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肖恒叫人收拾了個廂房，讓韓子青韓二少就在秦府住下了。

  第二天一早，韓子青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就聽外間有人進來，隨著一陣重物落地的聲音，就聽有個女聲輕聲喊道：“韓公子，該起了。”

  “知道了。”

  韓子青掀開被子坐起身來伸了個大大的懶腰，隨便披了件衣服就推門而出。

  就見一個有些瘦弱的小丫頭手搭毛巾正站在那裏等他，旁邊還擺著一盆直冒白氣的熱水。

  韓子青拿起臉盆旁邊的一塊白色的東西瞧了瞧，聞了聞……一股淡淡的香味頓時衝入鼻尖，讓他忽然有種想要咬一口的衝動。

  “韓公子這不能吃……”小婢女怯生生的叫到。

  “咳咳，我不吃我不吃。我怎麽會吃呢……你多慮了。”韓二少收起探究的表情，裝作毫不在意的把那塊白色的東西放下，不過很快他的目光就被旁邊的玻璃杯子給吸引了。

  “嘶……這是水晶琉璃盞？”韓二少看著那潔淨透明的杯子頓時震驚了，整個人張著嘴巴說不出話來，手舉著杯子對著陽光看來看去。

  小婢女在一邊張了張嘴，不過很快她就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讓自己出聲，隻是一臉擔憂的看著韓二少。

  “這個……用來做什麽的？”韓二少強行控製著自己的臉，不想露出沒見過世麵的樣子。

  “這是牙缸。”小婢女趕緊答道。

  “牙缸？”韓子青第一次聽到這個名詞，好在漢語本身出色的表達能力讓他很快就想通了這個名詞的含義了，不過他還有點不敢相信，就試探著問道：“刷牙時漱口用的？”

  “是。”

  “……”韓二少頓了頓，拿起那非金非木，外表看似玉石卻又有不同的精致小刷子問道，“那麽這個呢？刷牙用的？”

  “是的。”小婢女點頭。

  韓子青砸了砸嘴，將那塑料牙刷拿在手裏不停的把玩著……

  其實南宋時期已經有專門的牙刷店鋪了，隻是那些東西完全都是手工製造，用的材料也是五花八門，竹、木、金、玉皆有，刷毛則大多使用馬尾材質。

  不過，類似現代牙刷這樣通體塑料的，韓二少自是從未見過。

  “……質感溫潤如玉卻不冷涼，敢問小姐這是何物所製？”韓二少不恥下問。

  “肖公子說是叫……塑料。”小婢女努力的回憶著肖恒曾經教過的東西答道。

  “塑料……”韓子青砸了砸嘴，這又是個沒聽過的名詞，而且光從語音上根本無法解析它所代表的意思。

  “……就是一種有可塑性的材料。”小婢女解釋道。

  這位婢女原是兩位小姐買來的那兩位婢女的其中之一，原本還說要肖恒挑一個的，當然肖恒並不需要……

  後來隨著小蝶的身份逐漸向管家方麵轉變，這兩個小婢也就承擔起了小蝶原本的工作。而隨著學校的建立，這兩位年齡不大的小女孩也被肖恒強行塞進學校中去了，一些名字自然也跟著學過。

  “這個呢？”韓子青拿起一盒白色的粉末問道，此時的他已經完全放下了架子，一副不恥下問的模樣。

  “這是牙粉，用牙刷沾取少量牙粉，然後這樣上下刷牙……”小婢女一邊解釋一遍用手比劃著教他怎麽做。

  “哦……”韓子青認真的學習了一遍之後，拿起牙粉仔細的看了看，又聞了聞……最後沾了一點放到嘴裏嚐了嚐。

  “有點鹹，想是加了鹽的……”韓子青恍然。

  其實南宋時期也已經有類似牙粉的東西了，其中的成分最簡單的當然就是鹽、酒、醋之類的，稍微高級一些的會加金銀花、藿香、茯苓等中藥。

  這盒牙粉的主要成分是球磨機出品的方解石粉末，而次要成分是鹽。

  方解石粉末是摩擦劑——現代牙膏中的摩擦劑中也會使用方解石粉，也就是碳酸鈣粉末。

  摩擦劑的主要用來消除牙齒上麵的牙垢、菌斑以及牙石，而鹽則用來殺菌。

  這東西本來是準備生產出來賣給有錢人的，可惜後來肖恒發現這種牙粉比起本地的中藥“牙膏”並沒有太大的優勢，而且味道上反而頗有不如，索性就當成了內部福利發了下去。

  至於現代意義上的牙膏……現在還沒有成熟的生產條件，主要是用於清潔牙齒的表麵活性劑不好造——總不能用肥皂粉做表麵活性劑吧？堿性的肥皂對牙齦不好，而且不小心被吃進肚也對身體有損害。

