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曆八月，曾經綠意瑩瑩的草木漸漸失去了光彩，草葉的尖尖開始有了一絲幹黃的跡象，隨著陣陣北風吹來，偶然也有一兩片樹葉隨風而落。

  此時那落葉隻是稍微有些黃意，在風中來回飛舞著，最後打著旋落在了地上。

  啊！多麽浪漫的草啊！多麽浪漫的葉啊！在這初秋的浪漫天氣裏，連北風似乎都帶了著一絲浪漫的冷涼……

  “小淳哥？小淳哥！？怎麽一臉傻笑？想女人了？”李二小子那呱噪的聲音在盧淳耳邊不停的響起，雖然盧淳不想搭理他可這家夥居然還使勁拽了拽他的衣袖，這下盧淳可就沒辦法無視他了。

  “去去去……一邊待著去。”被人破壞了好心情都被他給破壞了。

  “嘿！肯定是想女人了！”李二小子一點都不怕他，在一邊哈哈大笑著跑開了，一邊跑一邊還嘀咕著什麽。

  之前盧淳將肖恒給他的資料抄錄了幾份，把人聚集過來就將那些資料分發了下去，然後他這才有時間去想一些風花雪月的事情。

  不過當李二小子打斷了他的時候盧淳就明白了，雖然這家夥看似在開玩笑，但實際上卻是在提醒他同學們都已經看完了，現在就等著他了。

  所以盧淳暫時放下自己的小心思，看著大家開口問道：“好了，設計原理大家還有沒有什麽不清楚的地方？”

  “我有。”李二小子看到盧淳沒追也就沒繼續跑，然後回來也是率先問道：“資料上沒寫重量！”

  “先解決有無，再來說好壞。”盧淳學著肖恒的樣子一本正經的講解道，“重量問題最後是肯定會考慮的，因為這東西是為了給老師那邊的內燃機提供燃料的，最終內燃機車要像電動車一樣取代馬車。所以我們的煤氣發生爐不能過於沉重，不然就沒辦法裝到馬車上了。”

  “但是，那些問題可以以後再考慮，我們現在還是先把原理上的問題確定了，然後再決定使用什麽樣的辦法來實行……最後再考慮如何減重的問題。”

  盧淳說得很有條理，而且他麵前的這批同學已經跟著他做過不少項目了，甚至連給黃相爺建工廠這種事都經曆過了，所以此時雖然麵對的是比較複雜的煤氣發生爐的研發工作，但他們整個團隊都已經建立起了足夠的自信和工作經驗，做起事來也是有條不紊。

  最後又有幾個人提了一些細節上的問題之後，整個項目組就開始進行技術路線的討論了。

  “我覺得幹餾式比較好，這樣下麵的爐火與上麵的幹餾不發生衝突，煤氣的雜質也少，最後可以用比較小的過濾設施，可以大大的減輕重量。”

  認真起來的李家二小子也算是業務嫻熟功底紮實，提出的問題很有參考意義。

  “我倒覺得單段爐就好了……因為越複雜的係統越容易出問題。如果使用幹餾式結構，無論是下麵的爐火大小還是蒸汽量的大小都需要用人來手動調節，光是這兩個部分就需要兩個人來操作……這還沒算上填料的人手呢！”

  另外一個女生反駁道：“而單段爐的結構簡單，需要調節的也隻有進風口……而且進風口的調節與添加燃料不發生衝突！所以隻需要一個人來操作就可以了。”

  盧淳坐在一邊，手裏拿著鉛筆不停的在小本子上記錄著。他並不輕易發表意見，因為一旦他發表意見之後那麽如果沒有人強力反對的話那麽技術路線也就基本拍板了。

  所以在盧淳發聲之前他要盡量的傾聽整個團隊中的聲音。

  現在同學們討論的單段、幹餾式煤氣發生爐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技術路線。

  單段煤氣發生爐的結構比較簡單，跟普通的爐子結構差不多。

  這種煤氣發生爐在使用的時候先點燃一部分燃料，用這部分燃料來增加爐溫並將水燒開。

  等爐內溫度達到標準之後，就關閉進風口。這時候爐膛內的碳就會轉化為悶燒狀態，此時將蒸汽通入炙熱的碳就會產生一係列的反應，最後生成一氧化碳、氫氣、甲烷等可燃氣體。

  不過由於這是個吸熱反應，所以隨著反應的進行爐膛內的溫度是會不斷下降的，等下降到一定程度產生的可燃氣體就會減少。而這個時候就要重新打開進風口，讓爐膛內的燃料再燒掉一部分重新加熱。

