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深入敵營,如履薄冰
作者:楊秋曉      更新:2021-07-24 12:04      字數:12436
  拓跋翰在營帳中來回踱著步,父皇拓跋燾收到南平公主被俘的消息後大怒,拔刀斬了潰逃回來的副將,即刻率主力奔赴彭城了,而自己卻被留下守衛彭城輜重糧草,已經兩天了不知道進展如何。他也是長年隨拓跋燾征戰的與南平公主拓跋卿感情頗深。

  ??這時帳外稟報,有人帶著拓跋卿的信物前來報信。拓跋翰聞言快步趕到營門前,隻見一人通身富貴打扮,珠光寶氣的,身後四個隨從趕著一輛大車,車上有幾個大箱子,後頭還坐著一個頭戴麵紗的女子。

  ??拓跋翰上來便問:“什麽信物。”

  ??嵇玄敬被他這一聲嚇到了,慌忙送上一條銀柄馬鞭。

  ??拓跋翰見後更是不淡定了:“你們怎麽得來的?”

  ??嵇玄敬這才將先前編排好的話慢慢說來:“在下乃彭城中的程氏藥行主家程桓,前幾日刺史府來人,要找醫女去府中診病,家妹便奉命前去,去了才知道是給南平公主看傷……”

  ??話還沒說完,拓跋翰就急了:“她傷了?嚴不嚴重?”

  ??“這……”嵇玄敬為難的看著青昭。

  ??青昭緩緩上前作揖回話:“公主都是皮外傷,不甚嚴重,但是……”青昭裝作避諱的樣子,不再說話,他們越是這樣欲言又止,拓跋翰就越著急。

  ??“來來,你們進來回話。”一行人就這樣進到中軍帳中。

  ??青昭見四周還有兵士,便對拓跋翰說道:“將軍可否近身說話。”

  ??一旁的兵士立刻阻攔:“殿下,他們來曆不明,要小心提防。”

  ??青昭立刻挽袖露出雙手,拓跋翰看她一個纖弱女子,手中又沒有武器,便湊身上前。

  ??青昭隔著麵紗低聲說:“公主身上的傷似有被拷打的痕跡,指尖還插著針,更可怕的是,衣衫破爛。”青昭越說聲音越小。

  ??拓跋翰全身的肌肉都繃了起來,輪廓分明的麵龐上更是毫無血色。

  ??青昭看著他的變化,停了停接著說道:“小女憐惜公主,同為女子受此大罪,便同意相救,她讓我從她從她腰間取此馬鞭作為信物,若將軍信得過,可由家兄帶您潛入城中營救公主。”

  ??拓跋翰本來還很震怒,聽到這不免狐疑地看著青昭問道:“城外就有大軍,何故來我蕭城求救?”

  ??青昭佯裝害怕的說道:“兩軍對戰,局勢凶猛異常,家兄帶著財帛和小女實在不便,且消息一旦走漏,便再難返城中救人了。”

  ??拓跋翰下意識的點了一下頭,想來確是如此,轉而問道:“彭城激戰,守衛必定嚴密,你們有什麽辦法帶人進城。”

  ??一旁的嵇玄敬忙答:“在下的嶽丈就是城中的長史,來之前告訴他,我送妹返家後就會回去的,他自然會開門。”

  ??拓跋翰救妹心切,卻也不失謹慎,看著嵇玄敬繼續探問:“你們這麽費力相助,可是有什麽條件?”

  ??嵇玄敬聽出對方已然鬆動,便故作殷勤地說道:“隻願將軍暫時庇護家妹,待城破之時,保全在下的家人和產業就好。”

  ??這一切似乎合情合理,可是拓跋翰還是猶疑不定,如果是以往他或許已經開始點兵南進了,可是就在拓跋燾進軍之後他收到細作線報,說武陵王劉駿已經派出了二十個人的偷襲小隊,去向不明。拓跋燾看看眼前這隻有六個人,且線報也沒說他們中有女子和大件財物。突然想起了一個隱處。

  ??“聽聞你們程家也是彭城高門,可認識江夏王嗎?”說著邊便揚起下巴,以俯視的姿態看著嵇玄敬。

  ??這嵇玄敬怎麽可能知道,青昭見狀立刻解圍。

  ??“吾家與王爺府交情甚篤,朝中生意都仰仗江夏王照拂,且……”青昭故作語塞。

  ??拓跋翰追問:“什麽?”

