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與金人徹底脫離接觸之後，龐大的車隊在幾個隊長的指揮下緩緩南行。

  公主殿下一家自然也分到了一輛馬車，一家三口快別多年之後終於團聚了，肖恒也沒理由去打擾人家。

  不過肖恒也沒討到清閑，之前電報沒法長時間開機的時候肖恒錯過了不少公務，正好接著現在的這點清閑時間趕緊處理。

  另外這一次的戰鬥總結還是要他親自來撰寫的——對於這次戰鬥的反思和收獲，還有對未來的軍事技術的思考、軍事戰術如何的發展……這些東西都需要肖恒親力親為，至少也要給其他人定下一個大的方向。

  在撰寫總結的時候，肖恒有一個感觸特別深。

  很久之前肖恒就意識到了機械化的重要性，並且開始布局、研究。但那個時候主要是因為因為買不到戰馬而導致的戰馬不足的關係。

  所以在那個時期，肖恒對於機械化的思考還隻停留在簡單的替代畜力上。

  不過後來追擊複興社、解救趙擎夫婦的一係列行動讓肖恒深刻體會到了畜力的局限性。

  馬匹這種動物簡直太嬌貴了，其實若不是沒的選擇，它真的不是一種適合戰場的生物。

  什麽東西最適合上戰場？簡單來說就是維護越簡單越好，價格越便宜越好，產量越大越好，質量越皮實越好，其突出的就是一個數量與質量的博弈。

  而戰馬之所以能在人類的戰爭史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最重要的原因還是因為……那時候的人類還沒找到能夠替代戰馬的東西，所以最終不得不忍受這種保養麻煩並且沒辦法長時間使用的“載具”。

  所以，從現代戰爭的角度來看，戰馬甚至還不如驢子——至少後者突出一個吃苦耐勞，翻譯過來就是維護簡單、皮實抗造、功能不差、便宜量足。

  看看這四點，是不是就跟之前的“四個越”對上號了？這也是為什麽美國人在山區地形大量使用驢子的原因。

  其實肖恒他們之前遇到的幾次危險，大部分都是因為對於馬力的使用及消耗所產生的問題。如果當初肖恒帶的不是馬，而是煤氣車可能就沒那麽多問題了。

  此時肖恒乘坐的就是一輛由煤氣車牽引的馬車，至於原本拉車的馬，倒還有些別的去處。

  之前那一場短短的接觸戰雖然烈度不高，但對各種物資的消耗卻是巨大的，所以現在肖恒他們的車隊之中也空下來不少貨車……可就連肖恒都沒想到，這些空下來的貨車居然被用來裝馬了！

  至於原因也很簡單，由於不少馬匹的消耗過大，就連跟著車隊跑都會體力不支的關係，管馬的士兵怕它們走著走著就倒斃了，所以這才把它們趕上了貨車。

  在這個年代，這馬從來都是拉車的，突然出現坐車的情況別說是其他士兵覺著有趣，就連這些馬都覺得新鮮……有些膽小的動都不敢動，而有些膽大的則開始迎風亂嚎了。

  總而言之，連馬自己都坐上了煤氣車，可想而知煤氣車的優越性究竟有多高了。

  深刻體會到機械遠比血肉更加強大的肖恒，必然會在未來的發展中將更多的資源向以煤氣車為代表的機械化傾斜。

  而當肖恒定下了這個發展基調的刹那，什麽燕雲十六州之類的“水草豐美”之地就立即失去了它們的戰略價值，隻剩下普通的土地價值了。

  而相反的，煤礦、鐵礦以及技術研究則被賦予了更高的價值。

  這就是技術進步對於世界的改變。

  “呼……”

  肖恒放下筆，稍微回顧了一下他寫的這份總結和對未來發展的規劃，稍稍起身活動了一下腰腿，這才終於有時間處理這段時間積累下來的電報了。

  在追擊複興社、營救趙擎夫婦的行動中，由於不知道這項行動會持續多久的關係，所以肖恒隻能在約定好的時間開機與後方聯絡。

  這樣雖然能保持最基本的通信，但中間的一些突發的情報與信息就會被忽略掉了。

  而現在肖恒正在看的正是這樣一份情報。

  “川蜀林家組織人到礦場鬧事？”