  如此往複循環就能一直產出可燃氣體。

  隻是單段式煤氣發生爐雖然好處很多，但供氣不那麽穩定，並且可燃氣體的質量也比較低，需要過濾掉其中的煙塵才能進行使用。

  而幹餾式煤氣發生爐就不一樣了，它本身所產生的可燃氣體質量比較高，過濾部分的體積相應的也能減少，而且對於過濾耗材的損耗也會大降低。

  但幹餾式煤氣發生爐也不是沒有弱點，那就是它本身的結構比較複雜，雖然肖恒給出的資料中已經有了詳細的圖紙和方向性的建議，但對於盧淳他們這個初創團隊的挑戰性有點高了……畢竟想要造出如此結構複雜的大型金屬器件是很困難的，必然有無數的問題在等待著他們。

  總結來說單段式結構簡單風險低，但同樣的效果也比較差。而幹餾式的結構複雜研究不出來的風險極大，可它的效果也是三中之中最好的。

  等等，三種？

  盧淳眉頭微微一皺，重新拿起肖恒給的那份資料看了一眼，發現其中除了以上兩種之外還有個叫做“雙段式煤氣發生爐”的技術路線。

  不過無論是那個女同學還是李二小子都沒有選擇這個技術路線——畢竟這個技術路線可靠性不如單段式是，質量不如幹餾式，這種不上不下結構還依舊很複雜的技術路線自然也就沒人選了。

  正在盧淳思考的時候，那邊也爭論出了個結果。

  “……算了，我說服不了你。”李二小子兩手一攤，“所以小淳哥，你怎麽看？”

  “我覺得，還是先把單段式造出來再說。”盧淳對於這個想法也是考慮了很久，“畢竟我們現在都還沒有經驗，先用簡單的辦法練練手……等造出來之後如果發現單段式對我們來說太簡單的話，那就再上幹餾式的。你們覺得呢？”

  “你是頭兒，聽你的。”李二小子聳聳肩。

  反對派的“頭子”都說好了，那麽也就不會再有其他人反對了。

  這樣盧淳他們的技術路線就確定下來了，那就是簡單可靠的單段式煤氣發生爐。

  確定技術路線之後，盧淳他們就開始根據肖恒提供的設計圖來進行紙上作業，在進行測試之前至少先將圖紙打磨到沒有瑕疵的地步。

  在這幫學生身後，幾個資深的鐵匠聽得頭皮發麻……這些孩子原本還隻會上樹掏鳥、撒尿和泥的下屁孩，可到現在不過短短半年多的時間裏，他們已經開始變得讓他們這些大人都覺得有些陌生的地步了。

  若硬要說這些孩子想什麽人的話，那每個孩子身上多多少少的都有了些肖恒的影子。

  “師傅，你能聽懂嗎？”一個小徒弟低聲問道。

  “聽懂個錘子哦！”師傅眉頭一皺，“又是單段又是幹餾的都不知道是啥子意思哦……你聽得懂？”

  “我上過幾天夜校……”那小徒弟笑道，“……不過學得時間太短了，也是聽不懂。”

  “唉，好好學習吧……你師傅我這輩子估計就這樣了，你不一樣，你還年輕，你還有機會向他們一樣。”老師傅望著那些認真討論的孩子……他們的眼睛裏綻放著令人目眩的光彩。

  “希望能有那一天……”小徒弟的眼睛裏也不禁露出了一絲豔羨的色彩。

  ……

  與此同時，學校實驗室。

  “……準備好了嗎？”

  “預備……開始！”

  隨著電閘的拉下，一個有些粗糙的金屬棍子的一端突然冒出了幾個電弧……隨著這幾個電弧的冒出來，在電弧下方的酒精燈也就被點燃了

  “停！”