  ??青昭當日入江夏王府偷信時,也順了另外一封信,那是江夏王夥同程家,私自將藥材倒賣給魏軍的往來書信,本來想將來留個把柄,卻不想這時派上了用場。

  ??“且,我們程家也曾幫過魏軍,不是嗎?”青昭謹慎的說。

  ??拓跋翰意味深長地看看青昭,他確是聽父皇說起過此事,由此便知程桓不是什麽硬骨頭,量也不會犧牲家眷金銀來偷襲營寨。

  ??慎重起見,他接著盤問:“姑娘即為醫女,想來醫術一定很精湛了,近日我感覺身體不適,不如姑娘幫我診診脈?”

  ??青昭點頭應允。一診之下,青昭心中便已了然。

  ??“將軍在十五日前胸前受傷,險傷心脈,現在身體尚弱。”

  ??拓跋翰點點頭,父親正是因為心疼他有傷,才讓他留守蕭城的。

  ??青昭接著說:“將軍近日睡眠不足,以致心血不濟,時常頭暈,加上外傷,若再不救治恐再難痊愈。”

  ??拓跋翰此時頗有幾分認真的問:“要如何治?”

  ??青昭走到案前便開始寫藥方。

  ??拓跋翰悄悄對身邊的侍衛說:“去看看他們的箱子,可有什麽能確定他們身份的東西。”

  ??青昭側耳聽到,心中不禁暗笑,還好之前想到了,特別將一副王僧虞的書法放在最上麵,上麵寫明贈與程萬峰。

  ??當青昭寫完診方時,拓跋翰也看到了那副字,這才完全釋懷。

  ??嵇玄敬長長的舒了一口氣,他沒想到這個拓跋翰看起來粗獷,卻這樣細心,之前青昭百般籌謀,他還覺得有些多餘,現在看來,真是差一步就萬劫不複了。

  ??拓跋翰打定主意,立刻出去點了十幾名精悍兵士,交給了嵇玄敬,讓他帶去彭城解救公主。

  ??此時魏軍已經進攻彭城三日了,嵇玄敬當即保證七日之內即可救出公主回來,屆時彭城會打開城門迎魏軍進城。

  ??拓跋翰頗為看不起這個一臉諂媚的人,不耐煩地揮揮手,就算打發出去了。

  ??青昭欲隨後離開,拓跋翰卻突然發問。

  ??“程姑娘何故一直蒙著麵紗?”

  ??青昭嫋嫋轉身,回:“因小女子相貌醜陋,怕驚嚇他人。”

  ??“哦?”拓跋翰一聽更加好奇起來,美女見多了,醜女能醜成什麽樣?

  ??青昭沒給他再發問的機會,馬上說道:“將軍可否請人領我去醫帳,我會盡速為將軍配好調理的藥。”

  ??拓跋翰點點頭吩咐下去。他並不知道,自己那十幾名勇士,出了營帳便會被嵇玄敬提前安排好的人伏擊殺盡。

  ??此時京中的蕭府熱鬧非凡。輔國將軍蕭斌回京複旨,恰又趕上他的壽辰,蕭斌手握重兵,朝中之人爭相籠絡,因為戰時蕭斌無意大肆操辦,但依然迎來送往不斷。

  ??蕭致繡陪著蕭夫人在後院與幾名女眷飲茶閑談,頗感無聊,便找借口偷溜開了,緩步行至水榭處,不覺看著湖中倒影發起呆來。那對嫣紅的耳環,輕輕搖曳著,襯的女子的麵龐緋紅而嬌媚。

  ??“不知他是誰,可還有緣再見。”她輕輕呢喃著。

  ??水光悠悠飄蕩間,一個人影出現在她身後。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遊從之,宛在水中。”

  ??蕭致繡一見之下大喜。

  ??“是你?”她猛一轉身,卻不想距離太近,直接撲到了劉濬的懷中,蕭致繡害羞的用力推開劉濬向後退去,腿卻絆住了欄杆,險些跌入湖中,劉濬再次一把將她攬入懷中。

  ??他嘴角一揚,貼近她耳邊說道:“推開我很危險的,在我懷裏才最安全。”

  ??蕭致繡正值妙齡,見到這般英俊男子已經心生愛慕,何況對方還這樣能言善道。

  ??“你的腳受傷了,我抱你回房吧。”說完他便輕輕抱起蕭致繡奔閨房走去。

  ??致繡輕輕推打著他的肩膀,並無反抗之意,更像是嬌嗔。

  ??對岸的蕭致藝看在眼中,並未言語。

  ??蕭夫人半個時辰沒見致繡,便派人四處尋找,卻看到劉濬邊整理衣衫邊從致繡房間出來。

  ??劉濬見到蕭夫人慌忙解釋道:“小姐腳受傷了,我,我扶她回房休息,夫人莫要誤會。”

