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肖恒來說，秦國城那邊的事情不過是個小小的插曲罷了，而眼下的澡堂工程在他看來才是最重要的。

  由於已經有了兩次的安裝經驗了，所以這一次的鍋爐安裝十分順利，就連最難的吊裝工作也是一次性完成。

  不過接下來的配套設施的安裝建設才是最耗費工時的，不過比起擺弄那個重達數噸重的大鐵鍋來說，那些配套設施的安裝已經沒什麽危險性了，隻是有些麻煩而已。

  對於肖恒來說，完成了最初的、最危險的鍋爐吊裝工作之後，其他的東西就不需要他在過問了……事實上其他的各種配套設施在鍋爐安裝之前就已經走了無數紙麵程序，肖恒甚至還為此畫了好幾幅效果圖，甚至還做了一些小規模的模型來幫助確定各種管線走向、水池擺放以及取水井的位置。

  其中不確定性最大的就是這取水井。

  雖然臨安府內水網縱橫，但那些河水也兼具排水渠的功能，沿途居民的許多生活汙水都會傾倒或者間接傾倒在河裏，這水的質量雖然遠沒有恒河水那麽誇張，但至少跟幹淨兩個字不沾邊。

  所以說這河水是沒辦法直接充作洗澡水的，隻能用相對幹淨的井水。好在臨安府周邊水網密布，地下水資源非常豐富，基本挖不了多深就能挖出水來……然而現在的問題有兩個，一個是井水的質量，另一個則是井的出水量能不能跟得上澡堂的水消耗。

  當天肖恒隻是看著打井隊開了個頭，而第二天肖恒就聽到了井打好了的消息。

  當肖恒趕到之後，發現這井水甘甜而又清澈，別說用來洗澡了，以這質量直接直接飲用都沒問題！比那一嘴土腥味的大自然的搬運水好喝多了！

  果然，這個時代的地下水根本沒經受過過各種化學品、重金屬和各種有毒物質的汙染，也隻需要燒開了殺殺菌就足夠了。

  井挖好了接下來就是按裝取水裝置——這個時代主要還是以水車為主，像後世的扔下去根管子開動電機就能抽上來水的方便在這個年代想都不要想……

  所以最終這水車的動力也依然變成了畜力，可愛的牛牛們又多了一份工作。

  等鍋爐開始試運營的時候已經是接近一周之後了……這麽短的時間裏水池上的瓷磚也不過是剛剛貼上，所以暫時還不能營業，但隻是燒一鍋熱水來洗淋浴還是可以的。

  不過知道“清華池”這次試營業的人也不少，其中就有秦國城以及他那天宴請的那幾位客人……不過其中一直表現得義憤填膺的那位書生則沒在此之列。

  肖恒事後跟秦國城講了一下那人與張翰張坷涵之間的恩怨之後，秦國城自動的就與這人疏遠了——這種小人還是敬而遠之為好，否則不定什麽時候就會引火燒身。

  至於那個書生有沒有意見，會不會記恨到秦國城……隻要不跟他發生關係，以他一個普普通通的小編修還是撼不動秦國城這個翰林學士的。

  其實相較於被他記恨，反而是與他關係好更容易惹上不該有的麻煩，畢竟這書生人微言輕光他自己也鬧不出什麽花樣來，但如果說跟他走得太近了，說不定哪天就被他給賣了或拋出去做擋箭牌了！那時候得罪的人無疑肯定要比那小小的編修麻煩得多。

  所以這一次一群人來的時候，大家就都客氣了許多，尤其是那位獲贈了終身免費洗澡卡資格的那位書生，還沒進清華池呢就開始謹言慎行，半點麻煩都不想招惹——畢竟招惹的那位已經被踢出秦國城的交際圈了！要知道無論秦國城背後有沒有偌大的產業，他本身可也是個翰林學士呢！正兒八經的皇帝秘書！僅憑他能被稱作秦翰林，混在他的交際圈裏就已經受用無窮了……

  ……況且，那肖恒打一棒子不還是給了一顆甜棗了嗎？隻不過愛棒子的人和吃甜棗的人不一樣罷了。

  秦國城周圍的人都開始變得小心翼翼，不過秦國城自己卻沒什麽特別的感覺，他隻是覺得太久沒洗澡了渾身難受而已——天知道他在回臨安之前究竟多久洗一次澡！也許一星期，也許半個月，也許……甚至幾個月都隻是擦擦身子沒有正經洗過澡也說不定！

