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安城東，秦家村。

  禁軍的人馬正在收拾東西準備撤離，肖恒的士兵就站在近前監視著，仿佛看守犯人一樣。

  在肖恒的士兵身後，是大量跑來看熱鬧的村民，尤其是不少男孩女孩跑了出來，遠遠地對著這些禁軍指指點點的。

  在這被封鎖的幾天內，整個秦家村都在擔驚受怕……尤其是這些禁軍可不怎麽守規矩，對村裏的女孩子多有騷擾，也是讓村民們敢怒不敢言。

  其實秦家村裏豆蔻年華的女孩子不少，若是放在外麵基本都是快結婚的年紀了，而在肖恒這裏卻依然是孩子的待遇。

  另外肖恒一直以來都對學生們的夥食非常關心，每天都是肉、蛋不斷的。

  在這個年代即便是偏遠地區的財主都沒有這麽好的條件！

  而大量蛋白質的攝入再加上科學合理的鍛煉，讓這些還處於成長階段的孩子們得到了充分的發育，即便是年齡大一些的也開始了二次發育。

  男孩子們變得高大強壯，而女孩子們更是被養得有如大戶人家的小姐一樣健康美麗……這樣大群的青春少女在後世會成為靚麗的風景線，而在這個年代卻是“匹夫無罪懷璧自罪”。

  這些禁軍哪見過這種陣勢？

  上百個年輕漂亮的大戶小姐對他們的吸引力是致命的，也就是肖恒回來得早，否則這幫子禁軍早晚會鬧出事端來！

  “嘖……”一個禁軍抬起頭來，望著那些青春靚麗的少女滿臉都是遺憾。

  “可惜，太可惜了……”一個禁軍伍長戀戀不舍的望著村民身後的美少女一臉猥瑣。

  “可惜什麽？”旁邊一個胖禁軍問道。

  “嘖嘖……也不知道這些泥腿子是怎麽養的，這閨女一個比一個俊。”那禁軍伍長舔了舔嘴唇，“可惜撤得太早了，不然……”

  “不然？統領可是三令五申不許鬧事的……”胖禁軍道。

  “嘿，那是以前！咱們現在不是撤了嗎？不如今夜咱們……”

  還沒等那禁軍伍長說完，就見那胖禁軍臉色一變。

  正當禁軍伍長覺得不好的時候，就聽到一聲鞭響，緊接著背後就火辣辣的疼了起來。

  “閻老七！你若敢給我添亂別怪我不念人情！”禁軍統領怒氣衝衝的瞪著他，最後氣不過又抽了他一鞭子這才恨恨的離開。

  “嘶……”禁軍伍長挨打的時候忍住了痛不敢吭聲，等統領走了之後這才呲牙咧嘴地扭動著身體。

  “閻頭，最近還是消停些吧，聽說二隊那倆偷東西的已被打入大理寺獄……”

  “嘶……真的？你怎麽不早說！？”禁軍伍長倒吸了口涼氣。

  “還沒來得及說就……”

  “嘖，晦氣！”

  禁軍伍長一臉後怕。

  這大理寺獄在臨安城外，是大理寺的兩個監獄之一，另一個由於在臨安城內所以叫臨安獄。

  這大理寺獄可不簡單，當初嶽飛死前就被關在這裏，後來也一直都是關押重要犯人的地方。那兩個禁軍隻是偷了東西就被關到那裏……這其中顯然還有其他的力量博弈在裏麵。

  隻要稍微有點政Z敏感性的人都會嗅到這件事裏的不同尋常，所以這也是為什麽那禁軍伍長後怕的原因。

  被卷入政Z鬥爭的漩渦之中可不會有什麽好下場。

  除了這一點點小插曲之外，整個禁軍撤離的過程十分順利，直到他們全部撤離也沒有節外生枝。

  等禁軍都走了之後，人群自然地向著肖恒的位置聚集過來。

  當肖恒不在的這段日子裏，秦家村的村民每天都在擔驚受怕……畢竟麵對著皇權他們一點反抗能力都沒有。

  所有人都知道現在的好日子得來不易，所以他們也分外珍惜。然而直到禁軍封鎖之後村民們這才發現，原來這樣的生活居然是如此地脆弱！

  也正是因為如此，肖恒歸來之後輕而易舉的蕩平了危機，也讓村民們真正感受到了給予他們庇護的人究竟是誰，所以在危機過去之後也有種強烈的想要肖恒說點什麽的情緒。

  肖恒看看左右圍上來的鄉親們，看著那一雙雙期待的眼睛，原本想抓緊時間恢複生產的他苦笑著搖了搖頭，招手讓人將馬車趕過來，然後他翻身爬上了車頂。

  “鄉親們，現在時間寶貴，本來我也不想多說什麽的……不過後來想想，有些事情還是跟你們直說比較好。”

