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截擊拓跋燾
作者:楊秋曉      更新:2021-07-24 12:04      字數:5451
  於是二人爭執不下,借著酒勁便互相上手推搡踢踹了一番,倒也沒有大打出手,便被旁人分別拉了去。

  ??當時見到的人多,阮成維也不好繼續裝傻抵賴,隻得乖乖承認道:“剛才我們確實起了些爭執,那個簪子也是當時混亂時掉了,我不知道怎麽會出現在這的。況且,我跟那個孫柏楊也沒有矛盾,為什麽要殺他。為了一匹馬,我不至於殺人啊。”

  ??“京城中盛傳,你阮公子愛馬如命,去年就為了一匹西域馬而將人打至重傷不治,不是嗎?”崔庭依然咄咄逼人。

  ??杜正被篳篥一事嚇的不輕,徹底亂了思緒,此時也顧不得其他,一心隻想撇清自己,聽到這話,急忙接茬道:“那我跟周績文也無冤無仇,跟孫柏楊又是朋友,有什麽必要殺他倆。我看一定是他跟周績文結怨,於是利用孫柏楊殺人,再下毒將孫柏楊滅口。”

  ??崔庭靜靜的在腦中整理起案情的來龍去脈。酒宴之時有人在篳篥上給孫柏楊下了毒,而後孫柏楊來到馬車裏用玉簪殺害周績文,繼而自己毒發身亡。

  ??玉簪是阮成維的,他也跟周績文有過節,隻是沒人看到他跟孫柏楊有接觸。有毒的篳篥是杜正的,他又與孫柏楊往來密切,可是他完全沒有動機殺害二人,這樣下去,豈不是要成無頭公案。

  ??這時青昭微微示意,一邊的唐初荷突然站出來說道:“大人,地蒲那草我家鄉那邊就有,聽說接觸後很容易吸附在皮膚上,且遇醋會變紅的。”

  ??崔庭正在頭疼,聽到這話,立刻吩咐道:“去,拿碗醋過來!”

  ??一會功夫醋就端了來,阮杜二人顫顫巍巍的將手放入醋中。

  ??杜正心中十分忐忑,今天這場,擺明了是冷青昭算計他,那很有可能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讓他接觸了毒物,自己現在真是砧板上的肉,任她隨便剁了。然而,當二人將手取出時,杜正驚喜的發現自己的指尖並沒有變色,相反,阮成維的臉色可就難看了。

  ??他右手指尖微微透出紫紅色,雖然顏色不深,但是細看就會發現。

  ??阮成維死死的盯著自己的手,驚恐的瞪大了眼睛,他怎麽可能知道,唐初荷一早便在馬韁之上塗了毒物。

  ??“帶走!”崔庭根本沒給他考慮和辯解的機會。一群人押著阮成維,浩浩蕩蕩的離去了。

  ??杜正此時終於長舒了一口氣,繼而一臉陰霾的看向青昭。他雖然還沒明白,這女子到底有什麽企圖,但是他分明嗅到了陰謀的味道。

  ??青昭衝著他陰冷一笑,轉身離開了人群。

  ??春雨突至,棲山荒無人跡的密林中冒起了微弱的炊煙。

  ??小狼邊用牙叼著胳膊上的繃帶,邊說道“沈將軍,你們再晚來一會,可就給我們收屍了。”

  ??沈慶之身上也掛了彩,用手按了按傷口,呲牙道:“殿下受驚了,北魏實在重兵,我們也是好不容易找到突破口的。”

  ??“無妨。”被圍攻了兩日,又突圍奔逃了一日,劉駿也是筋疲力盡了。

  ??他早就料到後方可能出事,所以之前已經跟沈慶之約好,如果拓跋燾撤離彭城,他就要在留城外留一隊人,即可擾亂敵人進攻,有救援時也可接應。幸虧如此才撿回一條命。

  ??“殿下,現在我們該怎麽辦?借著這個山勢,我們也躲不了多久的。”嵇玄敬問道。

  ??“我讓管進和楊無端回彭城找張暢了,想來很快就會有人馬來接應。”

  ??“張暢?他隻是個沛郡太守,怎麽敢違背劉義恭那個老匹夫。”

  ??“張暢此人氣節大義還是有的。我們現在要想的是之後魏軍北撤,應該如何阻擊。”

  ??“北撤?您是說拓跋燾攻不下留城?”