  在小婢女的教導下，韓子青帶著新奇的情緒完成了這一次的淨麵……隻是當他刷完牙齒的之後，捧著那牙缸頗有些不舍，而洗掉臉上的泡沫之後那種格外的、沒有油脂的清爽給他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唉……”韓子青斜眼偷瞄了那小婢女一眼，戀戀不舍的放下毛巾，結果那小婢女居然隻是端著臉盆走了，其他東西還留在原地沒動！！

  韓子青眼睛一亮，偷偷的向外望了一眼，發現沒人之後一把抓起玻璃牙缸，也不顧它裏麵還有殘留的水珠就往自己懷裏揣……不過揣了一半眉頭一皺又拿了出來把它放在桌上。

  韓二少兩眼盯著那玻璃杯看了半天，忍不住伸手又去把它拿起了起來……然後整他猶豫著的時候，就聽門外響起了個聲音。

  “你在幹什麽？”肖恒站在門口奇怪的看著他。

  “我……”韓二少手拿著的玻璃杯一臉尷尬尷尬的看著肖恒……

  “看來韓二少對這牙缸很感興趣？”肖恒挑了挑眉毛問道。

  “這……”韓子青眼睛滴溜溜的轉了起來，似乎在思考怎麽解釋這個問題。

  肖恒沒好氣的笑了笑，轉身喊道：“小春，去拿個禮盒來，把韓公子這套東西裝上，找人送到韓府去！”

  “是。”剛剛那小婢女遠遠的答應了一聲。

  “真是羞煞我也……”韓子青老臉一紅，“還是肖兄大氣！”

  “行了，不過是些小玩意罷了……給，換上。”肖恒扔給他一條褲子和一雙木屐。

  “這是？”韓二少這才發現肖恒今天沒穿褂子，而是穿了一條怪模怪樣的褲子，腳下蹬著的也是木屐。等他將肖恒扔過來的褲子抖開之後，發現也是跟肖恒穿的那件式樣相同。

  這是一件用厚實的粗布縫製的吊帶褲，肚子上有個肚兜，背後是兩條交叉的背帶連到前身的肚兜上。

  “幹活去。”肖恒也沒多說，隻是退了出去。

  “……哦。”韓子青撓了撓頭，也就回到裏間把這怪模怪樣的吊帶褲換上了。

  “幹什麽活要穿成這樣？”韓家二少爺嘟嘟囔囔的走了出來，結果肖恒一看差點沒笑出聲——這家夥不會調節背帶的長短，結果褲襠處勒出了個“M”形……

  “這個背帶是能調長度的。”肖恒強忍著笑意告訴他怎麽調。

  按照肖恒的教導調整了背帶長度之後，韓子青長出了口氣：“呼……我說怎麽硌卵子……”

  “哈哈哈……”肖恒終於忍不住笑出了聲。

  ……

  笑過之後，肖恒帶著韓二少來到秦府側邊的馬廄，開門之前肖恒就從旁邊取下一柄鐵鍬遞給他。

  “這是？”韓二少一愣。

  “鏟馬糞。”肖恒示意他看馬廄裏麵，“先把所有馬糞鏟一遍。”

  “啊！？”韓二少傻了，他什麽時候幹過這種粗活？

  “愣著幹什麽？鏟啊！”說著，肖恒先拎著鐵鍬走了進去。韓子青也猶猶豫豫的捏著鼻子跟了上去……

  不過一進馬廄他就眼睛一亮——整個馬廄裏全部都是膘肥體壯的高頭大馬！

  眼見著這麽多好馬韓子青頓時興奮起來，這個看看那個瞅瞅，完全忘了自己要幹什麽。等肖恒忙活完一個馬廄的時候他還在那看馬呢！

  “快點幹活！幹完了還得刷馬呢！”肖恒沒好氣道。

  “哦哦哦……好好好……”韓子青如夢初醒，拎起鐵鍬埋頭苦幹。

  等馬糞清理完了，肖恒就將戰馬一匹匹的牽出去，拿起大號刷子開始給馬刷毛。那戰馬也一動不動的乖乖的站在那任憑他刷。

  而另一邊……

  “哎哎哎……別咬！靠，踢老子作甚！？”韓子青手忙腳亂的躲開那匹棗紅馬的襲擊，一臉無奈的與它對峙著。

  肖恒看著好笑，也不去幫他，默默的給手中的白馬刷完牽回去，這才走到棗紅馬的身邊解開了韁繩。

  “你再去找一匹。”肖恒對他說。

  看著那棗紅馬乖乖的任憑肖恒處置的樣子，韓子青有些不甘心的再去找了一匹……這次他選的是一匹四蹄踏雪的黑馬。可還沒等他給馬上籠頭，這黑馬就衝他咬過來了，嚇得他趕緊撒手。

