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冷兵器時代的戰爭中，武器升級迭代的速度往往非常慢，而且即便針對某種武器或是兵種進行了專門的針對性布置，但實際上的作用效果往往卻並不非常明顯。

  這樣的例子有很多，就拿弓箭來說，從弓箭這種武器出現一直到鱗甲趨於成熟，其中的時間跨度是按照世紀來計算的。

  事實上即便是鱗甲趨於成熟的時代，盡管明知道它對於弓箭有著不錯的防禦，但事實上卻很少會將鱗甲配備到普通士兵的身上……因為這樣做的成本實在是太高了。

  即便在肖恒帶來的衝壓工藝的加持下，鱗甲的成本已經大大降低了，但即便是大宋也無法承擔得起給每個士兵都裝備鱗甲的成本，就更別提大金了。

  這還隻是弓箭，隻是簡單的裝備。而針對騎兵這個兵種的研究，在冷兵器時代甚至一直都沒有合理的解。

  即便再怎麽研究軍陣、裝備，騎兵無非就是扭頭便走罷了，步兵守住了騎兵的進攻也無力追殺擴大戰果，而一旦步兵失利，則整個場麵就會變得一麵倒，步兵的損失往往是不可承受的。

  無論是重步兵、塔盾兵還是龍槍兵，事實上都無法限製騎兵的機動性……所以最終能夠對付騎兵的也隻有騎兵。

  甚至在曆史進入了熱兵器時代之後，騎兵仍然能夠在特定的場合裏發揮巨大的作用，直到機槍的發明這才讓騎兵喪失了優勢，而到了機械化時代騎兵這才算是徹底地退出了曆史的舞台。

  棉甲的出現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的確是個非常大的進步，然而對於肖恒來說這種進步卻並非是顛覆性的，所以他對棉甲情報泄露的起初並沒有多麽的重視。

  不過後來一連好幾個星期完顏琴都沒來找肖恒，再加上城裏的氣氛突然緊了起來，滿街的士兵搞得整個城市都變得風聲鶴唳的……直到此時肖恒這才意識到金人對於棉甲究竟有多麽的重視。

  是的，棉甲的確不是顛覆性的裝備，然而它所帶來的提升卻是實實在在的！

  對於金人來說棉甲出現的意義不亞於藤甲剛剛出現時的意義。

  輕便、堅固、保暖而且防護性相當不錯……在這樣的基礎上棉甲的價格居然還不是很貴！事實上若是考慮到它的效能的話這個價格簡直就是白菜價了！

  在這種情況下如果能在開戰之前大規模裝備，突如其來的變化很有可能讓不知棉甲厲害的蒙人吃個大虧！

  可現在，一切都完了。

  站在窗邊的肖恒透過窗戶縫隙看到又一隊士兵衝了出去，他知道這回肯定又是哪個家夥遭殃了。

  這樣的事情已經出現不止一次了，所以肖恒也就見怪不怪了。

  “嗷嗚……”

  肖恒伸了個懶腰，長長地打了個哈欠，轉身就想回到那溫暖的被窩中。

  由於中都城內的氣氛變得極為緊張，所以肖恒之前想要與那北宋廢帝見麵的事也就隻能再等等了。

  所以肖恒也就沒太著急……在這寒冷的冬季，躺在厚厚的棉被裏追追劇、刷刷番什麽簡直不要太幸福了。

  隻可惜肖恒的想法落空了……

  “公子！！不好了！點子，點子被人劫走了！！”一個滿身是雪的士兵從外麵衝了進來，見到肖恒立即大聲嚷道。

  “啥？”肖恒微微一愣，早起再加上寒冷，讓他的大腦還有些遲鈍，突然之間來了這麽一句他有些沒反應過來。

  “不好了公子！咱們的點子讓人劫走了啊！！”士兵答道。

  “點子……等等，你是說……”肖恒很快的瞪大了眼睛，望著那個士兵吃驚到，“你說的是……那個點子！？”

  “對，就是那個！”士兵答道。

  所謂的“點子”其實代指的是公主殿下的父母，畢竟直呼其名不好。

  想明白了這件事之後，肖恒的臉色立即黑了下來——原來剛剛窗外跑過去的那些士兵是因為這件事！

  “到底怎麽回事！？”

  “回公子，今日淩晨麗澤門突然發生暴動，守門的謀克當場被殺，其餘士兵中近半數暴起傷人，很快就奪了城門衝了出去……”

