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九章 罪孽
作者:白禾雀      更新:2020-03-01 19:18      字數:2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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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漳曲關南三十裏有個臨淮鎮,我在那兒有座小院。你們拿著鏟子去吧,進了院子向北走六步、向東走三步便向腳下挖,在大概三尺深的地方有口大壇子,裏麵裝著三百多兩銀子……”

  目瞪口呆的蕭靖停筆和夏晗雪對望了一眼,微笑道:“賀百戶,與銀錢有關的事不必和我們講,你多告訴一些兄弟,將事情交托給他們便是。蕭某主要記錄要留給家人的話,還有其它能上報紙當做新聞題材的東西。”

  之前人家托他轉交的東西他都沒敢收,一來是因為他知道有夏晗雪在,自己活下來的概率並不比其他任何人高;二來則是給這些人留個睹物思人的物事,他們會多一分活下去的念想,真到萬不得已時也會拚盡全力掙紮求存;三來,雖然值錢的東西都被北胡人搶走了,可一個荷包、一個護符之類的在胡人眼中毫無價值的東西其實也可以算是財物,他實在不方便替人拿著。

  如今,人家居然說出了埋藏幾百兩銀子的地方……就算他是個見證人,也難免有些瓜田李下。

  仿佛是看出了蕭靖掩藏在笑容之下的尷尬,賀百戶哈哈大笑道;“我要留給你的話都是可以登在報紙上的故事,你隻管寫下就好。嘿,要托你辦的事就與這銀子有關,莫非你不想幫忙?”

  蕭靖猶豫了一下,終於點頭道:“您繼續說吧。”

  賀百戶這才道:“臨淮鎮東北有個駱家莊,離漳曲關的軍鎮也就是十裏多點吧。莊子北邊有位姓沈的女子,是個半掩門的……”

  當他說到“半掩門”三個字的時候,蕭靖發現了夏晗雪投來的相詢的目光。

  這妮子純潔得很,偏偏又對外麵的世界充滿求知欲,簡直是個好奇寶寶。遇到不明白的詞,她一定會問個清楚,以前就發生過這樣的事。

  可是,本公子又該怎麽和你解釋呢?

  說得多了,莫不是顯得我不純潔?作為將來要成為她夫君的人,怎能這般自毀形象?

  說白了,我不也是看了網絡小說才知道這詞的麽!

  側過頭和忽閃著大眼睛、很是萌萌噠的夏小姐來了個眼神交流,蕭靖又轉過頭來直視著賀百戶,對他若有若無地擠了擠眼睛。

  賀百戶馬上會意了:夏晗雪還在呢!他用力咳嗽了兩聲,找補道:“那姓沈的女子是我的相好……”

  蕭靖偷偷瞟了一眼,見夏晗雪眼中的求知欲淡了許多,才算鬆了口氣。

  “那三百多兩銀子裏,可以拿出一半送去給她。就算是幫她……咳,她欠了莊裏惡霸的錢,有這些銀子應該足夠還上了……”

  這次賀百戶說得隱晦多了,不過蕭靖也是秒懂。想必那姓沈的暗娼是被本地的黑惡勢力罩著的,而北方的惡勢力一向無法無天,連賀百戶這樣的軍人都拿他們沒什麽辦法。既然來硬的不成,就隻能拿錢幫她贖身了。

  不過,像邊軍這樣的地方一般都有營妓,供單身的士兵解決生理問題……他為啥要舍近求遠?看來,是真愛啊!

  賀百戶懊惱地道:“可惜還是差了些錢,最起碼也要有五百兩才夠。哎,聊勝於無吧,能幫她過得好些就行。”

  心中淒然的蕭靖肅然道:“不用擔心,此事交給我便是。這支隊伍多虧了您才有今天,您就像我們所有人的兄長,當兄弟的一定替您完成心願。我自己也要留份遺囑的,其中會寫明您的這件事。若將來有人能把消息送到報社去,自會有人為您補齊剩下的銀錢。”

  他身旁的夏晗雪也用力點了點頭,對這番話頗為讚同。

  感激莫名的賀百戶說了聲“多謝兄弟”便準備大禮拜下,蕭靖趕忙扶住他,道:“既然是兄弟,又何必如此見外?其實,我還說得輕了些……一起走了北胡的這趟差事,不管最後結果如何,咱們這群人都已是‘生死兄弟’了。這點小事,又何足掛齒?”

  賀百戶朗聲笑道:“沒錯,是我輕率了。那,我就繼續說嘍?”

  蕭靖提筆應道:“賀大哥請說。”

  賀百戶若有所思地道:“這第二件事,於你來說可能更容易些。京城東邊有個叫浦化鎮的地方,鎮裏有戶姓榮的人家,是老兩口相依為命的。二老的兒子以前是我的兄弟,後來他在戰場上為國捐軀了,這些年都是我托人送錢去供養他們。你把壇子裏另一半銀子都拿去吧,應該足夠老人養老之用了。”

  那是容易些麽?是非常容易好吧!

  賀百戶久居邊關,雖然聽說過鏡報,卻不清楚報社到底在哪裏。蕭靖在浦化鎮時便知道這榮家,因為大概清楚這家人的事,還在報紙組織的“送溫暖”活動中特意上門探望過。

  “賀大哥有所不知,我的報社就在浦化鎮,這不過是舉手之勞。”麵有憾色的蕭靖緩緩地道:“不過據我所知,榮家的老太太去年已過世了。咽氣前,她還不停地叫兒子的名字……”

  賀百戶的雙手無力地捂住了臉,不忍追問的蕭、夏兩人也沒敢說話。過了一會兒,他忽然開口道:“你們可知道我為什麽要給他家裏送錢麽?”

  “是因為戰友的情誼吧?”蕭靖試探道:“一起當過兵的人都有很深的交情,一起上過戰場的那就是過命的交情了。在我的家鄉,有很多為戰友情付出了一輩子的人。”

  賀百戶的表情有些痛苦。他用力搖了搖頭,才道:“不是。說出來不怕你們笑話,我對他的家人這麽好,是因為……害死他的人是我。”

  蕭靖愕然,夏晗雪也驚訝得以手掩口,臉上滿是難以置信的神情。

  “賀大哥一定是在說笑,我看這段就不要記了。”蕭靖輕輕放下筆,道:“您是什麽樣的人,所有兄弟都看在眼裏。害死戰友什麽的,是絕對不可能的。”

  “不,要寫,一定要寫!”一向很冷靜的賀百戶忽然激動地道:“這是我的罪孽,我不想把它帶進棺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