  ??“他的糧草輜重早已燒盡,而我已將彭城多餘的糧食都運到了留城,那裏雖然兵力不足,但隻要糧草充實,據守還是沒問題的,再有一兩日,拓跋燾就不得不退兵了。”

  ??“殿下,你是怎麽想到的。”沈慶之有些訝異,此時彭城,他也是第一次隨劉駿作戰。從前他竟不知道這個沉默寡言的皇子如此有韜略,他更無法理解,為何他這樣的洞若觀火,善察人心,卻一直都躲在權力中心之外。

  ??“切,少見多怪。”小狼不屑的說道。“你以為人人都有本事用幾千兵馬對抗十萬大軍嗎?”

  ??劉駿心中已經有了下一步計劃,但是他還不能說。

  ??果然,次日劉駿等人埋伏在山中,遠遠看到張暢帶領一隊人馬,趕著幾輛大車而來,他們刻意避開大路,來到棲山約定的地點。

  ??“殿下,我們為什麽躲起來?”小狼好奇的問。

  ??“你還小,不懂世道險惡。以後再教你。”

  ??劉駿凝神觀望,確定他們身後並無其他尾巴,這才現身匯合。

  ??“殿下,我們是退回彭城還是支援留城?”張暢眼中滿是血絲,想來這兩日他也是片刻未歇。

  ??“你出城這事,誰知道。”

  ??“江夏王。我隻說出城接應,沒說具體地點。這幾車草料的事情他不知道,你信中叮囑過。”

  ??“好,已經齊備,我們開始行動。”劉駿篤定的說。

  ??“殿下,你是想半路伏擊拓跋燾。”沈慶之問道。

  ??“是。”

  ??“可是魏軍北撤有兩條路,一是這棲山之下,二是安王陂,我們兵力不足,不可能分兵,現在怎麽判斷他們走哪條路呢?”

  ??劉駿遠眺彭城方向,微微皺起眉頭。

  ??“會有人告訴拓跋燾,他們該走那條路的。”

  ??“你是說,有內奸?”

  ??“不錯。”

  ??此次偷襲隻有張暢,江夏王二人知道,魏軍居然能得到消息,果斷在反撲,定是有人通風報信。那麽這內奸極有可能出在二人身邊,張暢來支援,並無追兵,看來奸細不在軍中,那隻能是在二人府中了。

  ??他讓管進和楊無端分別將自己計劃半路設伏的事情透露出去,再嚴密監視他們府中動向,想來,很快便會揪出內奸。

  ??拓跋燾早知留城兵力空虛,所以不遺餘力大舉攻城,卻不想這城池如此堅固,城頭上甚至有百姓在幫忙運送物資。之前劉駿一把火燒光了他的屯糧,同時兩城又堅壁清野,現在魏軍確實出現了困境。

  ??“父皇,我帶人再衝一次。”

  ??“不必了,拔營北撤!”拓跋燾盯著遠處堅守的城牆,鎮定的說道。他不愧世上真豪傑,十分懂得審時度勢。

  ??“可是……”拓跋翰還不死心。

  ??“吾兒要懂得見機而動,時下局勢已然不同,我們戰線過長,糧草難以維序,北境來報,柔然又有異動,蘭景英的死恐怕也會讓蘭延心生怨恨,隻怕朝堂難安。所以我們現在應該速速回撤,此次南征他們的江北六州已經大亂,暫時劉義隆不會再出兵滋擾滑台潼關,我們也不算無功而返。況且……”

  ??“況且什麽?”

  ??“有密報,彭城劉駿再生事端,欲帶兵阻我軍退路。”

  ??“又是劉駿!”拓跋翰想到他就牙癢癢:“他在何處行動?”

  ??“安王陂。”

  ??“給我三千兵馬,兒臣先去安王陂收拾了他。”

  ??“翰兒,行軍打仗乃是牽涉到千萬人的性命的,你不可意氣用事,做任何事都要慎思慎行。”

  ??“父王,我是想劉駿此人一直詭計多端,這條密報,不知會否有詐。”

  ??這句話倒是提醒了拓跋燾,確實不能小看這人。之前兩次被他設計,此次定要多些小心。

  ??按地形來看,棲山山勢陡峭,叢林密布,更適合設伏,且是北撤的近路,他為什麽會選擇在安王陂設伏呢,他又為何如此肯定他們會走安王陂呢?

  ??“看來這次密報,又是他的障眼法,他揚言在安王陂阻我軍退路,是想逼我們走棲山,而棲山地形複雜,更適合伏擊,所以他極有可能在棲山安排了人。”

  ??“那我帶兵去圍棲山。”拓跋翰提起劉駿就沉不住氣。

  ??“你再如此衝動,以後就不能再獨自帶兵了。”拓跋燾厲聲斥責道。

  ??“可是父親……”拓跋翰依然不甘心。

  ??“不過也好,你帶一隊人,避開大道,從西側入棲山,找到他們的蹤跡時,不可立即硬戰,要先合圍。”

  ??“是!”