  “而就在剛剛，我去點子家附近打探的時候發現那裏圍著好多金兵，屬下迫不得已動用了腰牌這才得知點子昨天晚上就被人給劫走了！”

  那士兵說完，肖恒立追問道：“還有別的消息嗎？”

  “沒了，我打聽到這件事之後立刻跑回來了。”士兵答道。

  “嘖。”

  這事難辦了。

  為什麽這北宋廢帝在中都城呆了這麽多年都沒出什麽問題，而肖恒一到這裏剛準備跟他通個信就被人給劫走了……

  這中間到底有什麽聯係？

  還是說自己就是倒黴催的？

  肖恒思來想去，覺得這件事還得去問問完顏琴，畢竟他現在得到的情報太少了，僅靠目前這點消息根本沒辦法得出任何靠譜的答案。

  “來人，給我準備件衣服！厚一點的……”

  “是！”

  ……

  肖恒急匆匆的換了身棉衣出門了，沿途碰到了好幾撥金人士兵，憑借著完顏琴給的腰牌一路有驚無險的抵達萬戶府。

  著人進去通報之後，不多時完顏琴就親自迎了出來。

  “琴殿下。”肖恒見禮道，“聽聞這邊出了大事，我過來看看能不能幫得上什麽忙。”

  即便再怎麽著急，肖恒也沒有上來就劈頭蓋臉地問他問題，而說是來“幫忙”……這就是語言的藝術了。

  在這個節骨眼上打聽事情會增加對方的麻煩，而過來幫忙則會減少對方的麻煩……而無論是打聽還是幫忙都能得到肖恒想要的情報，所以何苦徒惹人煩呢？

  “你來的正好，我剛才還在猶豫要不要去找你……”完顏琴說完，揮退了周邊其他侍衛，拉著肖恒進了府邸，隨便造了個偏廳走了進去。

  “還記得棉甲之事泄露的事嗎？”完顏琴問道。

  “嗯，不是說因為對方沒處理好馬腳所以抓到不少人了嗎？”肖恒故作不知的問道。

  “是。”完顏琴點點頭，“但是我們抓到的那些人裏沒有主事的……等我反應過來之後主使者已經跑了。”

  “哦？是什麽人藏得這麽深？”肖恒忽然有種預感。

  “你見過的……李沐白就是其中之一！”說著完顏琴用力的錘了一下門框，“背叛者果然不足為信！這個李沐白裝得倒還真像！我都準備讓他外放了……可他居然背叛了我！！”

  完顏琴太陽穴上的血管一跳一跳的，仿佛下一秒就要爆炸了似的。

  “是他……”

  肖恒深深地皺起了眉頭。

  李沐白以及他背後的勢力當然就是複興社，而當時肖恒曾猜測這幫人有可能會是間諜事件的幕後主使者。隻不過那也隻是猜測罷了，肖恒一點證據都沒有，再加上李沐白深得完顏琴的重視，他也就當然也不好跑到完顏琴麵前搬弄是非。

  沒想到這件事背後真的是他和他背後的複興社！可為什麽這些複興社的人為什麽要劫……

  等等！

  肖恒忽然皺起了眉頭。

  複興社劫走公主殿下父母的原因，他可能猜到了。

  聯係到之前複興社為了劫走公主殿下所付出的代價，他們應該是非常需要一個流淌著北宋皇室血脈的繼承人。

  既然公主殿下不行的話，那麽複興社難道就真的沒有任何選擇了嗎？

  不！

  事實上北宋皇室依然有個男丁健在……那就是當今的北宋廢帝，也是公主殿下他爹！！

  既然沒有兒子，那麽爹也能勉強一用是嗎？

  這複興社可還真是……令人無話可說。

  “安達有眉目了？”完顏琴焦急地看著肖恒。

  如果說棉甲情報泄露的事情讓完顏琴有些著急的話，那麽李沐白等人的叛逃則讓他變得灰頭土臉……雖然中都內的其他皇室成員身邊或多或少有類似李沐白這樣的人一齊叛逃，但畢竟之前棉甲的事情讓完顏琴太風光了，以至現在於不少人跳出來給他難看。

  “沒喲。”肖恒搖搖頭，“隻是覺得這幫人應該大宋無關。”

