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都城外的平原上，八輛裝甲車所到之處蒙軍四散而逃。

  麵對這咬不動、打不爛的鋼鐵怪獸，蒙軍毫無辦法，除了逃跑還能怎麽辦呢？

  “嘖，居然跑了……公子，這蒙軍也太不禁打了吧？我看咱們也沒必要去川蜀了避戰了，等他們打過江南來，咱們就開著這鐵家夥一路北上，然後再回這裏來……”

  張大牛說得起勁，似乎還沉浸在己方所向無敵的幻想之中。

  而肖恒卻並不像他那麽樂觀。

  “你啊，可別小看了天下英雄……他們隻是第一次見這裝甲車罷了，總有一天他們會回過味來的。”肖恒站起身來，翻開裝甲車的頂窗，凜冽的寒風頓時從外麵灌了進來。

  戰爭，靠的從來都不是一兩件的高科技武器，而是交戰雙方的戰爭潛力。

  在肖恒的時間線裏，二戰後的德國被挖掘出了無數黑科技……噴氣式引擎，雷達隱身技術，飛翼式結構，導彈製導技術等等，甚至就連自動步槍都是德軍率先裝備的！可以說二戰時期德國的遺產變相造就了現代常規武器的格局。

  然而結果呢？

  雖然有著如此眾多的黑科技，但他們仍然輸掉了二戰。

  而此時的肖恒雖然擁有著這個時代的最高科技，但他的短板也很明顯，那就是產能不足。

  或者換句話來說，肖恒和他的勢力還沒有完成積累，別說沒有能力大規模的工業化，就連推動自己地盤上的一些工業體係都是如此的艱難。

  想起盧淳的那幾封關於當地工業化發展的電報，肖恒不由得有些感歎……在這個時代想要發展大規模的工業，不僅要與當地的保守勢力抗爭，更重要的是培養合格工人的成本太過高昂了。