  ??“殿下,安王陂地勢平坦開闊,這怎麽設伏啊。”

  ??“那邊是個村莊吧。”劉駿沒有回答。

  ??“您想在村內設伏?這是不可能的,就我們這幾個人,都不夠魏軍塞牙縫的。”

  ??“那個大院落,不知道是什麽人家的,光馬廄就這樣的寬敞。”劉駿目光灼灼,他還是沒有接話,心中自有打算。

  ??當夜,拓跋翰便帶人趕到了棲山,晨霧未散,再加上天也沒亮透,所以視線十分不好,魏軍士兵個個屏氣凝神的在山中摸索著,卻完全沒有發現人跡。

  ??突然,遠處一個士兵發出尖叫,整個人瞬間被繩子扯飛了起來。拓跋翰看著這個場景,是那麽的似曾相識,當時在懸瓠,魏軍也是被山中苗人的機關陷阱折騰的夠嗆,看來劉駿是早有防備。

  ??還不待他細想,一旁的幾個士兵又傳來了慘叫,三人同時跌入了深坑,那坑有一丈方,下麵墊滿了棘草,士兵跌進去後,登時便被紮成了馬蜂窩,發出陣陣哀嚎。

  ??他上前想要拉出士兵,卻見樹上突然蕩下一排削尖的細竹,風一樣的飛來。拓跋翰趕忙趴下身去,躲開了竹尖,可是他身後的幾人可就沒那麽好的運氣了,瞬間被竹子刺穿了身體,飛了出去,隻在空中留下一抹飛揚的血跡。

  ??拓跋翰惡狠狠的看向深山之中,咬牙喊道:“退出山去。”他心有不甘,卻不能用兵士的性命,泄自己一人之憤。

  ??這邊拓跋燾帶著大軍回撤,夜裏行至安王陂下的一個空曠的村莊,紮營歇息。雖然他斷定劉駿會在棲山設伏,可是自己這邊也沒有掉以輕心,為防止對方夜間襲營,他嚴令軍士謹慎巡查四周。

  ??然而天色漸亮,依然沒有什麽動靜,拓跋燾正想安心的喘口氣,卻見拓跋翰狼狽的趕了回來。

  ??“父王,他們似乎沒在棲山,我去時,他們早有防備,在山中布下了陷阱。”

  ??拓跋燾心知不妙,立刻傳令啟程,然而外麵卻又出了亂子。原本強健的戰馬,一夜之間都蔫了,吐的吐,泄的泄。

  ??“這是怎麽回事?”拓跋燾看向騎兵統領,厲聲責問。

  ??“昨夜我們看前麵大院的倉庫中有很多草料和黑豆,這幾日草料不足,馬匹也……所以……”

  ??拓跋燾細看草料,便發覺不對,裏麵似乎混入了其他東西。

  ??沒想到這劉駿小兒在這等著他呢,他正要下令設防,卻聽四周殺聲驟起。劉駿帶領宋軍,三麵殺來。

  ??拓跋燾雖然知道對方兵力有限,但是現下騎兵不堪用了,軍中人心惶惶,不適合應戰,隻得下令賀勇和拓跋翰帶人阻截,其餘大軍丟掉輜重盔甲,輕裝撤退。

  ??雙方激戰了半日,原本就荒蕪的安王陂下,屍橫遍野。

  ??“殿下還追嗎?”小狼一邊作戰,一邊問道。

  ??對方且戰且退,速度極快,現下已經退出十幾裏了,這也是劉駿沒有想到的。再追下去,宋軍疲憊,恐拓跋燾整頓好了,再反撲回來,那就麻煩了。

  ??“張大人,你跟嵇玄敬先回撤,收拾魏軍留下的輜重和馬匹後返回彭城,我和沈將軍殿後,稍後轉還。”劉駿單手握劍,騎在馬上喝令道。

  ??“是!”

  ??沈慶之看著劉駿策馬揚鞭,揮劍嶄敵的背影,心緒從之前的驚奇,變成了敬畏。他竟可這樣算無遺漏。

  ??他之前放出消息,說自己要在安王陂設伏,既查出了奸細,又借內奸之口誤導了拓跋燾,使他以為看透計策而放鬆警惕。且他知道魏軍糧草不濟,於是讓張暢帶來了大量的草料,再把有毒的犬舍草和燒黑的巴豆參入其中,使對方騎兵喪失戰力。同時他又自知宋軍兵力不足,所以三麵夾擊,留下一口,以防對方作困獸之鬥,最後他還不忘在棲山設下陷阱,戲弄拓跋翰。

  ??由此看來,這人通透,且心智非常人可比,若他參與奪嫡……沈慶之似乎看到了未來的朝局巨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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