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30 歸途
作者:香兩岸      更新:2020-12-25 01:30      字數:4690
  等肖恒從衙門裏出來的時候,寧泉一揖到地。

  肖恒此舉雖是順手為之,但對寧家村的來說卻是意義深遠。

  說實話,區區一點肥皂的生意其利潤其實算不得什麽,至少沒有到當地父母官都按下身段去參股的道理。

  這個時代就是這樣,如果沒有肖恒的麵子,寧家村的人連上趕著送錢都找不到門,而即便將銀子懟到縣太爺臉上人家也未必會收。

  寧泉很清楚,至始至終縣太爺看的都是肖恒的麵子。

  “寧兄這是?”肖恒扶住寧泉的胳膊問道。

  “公子大恩,寧家村上下感激涕零。”寧泉鄭重其事地說。

  “寧兄客氣了。”肖恒笑了笑,“走吧,別在這客氣了,咱們回村。”

  回去的路上寧泉和肖恒聊了一會,其中也提到了那個王麻子現在的遭遇——現在的王麻子已經變成過街老鼠,被幾家大戶按在地上欺負。之前肖恒看到的那些爭鬥的村民就跟這件事有關。

  當然了,這種八卦肖恒也沒心思聽,隻是寧泉提了一嘴而已。接下來兩人聊的多半是肖恒留給寧泉的那本數學書上的問題。

  一個問,一個教,馬車很快就回到了寧家村,當晚肖恒一行就住在了這裏。

  這一次肖恒他們就沒住寧泉家了——他們家的院子已經變成了肥皂廠,到處堆滿了原材料和成品,根本也沒法住人了。

  第二天淩晨,肖恒的車隊在晨霧中靜悄悄的離開了,寧泉、鄉老們站在村口望了好久,直到車隊消失在薄薄的晨霧之中還未散去。

  “肖公子提過念書的事你都知道了吧?”寧二叔問道。

  “是。”寧泉點頭。

  “你怎麽想的?”二叔看著他。

  “我……等肥皂廠忙完了,我想去臨安府看看。到時候誰家娃娃願意去我就帶上。”寧泉下意識的摸了摸懷中的書本——那正是肖恒送給他的小學課本。

  “好。”二叔點點頭,猶豫了一會這才問道,“那你……還回來嗎?”

  “當然。”寧泉訝異的看了二叔一眼。

  “看得出肖公子很看重你,若是有機會你就拜入肖公子門下吧。”寧二叔說。

  “那……肥皂廠怎麽辦?”寧泉還有些不舍。

  “家裏的事,我們幾個老骨頭還能做主。你啊,你就安心的去肖公子那裏闖一闖吧……你從小就聰敏,是塊讀書的料,將來是有大出息的,沒有必要綁在我們這個小村。”

  寧二叔語重心長的說。

  “……好吧。”寧泉終於做出了決定。

  遠方,初升的太陽緩緩升起,帶來的光明與溫暖驅散了晨霧。

  ……

  之後的路程肖恒等人不再停留,一路來到徽州小城。

  白蓮教的馬隊覆滅之後曾留下十來匹不錯的馬,當時肖恒趕著去四川沒法帶走就寄養在了客棧。

  盡管已經有了代替馬匹的煤氣機車,但馬這種牲口誰會嫌多呢?所以肖恒特意在徽州小城停了停,準備將這批馬帶走。

  由於本來就沒想在這裏多做耽擱的關係,肖恒隻分出了一輛馬車進了城。

  這一次守城的兵丁看到肖恒他們的馬車之後根本沒敢阻攔,遠遠的看到了就搬開了路障,恭恭敬敬的站在一邊。

  馬車雖然沒停但速度也慢了下來,等到了門口的時候老李笑嗬嗬的對著守門的士兵拱了拱手,然後將早就準備好的一小袋銅錢扔了過去。

  “謝賞咧!”

  兵丁大喜的喊道。

  看著那些兵丁們殷勤的樣子,老李表麵上和和氣氣的,等過了門崗之後卻頗有些不屑——這些兵丁一點軍人的樣子都沒有,打起仗來怕是跟平民百姓沒什麽區別。

  馬車來到客棧停下,而老板聽到小二的叫喊之後連忙跑了過來,等肖恒下車的時候就殷勤的湊了上來:“肖公子!您總算回來啦,裏邊請、裏邊請!”

  “我的馬怎麽樣了?”肖恒問道。

  雖然當初寄養的時候已經給足了錢,外加肖恒與歙縣縣令的“交情”,一般來說應該不會有人打這批馬的主意的。

  但怕就怕有人腦抽利令智昏,若是因此再扯出來個分量十足的大官什麽的就更麻煩了……好在事情並沒有向如此狗血的情況發展,肖恒的馬健健康康地呆在馬廄裏,甚至比他們送來的時候還多了幾匹。

  等等,多了幾匹?