  看到這個消息肖恒下意識地皺緊了眉頭。

  這川蜀林家就是在肖恒婚禮上鬧事的那個林家，與肖恒鬧崩了之後肖恒就沒再管他們，而這林家也的的確確低調了一段時間。

  然而當林家想縮回去繼續維係著自己那一畝三分地的時候卻發現，整個川蜀的商業格局和規則正在發生異常劇烈的變化。對於其他人來說，這種變化意味著機會、意味著新的財富……而這種變化對於林家來說卻是滅頂之災。

  其實道理也很簡單，看看現代各國之間的反傾銷、反補貼等等商戰就很清楚了。

  肖恒的確沒有動林家，也沒利用秦大人的影響力打壓他們。

  但是肖恒給予各行各業的補貼和技術支持大大的降低了各行各業的生產成本、融資成本，提高了生產效率。

  而在所有同行都在飛速前進、飛速發展的檔口，林家依然抱殘守缺，其結果自然就是被時代所淘汰——別人的產品量大價低質量還好，那麽還有人去買林家的產品嗎？

  答案不言而喻。

  雖然肖恒補貼最大的當然是各種礦產，但以礦產為核心輻射出去的各行各業卻是對整個川蜀的重塑……因為最底層的商業邏輯已經被永久地改變了。

  以前的那種小作坊的模式根本無法與逐漸開始工業化的其他對手競爭……可以想象，林家在這段時間裏究竟承受了多麽巨大的壓力。

  “無聊。”

  看著林家鬧事的這條電報，肖恒搖頭隨手記下了一個批示——該抓抓、該殺殺。

  下一個電報則是來自大眾臉的張嵐。

  肖恒北上之前與張嵐去調查的事情當時雖然沒有結果，但卻也沒有因為肖恒的北上而終止。

  經過新晉內務部總管張嵐的細心調查，那個一直躲在陰溝裏的老鼠終於被他揪了出來！

  當肖恒看到這個人的名字的時候還恍惚了一下……

  原來一直在背後搞小動作的人居然就是那張子期張舍人！也是之前從黃黨叛變到沈黨，並且與秦大人公開決裂的那位……當然也是目前城外秦府的原主人。

  這位張舍人在那之後就仿佛銷聲匿跡了一樣，肖恒甚至都沒再聽到過這個人的名字！然而就是這麽個人一直陰魂不散的在給肖恒找麻煩。

  看著電報上那一條條消息，肖恒不由得心裏發堵。

  要不要直接幹掉他呢？

  肖恒眯著眼睛想了想，終於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

  畢竟張舍人的官也不小了，而且還是個文官，突然被暗殺的話產生的影響太大了，很容易導致肖恒方麵與朝廷產生正麵衝突。

  不過，就這麽放任他搞陰謀也不是個事……

  “……找個機會跟黃相爺聊幾句吧。”

  肖恒思考了半天，最後在紙上畫下了一筆，算是讓這個事件暫時了結。

  黃相爺可是沈黨的死敵，雖然以他的身份去對付一個區區的舍人有些掉價，但黃相爺也未必會親自動手的……

  自從黃相爺徹底解散黃黨並投靠官家之後，自然有那勢利小人上前跪舔，這種事讓他們底下人去互掐再合適不過了。

  給這件事定了調子之後，肖恒又翻到了下一條情報。

  官家急召，秦薦已到臨安？

  看著這條電報，肖恒的眉頭緩緩收緊……

  這大金與蒙元的戰爭剛剛開始不久，按照肖恒對於南宋情報係統的了解南宋朝廷怎麽也得十天半個月之後才會得知這件事才對！

  而現在，朝廷的反應太快了，與往常的風格大不相同。

  “事有反常必有妖……”

  指尖無意識的轉著鉛筆，肖恒則飛速的思考起來。

  南宋一朝原本由嶽飛建立起來的情報係統早已荒廢殆盡了——那投靠肖恒的大眾臉張嵐就號稱是嶽飛手下大將張憲的後人，可以說是嶽飛情報體係最後的餘暉了。

  而商業係統就更不用提了，此時大雪封路根本不會有商人回去的，更別提就算八百裏加急也未必能這麽快就趕回去。

  甚至別說是南宋了，就連距離中都近在咫尺的直沽寨的守軍到現在都蒙在鼓裏！

  雖然這也跟直沽寨地方比較小、消息比較閉塞有關，但也從側麵可以看得出這場戰爭的爆發究竟有多麽的突然。

  肖恒不相信南宋朝廷是靠自己的力量得到這個消息的。

  那麽，他們是怎麽知道的呢？

  肖恒翻了翻剩下的電報，除了說明了秦薦已經抵達臨安之外就沒有別的相關消息了。

  也許後方對這件事並沒有太過警惕吧？肖恒寫了個條子，讓人立即拍電報回去詢問這件事。

  在得到回信之前，肖恒除了胡猜也沒別的辦法了。

  就在肖恒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窗外忽然傳來了警鍾。

  “鐺鐺鐺……”