  “南方的小朝廷嗎……他們應該沒這個本事！”完顏琴輕蔑道。

  所謂南方的小朝廷就是指的南宋，在大金這邊基本上都認為南宋與自己不是一個等級的，好點的說南方小朝廷或者用“江南”二字來代替，壞一點的直接就是“偽朝”糊臉。

  所以說完顏琴這“南方的小朝廷”已經算是給肖恒麵子了。

  “你覺得……是蒙古人？”肖恒問道。

  “此等下作手段定是蒙人無疑！”完顏琴斬釘截鐵道。

  “……”肖恒抬頭看了晚宴前一眼卻沒說話……這下作手段你們大金也沒少用好嗎？

  不過目前肖恒和完顏琴還是同屬一個陣營，所以這種話當然不能說出來。

  “那些人逃到哪去了？能不能追回來？”

  這個問題才是肖恒最關心的問題。

  “……”完顏琴看著肖恒忽然不說話了。

  “怎麽了？”肖恒看到完顏琴的神色不對，心中頓時升起一絲不好的預感。

  “追，應該是能追上。”完顏琴深深的歎了口氣。

  肖恒知道他的話還沒說完，所以隻是靜靜地看著他，等著完顏琴的答案。

  “隻是追上的時候，估計他們也與金兵會合了。”完顏琴歎息道。

  “與金人會合？”肖恒皺起了眉頭，“昨夜才走就算他們是飛也不可能……”

  話會所一半肖恒忽然猛的僵住了。

  “難道蒙金……開戰了！？”肖恒有些不敢相信地問道。

  “開戰其實早就開戰了，隻是因為冬天的緣故沒有大規模衝突而已。”完顏琴歎息道，“可蒙人不知道吃錯了什麽藥，突然在邊境發起了大規模的進攻，並且使用了一種很強的炮，直接轟塌了城牆！現在已經分兵三路向中都襲來了……”

  “這麽快？”肖恒也是有些吃驚，原本他就知道這場戰爭大金可能要輸得很慘，然而他沒想到的是大金重兵把守的邊境居然像紙糊的一樣一捅就破！

  “……”完顏琴沒有說話，隻是搖了搖頭，“安達，你回大宋去吧。”

  肖恒看著完顏琴並沒有說話。

  “戰火一起，很快就會燒到中都來了……你還是早做打算為好。”完顏琴的情緒似乎有些低落。

  “我知道了……”肖恒想了想，“不過我想跟你借一個人。”

  “誰？”完顏琴一愣。

  “厄勒木紮。”肖恒說道，“有了厄勒木紮謀克帶路，我等一路也能方便些，畢竟我等乃是漢人，現在又……”

  “我知道了。”完顏琴點頭，“我馬上就讓他去找你。”

  “多謝殿下。”肖恒恭恭敬敬的施了個滿禮。

  “也不知……你我是否還有再會的一天。”完顏琴上前抱住了肖恒，使勁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的好安達，再會了。”

  “再見。”

  ……

  等肖恒從萬戶府出來時身邊就多了個人……這人就是之前教肖恒使用石火矢的那個護衛。

  “我說……厄勒木紮啊。”肖恒看了看走在自己身邊仿佛護衛一樣的金人，見他的注意力開始放到自己身上之後，這才緩緩的問道：

  “你想不想建功立業啊？我這裏有一份天大的功勞等著你呢。”

  “什麽功勞？”厄勒木紮有些好奇地問道。

  “你說，那李沐白背叛了琴殿下，讓他折了麵子又折了裏子，現在琴殿下肯定對他恨之入骨吧？”

  肖恒問道。

  “是啊！琴主子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啊！”厄勒木紮這人也沒什麽花花腸子，而肖恒正相中了他這一點。

  “那你覺得，如果咱們把那李沐白抓回來……琴殿下會不會大大有賞呢？”肖恒直接拋出了他的問題……即便厄勒木紮不答應其實問題也不大，因為此時的肖恒已經下定決心了。

  “啊這？！”厄勒木紮一愣，“你不是要回江南嗎？”

  “不回了！我可是琴殿下的安達，是長生天見證過的！如今安達有難我怎可置身事外！？”肖恒滿口胡言，可問題是“安達”這個詞可是完顏琴天天掛在嘴上的，也由不得厄勒木紮不信。

  “這……”厄勒木紮有些為難。

  “不用擔心琴殿下那邊的事，等咱們凱旋而歸的時候，我相信他一定不會怪罪你我的！”肖恒誘惑道，“畢竟咱們可是立了大功的！”

  “那……好吧。”厄勒木紮頭腦一熱就答應了。

  “正好，你拿著這個腰牌，去打聽一下那李沐白他們是從哪條路線跑的……我回去準備一下，等你回來了咱們就出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