  肖恒有些奇怪。

  那馬的數量他都是有記錄的,斷不可能是他記錯了。

  “這多出來的……是別人寄養在這的?”肖恒奇怪的問道。

  “這呃……”那店掌櫃的有些猶豫,不過還是答道:“……公子家的馬除了眼前這些之外還有幾匹跑散了的,縣老爺也叫人送過來了。”

  “哦?”肖恒聞言眼睛一亮——這歙縣縣令還挺會做人的嘛!

  本來肖恒沒準備驚動徽州小城裏的熟人的,原本在這取了馬就要走的,不過聽聞歙縣縣令如此上道,倒是讓肖恒想起了幾個人。

  “之前走得匆忙,倒是不知那砍柴的許盛後來如何了?”肖恒問道。

  之前被茶肆的胖子叫來的樵夫,其實肖恒已經記不得名字了。但經過掌櫃的提醒他倒是想起來了那個看起來挺老實,但拿刀砍頭的時候倒是頗有幾分狠厲的倒黴蛋許盛。

  “他啊?他現在可是春風得意呢,剛剛才娶了媳婦……”掌櫃的笑道。

  “啊?”肖恒一愣,那許盛不是被剝了家產隻能靠砍柴為生嗎?為何突然還有錢娶了媳婦?

  客棧掌櫃的見肖恒一臉迷茫,就稍微解釋了幾句。

  原來這許盛挑著那個張什麽的人頭去了張家村——也就是白蓮教的大本營。隨後歙縣縣令帶人大破張家村,查獲了無數白蓮教的證據……而這許盛也算是立了一功,得回了自家的田地,似乎還得了些張家的家產。

  然後那許盛就開始報複性消費,吃喝用度都要最好的,而且很快就找媒人說了一家標誌的小姑娘做了續弦,現在算是春風正得意。

  聞言肖恒也沒做多想,隻是有些感歎此一時彼一時。

  “哦對了,我那縣令哥哥如何了?”肖恒隨口問道。

  而當肖恒說到歙縣縣令之後,那掌櫃的立即變得僵硬起來,臉上的笑容也頗為不自然:“縣老爺說……不,縣老爺他,他近期有些急事要處理,暫時不在衙門。”

  “嗯?”肖恒一愣,“我隻是關心關心他的現狀啊?我又沒問他在不在?”

  “他……他很好。縣老爺好得很。”客棧掌櫃的吞吞吐吐也不知道心虛個什麽勁。

  肖恒看著他忽然笑了,仿佛已經猜到了什麽:“行了,我知道了。”

  說罷,檢查完了所有馬匹之後,留下了那幾匹受傷未愈的馬,說是送給客棧掌櫃的了,然後就帶自己的人和馬一路絕塵而去。

  ……

  客棧中,客棧掌櫃的送走了肖恒一行之後就派出了小二跟著他們,自己就在客棧內焦急地來回踱步,等待著小二的消息。

  不過一炷香的功夫,小二就呼哧呼哧的跑了回來,見到客棧掌櫃就老遠的喊道:“走了!掌櫃的!那肖公子已經帶人走遠了!我親眼看到他們過了河的!”

  “嗨,這煞星總算是走了……”掌櫃的長長的鬆了口氣,然後披上衣服就要往外走。

  “掌櫃的你幹嘛去?”客棧小兒一愣。

  “來客人你先頂著!我去衙門一趟。”

  說罷,客棧掌櫃的就匆匆地走了。

  “奇了個怪了……”客棧小兒愣了愣,不過也沒多想,自顧自的去後院照顧那幾匹傷馬去了。

  ……

  “這麽說,那歙縣縣令似乎在躲著官人你?”馬車內,秦幼萱奇怪的問道。

  “應該是。”肖恒笑道。

  “可為什麽呢?之前你們不還是哥哥弟弟叫得親熱?”秦幼萱不解。

  “無非一個利字罷了。”肖恒的臉上露出一絲嘲諷的表情,“我這位‘哥哥’可不是什麽手腳幹淨的人,當初那許盛的家產就沒得莫名其妙,而現在那張家可不是許盛這樣的小地主,這麽多年的積累那張家可是富得流油啊……”

  “官人又不會與他分潤,至於嘛!”秦幼萱氣鼓鼓道。

  “他又不知道。”肖恒笑了笑。

  “讓財迷了心竅,可不是什麽好事。”秦幼萱詛咒道。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肖恒淡淡地說。

  這歙縣縣令自然麽什麽毛病,甚至還多送給肖恒他們幾匹馬。不過比起張家那偌大的家產,這幾匹馬也未免太寒酸了些。

  而這都不是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那歙縣縣令居然開始躲著肖恒了——若不是肖恒他哪來這麽大的財運?吃幹抹淨之後倒想撇開關係了,這人口中的“弟弟”有多少分量也就可想而知了。