  早就準備好的同學立即拉開了電閘，而另一個同學則上前拿走並熄滅酒精燈。

  “呼……總算是有穩定的電弧了。”領頭的女生長舒了一口氣。

  原本以為很簡單的問題結果到他們手中卻狀況頻出，畢竟肖恒的資料裏隻有示意圖和原理說明，最多的還是他提出的那些誓言要球……但是肖恒並沒有給出技術細節。

  可別小看這個細節問題！

  不過就是火花塞上麵的製造電弧的導線之間間距這麽一個小小的問題，就讓整個實驗小組卡了好長時間——若是距離太短的話電弧太小無法有效點燃酒精燈，要麽就是距離太遠沒辦法產生穩定的電弧。

  總而言之，就是這麽小小第一步就耗費了他們大量的經精力，而接下來等待著他們的技術困難還有很多很多。

  ……

  秦府後院。

  肖恒、王鐵錘以及那些被調來生產玻璃的保密工人們，正緊張的盯著旁邊的座鍾。

  “可以開窯了嗎？”王鐵錘看到座鍾的指針走到了兩點鍾的位置，此時肖恒那邊的倒計時也剛剛結束。

  “可以了，開窯看看……”肖恒關掉了手機上的倒計時軟件。

  隨著厚重的鐵門打開，一股熱浪迎麵撲來……盡管已經到了可以開窯的溫度，但退火窯內的溫度依然很高。

  打開艙門之後又等了一會，等退火窯內徹底冷卻之後，肖恒迫不及待的衝了進去，拎出一根馬鋼拿到太陽下觀察。

  “如何？”王鐵錘湊過來問道。

  “嗯……看是看不出來的。”肖恒搖了搖頭，“咱們還是得上機器測試一下才知道。”

  將肖恒手中的這根疑似“可鍛鑄鐵”的鐵棒安裝到一個特殊夾具上，然後接通了水車的動力。

  隨著水車的旋轉，這根鐵棒也在夾具上慢慢的被拉長……最後經過漫長的拉伸之後終於斷開了。

  肖恒不等別人行動，自己先去拉開了動力閘，然後鬆開夾具拿起其中一段斷開的鐵棒觀察起來……而其他人也將另外一半卸了下來，並且測量了它的長度。

  “公子，你手上這塊也得量一下。”王鐵錘伸過手來，肖恒最後看了一眼，將手中斷裂的鐵棒交給了他。

  經過王鐵錘的測量之後，兩段鐵棒的長度加在一塊比之前長了2厘米左右。

  “如何？”肖恒問道。

  “嗯稍等……”王鐵錘的數學一直不太好，此時自然有有些露怯了，不過肖恒也就耐心的等著，並沒有催促他。

  “……斷後伸長率為百分之三。”王鐵錘滿頭大汗的答道。

  “哦？”肖恒眼睛一亮，“給我看看……”

  快速的心算了一下，肖恒心中漸漸升起了一絲喜悅……王鐵錘算的沒錯！斷後伸長率為的確是3%！

  “那抗拉強度呢？”肖恒順嘴問道，不過等他看到王鐵錘那有些為難的表情之後很快就反應過來了，“沒事我自己算一下……”

  肖恒他們這邊並沒有拉力計，不過通過水車所提供的扭力、鐵棒的橫截麵積以及整個被拉斷的時間，肖恒還是能大概估算一下這根鐵棒的抗拉強度，結果得出了個很令人驚喜的答案：

  “抗拉強度為550MPa！！”

  肖恒驚訝的看著這個數據，晃了晃手中的鉛筆，有些不敢相信的將白紙反過來在背麵重新驗算了一下，居然還是得到了相同的結果。

  “太棒了！我們成功了！！”肖恒大吼一聲。

  “成功了？”王鐵錘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

  雖然肖恒拿到了非常詳細的退火資料，基本上就跟照本宣科的重新試驗一次沒什麽區別，可問題是他們使用的設備簡陋啊！

  用如此簡陋的設備居然也得到了一個非常不錯的強度，一下子就解決了困擾著肖恒他們最大的技術瓶頸！

  有了可靠的珠光體可鍛鑄鐵，變速箱、曲軸和連杆就都有著落了！

  接下來肖恒他們立即使用新材料重新製造了曲軸和連杆，並且將零件換到了之前製造出來的那台小型蒸汽機上。

  最後磨豆腐一直磨到了晚上，等他們把連杆曲軸拆下來之後發現磨損程度微乎其微……

  ……這次，可真的是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