  今日終於能正兒八經的洗個熱水澡了，秦國城可是高興壞了……就連一直對肖恒都很有意見的柳護衛今天都比平時多了不少笑容。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不過是短短幾星期的好日子，秦國城就覺得每天要是不洗澡，尤其是不洗個熱水澡就渾身不對勁了。

  一行人興匆匆的衝進了洗澡堂，在司儀的帶領下領取了一個木盆、一小塊肥皂以及一塊厚實的毛巾之後就被領到了更衣室，然後那司儀就行禮離開了，留下了一群傻鵝似的書生。

  “國城兄……這清華池是怎麽個流程？”一個書生端著木盆，望著這個空曠的空間不知做合是好。

  “看到這些木格了嗎？這裏是放衣服的，我們身上的衣服脫下來就要放到這裏，再拿走這個木牌掛在手上，省得回來之後忘了自己放衣服的位置。”秦國城已經去過好多次澡堂了，所以熟門熟路的就開始往下扒自己身上的衣物。

  眼見著秦國城身上的衣服越來越少，周圍這些書生也慢慢放開了——他們隻是被這裏的規格和裝修唬住了，不過這幫人畢竟是大宋的精英，什麽陣仗他們就算沒親身經曆過但也大多聽說過，不過是脫衣服而已，雖然有那麽點小害羞但又有什麽呢！秦國城貴為翰林學士都脫了他們還怕什麽？

  然後一大群坦誠相待的書生們，手捧著木盆斜眼偷窺著他人的長處或是短處，心中暗自腹誹一番後就來到了淋浴花灑下麵。

  “大家看好了，這邊是冷水，這邊是熱水，我們先讓開水流，打開冷水開關……”隨著秦國城的示範，上麵的花灑漸漸開始往下流水了。由於開關開得比較小的關係，水並沒有順著那些小孔噴出去，而是在花灑下方匯聚成涓涓細流然後這才緩緩的滴落。

  “水流一定不要太大了，否則……”

  “啊——好涼！！”

  沒等秦國城說完，就聽旁邊忽然傳來一聲驚叫……其中一個書生手快了把冷水開的太大了，結果獲得了足夠水壓的花灑一下子就把冰涼的井水給噴出來了，淋了附近幾人一身。

  等他們手忙腳亂的關掉冷水閥之後，秦國城這才歎了口氣，繼續講解……

  “剛剛開的是冷水倒還好，若開的是熱水……”秦國城指了指旁邊的熱水管，“你們感受一下它的熱度就知道了。”

  說完那些書生都小心翼翼的去輕輕碰了一下熱水管，發現這裏麵的水溫果然有些燙手。

  好在淋浴這邊已經考慮過了誤觸的可能，所以從鍋爐裏出來的開水都經過與冷水的預混合，但即便如此那水溫也接近五十度！這個溫度要是直接噴身上了雖然不會燙傷但也足以讓人感覺到疼了。

  “……等冷水打開之後，我們再慢慢的打開熱水開關……然後一點一點調節冷熱水的開關，直到溫度合適了就可以開始洗了。”

  “哦……原來如此……”

  一幫念了不知多少年聖賢書的文化人卻傻乎乎的開始擺弄左右冷熱水開關，那遲鈍的樣子讓秦國城和柳護衛忍不住想笑，然而正當秦國城看到柳護衛的臉上露出了哪種對關懷智障的笑容時，自己也忍不住的笑了起來……

  ……不過笑著笑著他的表情忽然凝固了。

  “大人，怎麽了？”柳護衛常年跟在秦國城身邊，察言觀色什麽的早就習慣了，所以秦國城這邊的表情稍有不對他就發現異樣了。

  “我沒事，我在想的是，之前我們在秦府的時候……”秦國城忽然沒頭沒腦的說了這麽一句。

  “……”柳護衛最初聽到這麽一句話，因為跨度太大的關係一時之間也沒想清楚秦國城說的究竟是什麽，不過很快的他就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現在他們作為過來人，自然可以用關愛智障的目光去看這些滿腹經綸的書生……然而想當初他們的表現可不比這些書生好多少！