  南宋不是現代，這裏沒有大規模的普及教育，沒有召之即來的產業工人，所有的一切都需要從頭來過。

  以國家之力推動工業化都有無數失敗的例子，更何況以肖恒個人呢？

  望著遠方漸行漸遠的蒙元軍隊，肖恒腦海中思緒萬千，直到裝甲車重新開回到了步兵陣地旁邊，肖恒這才被打斷了思緒。

  “肖公子……”裹著棉大衣完顏琴一臉複雜的看著肖恒。

  “琴殿下，您這是……受傷了？”肖恒看著他身上那酷似後世軍大衣的純棉大衣，心中頗有種古怪的感覺……怎麽感覺有點像是穿越到了抗日劇裏了？

  “受了點皮外傷，不礙事。”完顏琴硬氣地說，現在的他可看不出來剛剛被酒精消毒時的樣子了。

  “怎麽樣？損失大嗎？”肖恒走到他身邊問道。

  “丟了百多人。”一提起這個話題，完顏琴的臉色就有些難看了。

  騎兵對衝，不愧是冷兵器時代最殘酷的戰鬥。

  盡管完顏琴一方憑借裝備優勢與蒙軍的交換比大概在乎1比1.5左右，但這麽一場衝陣下來仍然讓他們損失慘重。

  要知道，這可都是完顏琴留在身邊的精英啊！而對方卻是普通的蒙軍而已！即便如此都打成這樣，可想而知若是碰到了蒙元的精銳部隊又會如何。

  “殿下節哀。”肖恒也歎了口氣。

  若不是他有著裝甲車這樣的逆天神器的話，肖恒也不確定自己會不會來救人……

  如果僅以步兵和轉輪步槍來對付蒙元騎兵的話，肖恒估計他們差不多也要承受幾十上百人的損失！

  而肖恒的人是最死不起的。

  現在的一個普通士兵，十年後搞不好就是個戰功赫赫的將軍！

  這些人可都是未來的種子！

  就像農戶不到萬不得已不會去吃種糧一樣，這種自毀前程的事決不能幹。

  “處理得怎麽樣了？有沒有重傷的？”肖恒忽然看到老張班長從前邊不遠處經過，就把他抓過來問道。

  “還行，傷勢有輕有重，但經過處理之後基本都沒有生命危險了。”老張答道。

  “哦……那你先忙去吧。”肖恒鬆手放他離開，而後又對這個時代的白刃戰有了新的理解。

  此時完顏琴手下的這些人之所以還能活蹦亂跳的，並不全是醫療隊的功勞……畢竟此時的醫療隊也隻能做簡單的傷口縫合與包紮，再複雜一些的手術是根本做不了的。

  完顏的手下之所以都能活下來，是因為活下來的人根本就沒有受到致命傷……至少從蒙元隊伍中衝出來的那一刻為止。

  至於後來還的幾個重傷，包括完顏琴的那個副將在內，都是因為戰馬的顛簸這才進一步惡化的。

  而那些比副將傷勢還重的人，根本沒有能力衝出來。

  難怪古人說殺敵一萬自損八千……這不僅僅是簡單的數字，而是一個個活生生的人用生命堆出來的道理！

  一個探馬從遠方飛奔而來，到了肖恒麵前飛身下馬道：“公子！蒙軍又有動作了——他們正在把一些疑似炮車的東西推上來！”

  “炮車？帶我去看看！”肖恒眉頭一皺，跟完顏琴點點頭之後要了一匹馬，跟著那探馬一起奔向了蒙元的陣地。

  果然……那果然是炮車！

  蒙軍之中出現了不少雙輪板車，板車中間架著一門黃澄澄的銅炮……雖然看上去有些原始，但這不就是妥妥的炮車嗎？

  “嘖，這麽快就想出辦法來了……”

  肖恒皺眉。

  在直升機和反坦克導彈被發明之前，坦克的敵人就隻有兩個——坦克自己以及反坦克火炮。

  以眼下肖恒他們這批裝甲車的裝甲厚度，即便是最小的12磅炮也能給他們造成巨大的威脅。

  但好在，那些炮車都比較笨重，在雪地中的移動非常困難，所以肖恒他們還占據著速度的優勢。

  確定了蒙元一方的行動之後，肖恒回到臨時營地立即下達了立即撤退的命令。

  “肖公子，您這是？”完顏琴見所有人都忙碌起來，不由問道。

  “殿下，我們得走了……蒙軍組織了大量火炮正在向這邊聚集。”肖恒坦然道，“我勸您最好也趁著這個機會趕快回到城裏，並且早做準備吧……蒙軍的火炮可是很犀利的。”

  “……”

  完顏琴欲言又止。

  “還有什麽想說的嗎？”肖恒問道。

  完顏琴終究還是拱了拱手，把想說的話憋了回去：“大恩不言謝，若我完顏氏能挺過這一劫，我大金必有厚報。”

  “希望如此吧。”肖恒其實並沒有在意他說了什麽，不過最後他還是重新強調了一遍，“如果事有不測……我們會在直沽寨留下兩艘船。”

  說罷，肖恒與完顏琴揮手告別。

  完顏琴帶著一群殘兵敗將看著肖恒一行車馬漸漸遠去，忽然對著正呲牙咧嘴的厄勒木紮招了招手。

  “厄勒木紮，剛剛肖公子的話你都聽到了嗎？”

  “聽到了。”厄勒木紮努力地站直……可他的大腿上被狠狠地砍了一刀，剛剛給他縫傷口的男護士還特意告訴他不能亂動。一想到掙開傷口發炎化膿的話他這條腿都未必保得住了，厄勒木紮就徹底放棄站直的努力，歪歪斜斜的靠著戰馬，有些忐忑的看著完顏琴。

  完顏琴沒管厄勒木紮這小小的失禮，而是繼續追問道：“他說的船是怎麽回事？”

  “哦，那個啊……公子之前說過，若是我等戰敗可以去直沽寨，他們會在那裏有所接應。”厄勒木紮終於還是將肖恒的話帶到了，隻是時間上晚了些。

  “看來他覺得我們大金輸定了啊……”完顏琴歎了口氣，忍著傷痛跳上馬去，“走吧，咱們回城。”

  畢竟裝甲車的餘威還在，蒙軍並沒有再去追擊圍堵完顏琴他們，而是如臨大敵的緊盯著肖恒他們一行。

  至此，所有的戰鬥也就算是告一段落了，而最終肖恒也算是達到了目的。

  就在肖恒與其他人在一輛馬車中開總結會的時候，在另一輛馬車裏的一家三口正默然無語的對視著。

  趙擎夫婦瞪大了眼睛看著公主殿下，而公主殿下則低著頭在兩人麵前做淑女狀。

  然而她之前與肖恒共乘一騎回來的場景早就被趙擎夫婦看在了眼裏，而剛剛趙擎無意識的一句就將父慈女孝的場麵變成了現在這樣。

  嗯，他問的是“你們什麽關係？”