  “敵襲！”

  “敵襲————”

  隨著一陣激烈的馬蹄聲從窗外飄過，探馬的警告聲也傳入了肖恒的耳朵。

  肖恒打開車門就見班長老張正騎馬衝過來。

  “什麽情況！？”

  “探馬發現蒙人馬隊追上來了，距離我們大概一公裏不到！”

  班長老張口鼻間飄出的霧氣很快就被寒風吹散，隻在他的胡子上留下了點點白霜。

  “規模？”肖恒追問。

  “目前隻確定到300人左右，不過後續似乎還有其他步兵部隊。”老張班長答道。

  “步兵！？”肖恒一愣，“那就應該不是我們在中都城外碰到的那一撥了。”

  肖恒的判斷沒錯，這批人馬其實是蒙元右路軍的後續部隊。這批蒙軍他們得到了新的命令之後就改變了方向想要截住肖恒他們的去路，隻是讓他們沒想到的是，肖恒一方的行軍速度太快了，以至於緊趕慢趕也沒堵在肖恒他們前麵。

  “有火炮嗎？”肖恒想了想問道。

  “應該有，不過太遠了看不清，探馬不敢越過那些騎兵。”老張答道。

  “探馬都看不清啊……”肖恒沉吟了起來。

  肖恒的探馬可都是配備了望遠鏡的，如果連他們都看不清楚的話，那後續步兵的距離應該已經很遠了。

  “停止前進，通知裝甲部到後麵來……我倒要看看他們還敢不敢對裝甲車衝鋒。”肖恒終於下達了命令。

  “是！”

  老張班長領命離去。

  凜冽的寒風一直從開著的車門吹了進來，讓肖恒激靈靈的打了個寒戰。

  不過寒風的吹拂也讓肖恒的思路變得更加地清晰起來。

  考慮到對方步兵已經跟騎兵脫節了，那麽騎兵隊伍中自然不可能有能對裝甲車造成威脅的單位……在這種情況下肖恒如果不利用機動性的差異給對方來個各個擊破那可就太不稱職了。

  不過蒙人也不是來送經驗的野怪，這批蒙軍明顯得到了來自夥伴的警告。

  當裝甲車在車隊後方一字排開，等待著與蒙元騎兵交戰的時候，對方卻停了下來，遠遠地監視著肖恒他們的陣地，卻並不貿然衝上來。

  “嘖，學聰明了啊。”

  肖恒穿上了厚重的棉甲，隻是這一次就沒親力親為地去裝甲車裏了，而是站在後方的一輛馬車車頂。

  “他們是在等火炮？”站在肖恒身邊的班長老張猜測道。

  “應該是了。”肖恒點頭，“命令裝甲部隊開倒檔，車隊配合裝甲部隊的速度前進。”

  對方學聰明了，肖恒當然也不會與對方死磕。現在他所有的目的都已經達到了，隻剩最後的撤離了，所以當然不會與蒙元的追兵在這裏浪費時間。

  隨著整個車隊再次開動，蒙元的騎兵似乎騷動了起來……不過最終他們也隻是跟在肖恒他們後麵，卻也並沒有做出什麽過激的舉動。

  當然，肖恒確信他們也沒能力做出什麽過激舉動——畢竟這個年代火炮還比較笨重，不可能被馬拖著走。而在沒有火炮的情況下，少量的普通騎兵根本奈何不了肖恒他們的裝甲車。

  嗯，除非他們帶了莫洛托夫雞尾酒。

  想到這裏肖恒微微一愣。

  是啊，如果蒙元回過味來了，利用變種的莫洛托夫雞尾酒攻擊裝甲車怎麽辦？

  要知道這個時代可是有燃燒彈的！而且性能還相當不錯——肖恒自己就用過南宋產的燃燒彈，加料之後效果拔群，燒得金人哇哇叫。

  這個回頭得好好的設計一下，但好在現在蒙人騎兵還是拿他們沒什麽辦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