  想到這裏，再仔細的回想一下那段時間裏教他們洗澡的那些大頭兵臉上所露出來的“友善笑容”……

  “……大人，您是說，我們之前也……？”柳護衛忽然想到了這個問題。

  “不錯……”秦國城的臉色有些不好看。

  “……”

  笑人者，恒被人笑之。

  “咱們好像不知不覺丟人丟大發了……”柳護衛頗為慶幸道，“還好，這件沒傳出去……”

  “那是因為……我們被燈泡嚇到的事傳出去了。”秦國城喃喃自語。

  “這……”

  柳護衛傻眼了。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被更丟人的事蓋過去了……

  ……呸！老子一點都不高興好嗎！？

  想到這裏，主仆二人隨後同時歎了口氣。

  “這件事休要再提！”秦國城低聲道。

  “不提不提，打死也不提了。”柳護衛連連搖頭。

  “……”

  “啊，有點涼……”

  “哦哦哦，好熱，好熱……”

  “嘶……哈……爽！！”

  “……”

  秦國城和柳護衛回頭一看，就見他帶來的那幫滿腹經綸的書生此時都站在淋浴頭下閉著眼睛舒爽的怪叫著，不知道的光聽聲音還以為澡堂裏正在進行什麽不可告人的多人運動。看到這裏秦國城和柳護衛互相對視了一眼，同時發現了對方眼底的慶幸……

  ……幸好他們沒注意。

  雖然沒能泡池子，但洗了個熱水澡之後整個人都舒坦了，再去二樓找幾個技師敲敲背、捏捏腿，那舒服簡直別提了！最後幾乎所有人都在澡堂裏美美的睡了一覺。

  起來之後眾人重新換上了酒店提供的內衣和長袍，就這麽穿著木屐溜達到了三樓……

  之前說過，看樓廣場左右兩側未開放的大樓都是四層，而廣場右側的就是肖恒定下的洗浴、娛樂綜合樓。

  這棟樓一樓部分肯定是澡堂了，而二樓則是按摩、休息的地方，而從三樓開始就有各種花樣的……體育器械。

  什麽桌球、乒乓球，什麽紙牌、麻將、象棋、圍棋……這個時代有的娛樂設施這裏都有，而這個時代沒有的娛樂設施這裏也有不少！尤其是台球，幾乎所有的書生都被這種用棍子懟球球的運動給吸引住了。

  在侍者簡單的講解了一番桌球的玩法之後，一群書生們就興致勃勃的杆來杆往起來。

  雖然都是剛學會，水平都有些辣眼睛，但這種簡單而又不簡單的遊戲實在令人上頭，不知不覺中他們就玩到了深夜。

  桌球雖然不算很消耗體力，但一群書生們來說連著打了好幾個小時也都倦了，這時候有的人就選擇下去再洗一次然後去按個摩睡一會，有的人則跑到外麵在徹夜不眠的小商販之間大吃一頓，然後再回來接著打，而比較自律的秦國城則選擇直接回家。

  一夜無話直到第二天上班時，秦國城居然看到幾個他宴請的書生穿著清華池的浴袍就跑出來的！而且這幾個人看上去都不是很精神的樣子……等他過去問過之後這才發現，原來這幫人昨夜打桌球打了個通宵！！

  “……不行，如此玩物喪誌的東西，我得更肖兄好好說說！”秦國城一直不認為拿著個杆子懟那些球有什麽好玩的，可耐不住書生們喜歡，他也就勉為其難的玩了兩局，結果自然是被血虐。

  “別啊！可千萬別！這麽好玩的東西！！”那幾個書生生怕秦國城跑到肖恒那裏投訴，一堆人圍著他勸說著，最終秦國城不得不無奈的答應他們暫時不找肖恒了，頓時讓那群穩重的書生們歡呼了起來。

  秦國城除了搖頭苦笑還能做什麽呢？

  就在秦國城他們這邊熱熱鬧鬧的時候，遠遠的角落中，一個人影站在黑暗裏麵無表情的看著他們。

  “切……早晚，早晚我要……你們給我記住！有朝一日權在手，我要殺光天下負我狗！”

  那人小聲嘀咕完，轉身大步流星的出了翰林院，向城北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