  肖恒的音量不大，也沒帶什麽擴音設備，但周圍的人群鴉雀無聲，倒是讓每個人都能聽清楚肖恒所說的話。

  “大家應該都知道北邊開始打仗了，而我也是剛剛從大金的中都回來……我可以明確的告訴大家，這場仗金人必敗，而後大宋也必然不是蒙元的對手。”

  肖恒的話很有說服力，畢竟有那麽多與肖恒一同上戰場的士兵可以作證。

  以蒙元現在所表現出來的實力，如果這次他們真的動用了百萬大軍，那麽別說是大金了，南宋這邊也會在這大軍之下飛灰湮滅。

  即便那百萬大軍的叫法隻是個噱頭，但蒙元目前的領土橫跨歐亞大陸，湊個幾十萬軍隊還是比較輕鬆的。

  尤其是當他們攻占了大金之後，大金所積累的糧食等補給必然會大大充實蒙元的後勤，到時候南宋所將麵臨的壓力不會比大金更小。

  所以，大宋必敗。

  隻是敗亡的方式還不確定而已。

  “如果朝廷知人善用並以舉國之力堅守長江的話，也許事情還有轉機……但現在，一切都已經晚了。”

  說到這裏，肖恒也是不由得一聲歎息。

  盡管他早就知道南宋活不長，但他沒想到的是明明都是秋後的螞蚱了，還要去自己作死。

  以蒙元大軍的推進速度，現在估計現在秦大人已經開始跟蒙元交火了……

  而秦大人手下都是什麽蝦兵蟹將肖恒可是清楚得很，就算秦薦有天大的本事，靠這些蝦兵蟹將也使不出來啊！

  可以想象，一旦這些兵丁與蒙元大軍接觸那必定會是一場大敗！

  盡管這些兵丁的素質很差，但這好歹是整個南宋最後的武裝力量了，若是這些蝦兵蟹將都折損在江北，那談什麽都晚了……

  ……蒙元南下的道路將被朝廷自己清掃幹淨，等蒙元南下的時候將再無阻礙。

  所有的這些都是現成的擺在眼前的，所以肖恒一說就引起了村民和士兵的共鳴。

  “所以接下來，我們的任務有兩個。”

  “其一是要盡快恢複生產，爭取在蒙元南下之前多生產一些武器、車輛以及彈藥。為今後可能的戰爭做好準備。”

  “而另一方麵，我們也要盡快開始撤離，首先就是老弱婦孺……”

  肖恒站在馬車上講了許久，而圍在這邊的村民們也聽了許久。

  雖然接下來的時間將會一天比一天難，但好在肖恒早已規劃好了各種事項。秦家人要做的，就是按照肖恒的指令一路狂奔即可。

  這種有目標的感覺其實還不錯。

  隨著整個秦府進入了總動員狀態，所有人的心情都跟著緊張起來，而與此同時整個秦府之中的人心也在外界的壓力下凝聚得更緊密了。

  ……

  隨著秦府的各項工坊重開，不少盯著秦府動作的眼睛也陸陸續續的將一條條的消息傳給了他們背後的人。

  右相府。

  黃相爺坐在太師椅上聽著下麵小廝的報告，隨著小廝的聲音他的眼睛也漸漸瞪得溜圓。

  “你說什麽？肖恒瘋了？這麽明目張膽的！？”

  當黃相爺聽到秦府開始組織車隊大規模撤離的時候，不由得大吃一驚。

  “小人看的清清楚楚，光是昨日就走了二十多輛馬車，今日裏怕不是也走了這個數……”那小廝答道。

  “行了，你先再去吧……”

  黃相爺揮退了下人，臉上泛起了一絲擔憂。

  “這肖恒，到底想要幹什麽……難道他不知道這是在打官家的臉嗎？”