  是啊，什麽關係？

  公主殿下自己也不知道。

  對於肖恒，她的心情是很複雜的，隻是這仿佛是她心中的禁忌一樣本能的不願意細想。

  而現在，被自己爹爹一句“什麽關係”戳破了她的逃避，而直到此時的她腦海中都是與肖恒相處的點點滴滴。

  與秦幼萱那還帶著點小孩子的浪漫不同，公主殿下從始至終都不相信肖恒是從天上掉下來的……

  是啊，當初他們看到的可是個火球啊！誰也沒看到肖恒在天上時的樣子！

  等那火球掉在了地上，可是過了好一會兒的，這時候有什麽人跑到坑底一趴，妥妥的就能成就一番“天降星宿”的鬧劇了。

  是的，公主殿下的警惕與懷疑都來自於此。甚至直到現在她也沒弄明白肖恒為什麽要跑到坑底躺下……至於肖恒是否是真的從天上掉下來這種事，她是一概不信的。

  隻是後來與肖恒的相處中漸漸了解到，他這個人估計真的沒什麽壞心眼，所以也就把他跑到坑底裝神弄鬼的事壓在心底沒再提起過。

  隻是現在重新回憶起與肖恒相處的點點滴滴，公主殿下不禁有些懷疑起自己的判斷來……

  肖恒這個人雖然有時候會避重就輕，可這人從來都沒撒過謊！甚至包括“騙她”的時候都是如此！

  而且以肖恒的性格來看，他自己也對那些怪力亂神之說嗤之以鼻，自然也不屑於躺到坑底裝神弄鬼的。

  而且最重要的問題是……肖恒懂那麽多東西，有的時候說話就像天書一樣，身上帶的那幾樣東西也都是精致而又神奇，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時不時地就能變出來一些一看就不是這個時代的東西。

  還有那些聞所未聞的糧食蔬菜：西紅柿、芸豆、花生、玉米以及定然會活人無數的地瓜與土豆……這些東西哪一樣都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

  也許，他真的來自天宮？

  或者一個類似天宮的地方？

  公主殿下低頭沉思著，而坐在她對麵的趙擎夫婦卻根本不知道她的思緒已經飛到了天際，還以為她隻是害羞而已。

  你倒是問啊！

  李玉翠擠眉弄眼。

  你當媽的，你問。

  趙擎嘴唇動了動，沒發出聲音。

  “爹爹，你覺得肖公子他……你們幹什麽呢？”等公主殿下抬起頭的時候，就見自己爹娘擠眉弄眼的，頓時奇怪地問道。

  “沒……”

  “他……”

  趙擎夫婦同時開口，然後又互相看了一眼，同時放棄：“算了，沒事。”

  ……

  就在趙擎他們三人尷尬不已的時候，肖恒這邊剛剛開完總結會。

  總體來說，這次戰鬥打得非常漂亮，從結果來看他們沒費一兵一卒就將蒙軍打得潰不成軍，也算是檢驗了一下軍隊的戰鬥力。

  隻是其中也暴露了不少問題，一些細節上的問題各個班長、隊長自然會在之後進行改進，而其中比較大的需要肖恒過問的問題，居然也有那麽十幾件。

  這其中有些編製上的問題，有些戰術上的問題，但最多的還是技術上的。

  例如轉輪步槍在極低溫的環境下有可能出現啞火的情況——這顯然是由於電打火的功率問題造成的。

  還有就是裝甲車的機動性的問題，其動能損失的大概原因已經找到了，主要就是鐵製車輪本身的一些固有的毛病。

  等所有問題匯總入檔之後，肖恒這才算是鬆了口氣。

  總體來說，這一杖的收獲還是很多的。最大的收獲當然是鍛煉了隊伍，其次才是各種各樣暴露出來的問題。

  不過有得必有失。

  裝甲車的過早出現讓蒙元有了準備，等下次再與蒙元交戰的時候，估計就不會有出其不意的效果了。

  有了這次短暫交火的經驗，到時候蒙軍估計會用火炮來對抗裝甲車……到時候蒙元就算是開了集中使用火炮的先河。

  等蒙元將這種戰法帶到歐洲去之後，搞不好會讓拿破侖式的人物提早出現也說不定。

  到了目前這個時間節點上，整個曆史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偏離原本的軌跡，距離完全脫離肖恒所熟知的一切已經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