦大人都用這玩意辟邪嗎？

  不過也不知道是不是這“辟邪裝甲車”真的起了作用，自從這兩輛裝甲車開到城門口，那些原本在揚州城外探頭探腦的蒙軍哨馬就越來越少了，沒過幾天就徹底消失了。

  一般來說，城市周圍頻繁地出現哨馬是個很危險的征兆，很有可能接下來就會有大軍開到並開始攻城。

  而這些哨馬的散去，也就說明蒙元大軍已經離開揚州附近了，而揚州城目前所麵臨危機也就自然消失。

  不過……會不會有人認為這是那兩輛“石獅子”的功勞呢？

  若是以後的豪門大戶門口都擺倆裝甲車的話……

  ……那場麵一定很搞笑。

  ……

  揚州城暫時安全了，可北方大金國的中都卻遭受了前所未有的密集攻勢。

  雖然中都城的城牆沒有臨安高，也沒有臨安厚，但是與宋軍不同，大金可是同樣以騎兵出名的！

  曾幾何時，無論是鐵浮屠還是拐子馬，都是令人聞風喪膽的強軍！

  雖然隨著時間的流逝，尤其是槍騎兵的出現讓鐵浮屠和拐子馬都黯然失色……但另一個新崛起的兵種卻讓金人再次站上了騎兵巔峰的寶座！

  這新兵種就是刀槍不入而又活動靈活的棉甲騎兵！

  也正是因為有了棉甲騎兵的存在，蒙元才無法從容的將火炮推到城下，自然也就沒辦法利用更先進的火力壓製與破城了。

  其實蒙軍並不是拿對方一點辦法都沒有，其實隻要挖壕溝就能解決蒙軍眼前的困境。

  然而，這種用來對付歐洲人的戰術卻有個前提……那就是地得挖的動。

  此時正值數九嚴冬，地麵凍得比鐵還硬，一鎬頭下去即便手都震得發麻，可地上卻頂多一個白點。

  在這種情況下，想要將火炮推到中都城下就隻能靠人命來堆！

  目前擺在蒙元麵前的有且隻有這一種方法！

  畢竟現在還是冬天，無論是人還是馬的補給都非常困難，雖然依靠占領的金國城池能稍微支撐一陣子，但這畢竟不能長久。

  這也是為什麽古代北方的戰爭很少在冬天發生的原因——自然條件過於惡劣導致進攻方根本不能長期圍困，而在古代守城卻又是占盡地利以逸待勞的事，跟圍困的消耗根本不成正比。

  所以現在蒙軍要麽拚盡全力不及損失的將中都城拿下，否則就要退軍等明年開春再來了……而到了那個時候，緩過勁來的金人將會變成一個難啃的硬骨頭！

  而且種種跡象表明，南宋似乎有在各種物資上以及裝備上對金人進行支援。

  在這種情況下，若是拖到了明年，以南宋的財力再加上大金本身的戰鬥力，到時候想要滅金必然會付出更大的代價——畢竟此時蒙元的統帥並不清楚，給予金人支援的並非南宋朝廷，而僅僅隻有肖恒一人。

  個人的力量與國家的支持相比，那簡直太過微不足道了。

  但並不知道這個信息的蒙元統帥，最終還是決定長痛不如短痛。

  在僵持了許久之後，總攻的號角，終於被吹響了。

  “嗚————”

  淒厲的號角聲響起，所有方向的所有蒙軍一齊動了起來！

  這一次蒙軍並沒有急著將炮車推到最前線，而是在一個比較遠的距離上開始構建陣地……而大隊的蒙軍騎兵則護在左右。

  在這個距離上，城牆上的弓箭手射不到，而金人的棉甲騎兵若是出擊就隻能在沒有任何支援的情況下獨自麵對蒙元騎兵。

  蒙軍這個位置挑得特別好，既讓對方打不到，又暫時沒有實質性的威脅，而讓對方主動出擊的代價又太大……這一切疊加在一起，讓金人的皇帝猶豫了。

  然而，就是這麽稍一猶豫的功夫，蒙軍已經將火炮陣地建設好了，隨後在陣地後方又推出了炮車開始前進！

  是的。

  蒙軍在這麵城牆附近集結了所有的火炮，然後開始玩起了火炮推進！

  這下金人馬上就陷入了被動。

  出擊？

  那些炮車都填滿了鐵珠，即便是無敵的棉甲騎兵也擋不住炮轟啊！

  那……不出擊？

  金人的皇帝再次猶豫了起來，而就在他患得患失的時候，蒙軍第二個炮兵陣地也建立好了。

  此時，盡管蒙軍建立了第二炮兵陣地，但火炮依然轟不到中都的城牆，而這也是金人的皇帝為什麽猶豫的原因。

  然而接下來，蒙元的動作讓大金皇帝知道了，若是再不行動一切就都晚了——他們居然開始拆掉第一個火炮陣地，然而推著火炮越過了第二陣地繼續向前推進過來！

  盡管這第三陣地依然無法攻擊到中都的城牆，但這時候誰都知道蒙元的戰術了……若是不做出反抗的話，那麽接下來金人將要麵對的就是城破的結局。

  “吱嘎……”

  沉重的城門緩緩開啟，上萬名棉甲騎兵有如下山猛虎，從那城閘門下衝了出去……隨後兵分左右，繞過了正麵的火炮火力覆蓋區，而從側麵、後麵向那火炮陣地包了上去！

  而這時候，蒙元的騎兵也跟著動了。

  蒙軍騎兵早就為了這種情況而做好了準備，等那上萬棉甲騎兵一出，蒙軍的槍騎兵立即與其對衝！

  然後，一場慘烈得足以銘記史冊的騎兵對衝……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