  沒錯，肖恒這種行為就是在打官家的臉！而且還是第二次打臉！

  第一次自然是趕走禁軍的那次。

  在這個傳統的封建時代，士大夫講究的是長幼有序、上下尊卑。

  皇帝是永遠都不會犯錯的——所謂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就是這個道理。

  雖然他逼人家上戰場、雖然他拿了人家的兒子女兒做人質、雖然他怕節外生枝就將整個秦府封鎖凍結起來……這一係列操作不僅理虧而且還缺德！

  但誰讓他是皇帝呢！？皇帝的事那能叫缺德嗎？那得叫君恩！

  然而肖恒絲毫不顧這些潛規則，抓著點“小錯”就把皇帝給鬧了個灰頭土臉……這已經是踩了紅線了。

  而且等趕走禁軍之後立即開始大逃亡……你什麽意思！？你這不就是在說皇帝昏庸無能嗎？

  這已經接近徹底撕破臉皮了啊！

  如果不是還要靠秦薦在北方帶兵，也許這剛離開的禁軍馬上就會回去了！

  想到這裏，黃相爺不禁也有些坐不住了。

  他跟肖恒的瓜葛說深不深、說淺也沒那麽淺。若是肖恒那邊出了事，若是被人咬住不放他也要脫一層皮。

  “不行！這樣不行！”

  黃相爺自言自語著在書房裏來回踱步……怎麽才能跟肖恒劃清界限呢？

  “嘿！有了！”

  似乎想到了什麽，黃相爺忽然眼睛一亮，匆匆拿起紙筆寫了起來，不多時就將寫好的東西疊好。

  “來人！”

  “老爺。”候在一旁的小廝連忙回應道。

  “把這帖子送到沈府去！”黃相爺一伸手，將那帖子遞給了小廝。

  “老爺……哪個沈府？”小廝猶豫了一下。

  “沈鈞沈相爺府！”黃相爺道。

  “啊這……”小廝一愣，不過很快反應過來了，連忙離去。

  等那小廝走了，黃相爺讓人備了轎子。

  “老爺，咱們去哪？”轎夫問道。

  “去國舅府。”

  除了黃相爺府外，其他得到了消息的人也開始頻繁的互動起來，整個臨安城內的高門大戶，似乎都隨著秦府的動作應聲而動。

  整個臨安府的形勢變得越發複雜起來。

  不過在各方麵動作不斷的時候，秦府這邊也暗自送出了幾封信件。

  ……

  靖國公府。

  國公爺韓非坐在首位，他左手邊是大兒子韓子德，右手邊二兒子韓子青。

  而在國公爺麵前正擺著一封信。

  “子德，你先看看吧。”

  說著，韓非就將那封信遞給了韓子德。

  韓子德一目十行很快就看完了這封信，可是盡管看完了之後他卻依然找不到頭緒，不禁放慢了速度又重頭看了一遍。

  “你覺得這肖恒到底想要幹什麽？”韓非等他大兒子看完第二遍之後，這才開口問道。

  “這……不好說。”韓子德搖了搖頭。

  “哦，這樣啊。”

  韓非點點頭，然後……就這麽沉默了起來。

  坐在旁邊一頭霧水的韓子青有些著急了：“哥，給我看看啊！”

  “啊？你識字？”韓子德一愣。

  “你看得懂？”韓非也是一愣。

  “我……”韓子青額頭上的青筋狂跳，”我上過私塾的！！”

  “是啊，可你不是把先生都打跑了嗎？”韓子德一本正經地說。

  “還賠了不少湯藥銀子。”韓非補刀。

  “我！！”

  韓子青氣得差點背過去。

  “好了好了，給你看看吧。”韓子德終於不再調侃他，將那封信推給了韓子青。

  “……蒙人勢大，金人必敗，取江北之地殊為不智……若有不測請往城東秦氏船登船。”

  韓子青從頭到尾的看完了之後，把信一扔道：“這有什麽難說的！肖恒這不是說的挺清楚的嗎！說是蒙人勢大，等蒙人打過來了就讓咱家往船廠那邊跑，那邊有船！”

  “……”韓子德和韓非父子二人對視了一眼，然後像看傻子似的一起看著韓子青。

  “幹嘛？我說的不對嗎？”韓子青一挺脖子道。

  “你從哪看到的蒙人會打來？”韓子德敲了敲那封信紙，“這封信從頭到尾也沒說這句話。”

  “啊？”韓子青一愣，低頭重新看了一遍，的確是沒有蒙元會南下的字樣。

  “但他就是這個意思啊！？”韓子青摸著後腦勺道。

  “是啊……”韓非歎了口氣，“可你怎麽能肯定他的判斷就是對的？若真像他說的，那我大宋……”

  “嘶……啊！？”韓子青渾身一震，後知後覺地驚叫一聲，“肖恒的意思是……我大宋要完了！？”

  “……”

  ……

  除了靖國公府外，還有幾人也收到了類似的信件。

  例如開人情茶肆的胖子張芳，例如歸正人編修張坷涵……雖然信上透露的信息有多有少，但最終的內容卻是一致的：

  “若有大變，可往秦氏造船廠避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