  人比人得死。

  與歙縣縣令相比,那餘幹縣縣令可就太聰明了點。

  “算了不聊他了,聊點別的吧……你知道那張家為何養了這麽大的馬隊嗎?”肖恒忽然想起那掌櫃的提起的一件有趣的事。

  “張家的馬隊……他想造反?”秦幼萱順勢問道。

  這白蓮教圈養騎士,下一步想到要造反似乎也沒什麽錯,然而事實卻有些令人大跌眼鏡。

  “那馬隊卻是一群打手罷了……哪個村子信仰虔誠,這些馬隊就幫誰。與鄰村起衝突了打不過了怎麽辦?信白蓮教準備沒錯!”肖恒笑嘻嘻的說。

  秦幼萱傻眼了……這馬隊居然是這種用處的?

  “而且你猜怎麽才算信仰虔誠?”肖恒繼續問道。

  “這……不知道。”秦幼萱搖了搖頭。

  肖恒看著她滿臉疑惑的樣子,忍不住捏了捏她的小鼻子:“當然是看奉獻啦我的小傻瓜!”

  “奉獻?”秦幼萱被肖恒突如其來的親昵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一時間腦袋沒轉過彎來。

  “就算捐錢,誰給錢多就幫誰家打架。”肖恒搖了搖頭嘖嘖有聲,“這白蓮教混的,跟收保護費的混混有什麽區別……”

  ……

  秦府,後山。

  一隊人馬正在往山頂上爬。

  這秦府的後山雖然不算多麽險峻,但許多地方畢竟沒有路,住慣了平原的人光是走這山路就很累人了,何況他們還背著許多東西。

  這隊人之中差不多有一半的人是身強體壯的成年男性,而另外一半則多是十幾歲的小孩子,其中男女都有。

  這些成年男性背著的大盒子也就算了,那些小孩子包括女孩們居然有一個算一個的都背著不少東西,在這寒風裏居然還累得滿身大汗,有幾個胖一點的男孩子居然腦袋都“冒煙”了。

  “二娃子!二娃子你累不累?趕緊歇會喝點水吧!”

  一個長相憨厚的成年人說著濃重的鄉音,並且將自己的行軍壺往一個女孩麵前湊了湊。

  “阿爹!別叫我二娃子了!我現在叫李欣!李欣!!”那女孩有些急了。

  “嘿嘿嘿,這名字挺好,就是叫著拗口……”那憨厚的成年人咧嘴笑了笑,繼續把行軍壺往自家閨女麵前湊了湊:“喝點水吧,熱乎的薑糖水,你出那麽多汗別感冒了。”

  “阿爹……”女孩歎了口氣,胳膊終究扭不過大腿,認了命似的接過行軍壺喝了起來。

  這行軍壺是雙層玻璃的,中間抽了真空,外麵包裹著一層藤編的網,蓋子是帶螺絲扣的鐵蓋,裏麵還墊了軟木。

  這玩意算是燈泡的副產品,暖壺的半成品。隨著冬季來臨已經大規模配發給軍隊了,所以二娃子李欣他爹是個軍人無疑。

  隊伍稍作休息之後,李欣的同學們七嘴八舌地開始羨慕起她能跟自己爹爹一起執行任務,不過李欣自己卻是一路都帶著莫名的尷尬,尤其阿爹時不時的“二娃子二娃子”的叫讓她很不好意思。

  不過小山終究是不高,他們很快就抵達了預定位置,開始將他們背上背著的東西慢慢地組合在一起……等一切都完工之後,李欣就坐在了這台電報機的麵前,並且將它開機了。

  沒錯,眼前這台由好幾部分組成的臃腫玩意,就是這個世界上第一台實用性的電報機。

  “時間?”李欣回頭問道。

  “11點59分!”

  一個背著機械鍾的男孩答道。

  “呼……還有一分鍾。”李欣做了最後的檢查,然後就將紙卷放到了打孔器上。

  “3……”

  “2……”

  “1……”

  “鐺……鐺……”

  隨著機械中響,龐大的電報機卻沒什麽動靜,正當學生們認為這次實驗又失敗了的時候,電報機忽然轉了起來,打孔器哢噠哢噠地將紙卷吞進去,然後從後麵吐了出來。

  “成功了!!”學生們一陣歡呼。

  李欣則急急忙忙的打開密碼本開始翻譯,不一會她就舉起手中的本本笑道:“總部發來的信息是——中飯吃啥!”

  “吃魚!”

  “吃雞!”

  “我要吃烤羊!”

  “你們怎麽這麽多要求!”李欣哼了一聲,沒理雀躍的同學們,低頭開始操作電報機發出了有史以來的第二條電報消息:

  “有——啥——吃——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