  看著他的鱉樣肖恒暗笑不已。

  在黑馬那碰了個釘子之後韓二少還是不甘心，又去別的馬那裏試了試……結果十匹戰馬每一個看得上他的，除了最初那匹不知道情況就被他套上了籠頭牽出去之外，其他的馬他甚至都不讓他近身！！

  最後韓二公子也隻能紅著眼睛看肖恒一匹匹的刷戰馬……

  “慢慢來吧。”肖恒拍了拍韓二公子的肩膀道，“我要去練兵了，你是跟我去還是在這裏玩一會？”

  “我，我留下！我就不信了……”韓子青苦大仇深的說。

  “好吧隨你。”肖恒走之前提醒道，“旁邊還有黃瓜，你可以拿來討好它們。”

  “好！”韓子青精神為之一震。

  ……

  中午直到吃飯的時候肖恒才再次見到韓二公子。

  “你該沐浴了。”等他一過來肖恒就聞到了一股濃鬱的馬糞味。

  “嗯……”韓子青失魂落魄的應道，端起飯碗有一口沒一口的吃著。

  “怎麽？”肖恒問道。

  “呃……嗯……沒，沒什麽。”韓子青快速的扒拉完碗裏的飯道，“時間也不早了，我就不多做打擾了，告辭。”

  “.改日再會。”肖恒笑道。

  “……”韓二公子拱拱手走了，連衣服都沒換。

  肖恒卻看著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

  原本以為韓子青這家夥受挫之後不會再來了，不過沒想到第二天一大早這家夥就跑來肖恒這邊看他訓練新兵了。

  等到肖恒練兵結束，韓子青毫不見外的跟在肖恒的後麵也打了一碗飯。

  “肖兄下午沒事了吧？今天哥哥帶你去個好玩的地方……”韓子青滿嘴飯粒。

  “我對那些偎紅倚翠的地方沒興趣。”肖恒淡淡的答道。

  “唉我知道，今天我要帶你去火器作……聽說今天他們造出了‘飛火神鴉’，咱們去看看熱鬧。”韓子青一臉神秘道。

  “飛火神鴉？”肖恒一愣，這名字一聽就不是什麽正經火器。

  “是，聽說這東西可不得了，百尺開外就能取人性命！用來防守攻城再好不過了……”韓子青說得那叫一個眉飛色舞。

  可惜來自後世的肖恒早就知道那些花裏胡哨的火器作用不大，攻城守城的神器隻有一個——火炮。

  真理隻在大炮射程之內這可不是一句玩笑話，而是血淋淋的現實。

  不過……

  “……去看看倒也無妨。”肖恒想想下午好像也沒什麽事了，索性就答應了。

  吃完飯兩人騎著馬，當然韓子青騎的是自己帶來的……兩人兩騎很快就來到了火器作。

  跟著韓子青刷臉進門之後，兩人穿堂過院來到一處寬闊的操場。

  此時操場上已經站了不少人，其中一個身著六品官府的文士站在其中正與幾個工匠聊著什麽，韓子青看到他之後快走兩步喊道：“大哥！”

  “子青啊。”那六品官對著韓子青點了點頭，又回頭去跟那些工匠討論去了。

  “兄弟勿怪，大哥這人就這樣，一遇到感興趣的事就犯了書生氣……這時候你跟他說話他也是聽不到的。”韓子青回頭道。

  “沒事。”肖恒擺手，饒有興致的看向場地中央那個怪模樣的家夥——這東西的下半部分就是個帶滑軌的兩輪車，而上半部分則像個裝上了火箭推進器的風箏。

  “怎麽樣！？這神火飛鴉如何？”

  “……不飛回來就不錯了。”肖恒如此評判道。

  “啊？”韓大少一愣，那邊的六品官和幾個官員也抬起頭向這邊望了一眼，不過他們也沒在意，隻是隨便看了看就繼續討論起來。

  好不容易等他們討論完了，這所謂的神火飛鴉也終於開始了點或實驗。

  隨著“咻——”的一聲，神火飛鴉屁股後麵噴出兩團火焰，緊接著就順著滑軌飛上了天。

  剛剛上天的時候還好，還保持著飛行狀態，不過很快它就開始歪扭起來，最後幹脆變成了無規律的布朗運動，直至耗完了火藥推進劑這才從空中掉了下來……落在地上爆成了一團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