  ??蕭夫人心中不悅,但是卻不敢得罪皇子,匆忙道謝。

  ??劉濬心滿意足的出了蕭府,心中還在回味著剛才與蕭致繡的一番雲雨,這妙齡女子的肌膚真是吹彈可破,香汗淋漓後,更是滑嫩,而腰腿的骨骼也是柔軟至極,隻是那一對羞澀的胸脯,還沒有完全豐滿起來,不似成熟女子那般豐盈魅惑。劉濬想到這,疲憊的抻了抻筋骨,這一落床幔就是大半個時辰,可是累壞了。

  ??嚴韌南不識時務的匆忙來報:“殿下,拓跋仁即將到達南平王守衛的懸瓠,武陵王被拓跋燾的皇屬軍圍在了彭城。”

  ??幸好是個好消息,劉濬麵露喜色。

  ??“真的?”

  ??“真的,剛剛飛鴿來報,京中還無人知道。”

  ??“太好了,你打聽一下,會派誰去馳援。”

  ??“問過了,應該是沈慶之和臧質。”

  ??“速召徐大人杜大人過府。”言罷劉濬翻身上馬,疾馳回府。

  ??今日他可沒心情賞那滿園春色了,況且園中有點姿色的,他也都嚐遍了。這次可是天賜良機,如果順利,至尊之位他就唾手可得了。

  ??徐聿之和杜正,腳步匆忙的趕了過來,劉濬將事情複述了一遍,徐聿之杜正聽後急忙深施一禮。

  ??“殿下大喜了。”

  ??劉濬揚了揚手說道:“現在,我們就是要盡量阻止朝廷的援軍,為國捐軀也是無上榮光嘛。”

  ??徐聿之沉思片刻說:“沈璞大人是殿下心腹,現在盱眙,臧質若要支援,定過盱眙,不如讓他用計拖延住。”

  ??“好,我立刻修書,那沈慶之一路呢?”

  ??杜正接著說:“不知殿下與蕭小姐進展如何?”

  ??劉濬不明所以地說道:“甚好。”

  ??“卑職記得沈慶之是蕭將軍的舊部,且對他有知遇之恩。殿下可以讓蕭小姐偷偷取來一封將軍的書信,我們請高手模仿筆記,寫一封信給沈慶之,命他盡量拖延支援或者勸其棄城投降,想那沈慶之不敢違拗。而江夏王本就膽小,肯定已心生退意,不難說服,屆時再由蕭小姐在信上蓋上蕭將軍的大印就妥當了。”

  ??劉濬聽完這二人的籌謀,略一思量,立刻大笑起來:“好好好,有二位大人這樣的智囊,我劉濬豈有不成功的道理?”

  ??與此同時,太子府的信鴿也飛了回來,劉劭倚在榻上,寢宮中縈繞著孱弱之氣,他氣息微弱的一口口抿著全無作用的藥湯。

  ??“懸瓠南平王,彭城武陵王雙雙被魏軍圍困,情勢十分危急,始興王已經急召徐杜二人入府了,想來也已經得到消息了。”

  ??劉劭隻覺得心力交瘁,緊緊得閉著眼睛,半晌才幽幽地說道:“先派人給母後送個消息,盯住潘淑妃,防止劉濬作亂。再去給蕭將軍和何大人送個信,他們應該知道做什麽。”

  ??“是。”燕兒看著劉劭那毫無血色的麵龐日漸消瘦,本來清澈的眼眸長久地罩著一層陰影,心中淒然。

  ??“要不燕兒去一趟彭城,想辦法把那個大夫先接來吧。”

  ??劉劭強撐起身子,看著燕兒,眼中似乎恢複了一些活氣,輕聲說:“不必了,我身邊少不了你。不過你還是多派幾個人去彭城盯著吧。”

  ??“是,還有太子妃,因為擔心您的身體,病勢日漸沉重了,恐怕,恐怕時日無多了。”

  ??劉劭略一愣,放下手中的藥碗,悲涼的說道:“我拖累她了。也好,說不定我們很快能重逢。”

  ??這時外麵來人傳話:“報,武陵王派人送來一盒東西和一封書信。”

  ??聽聞此言,劉劭有了些精神,勉強起身,燕兒快步上前扶住他。

  ??劉駿信中說明,盒中是固神丹,即使對病勢恢複不大,卻也可以稍稍固本培元,暫緩身體的沉重。劉劭拿起一粒丹藥,放於掌心細看。

  ??“殿下,還是先讓人試試藥吧。”

  ??還沒等燕兒說完,劉劭一仰頭吞下了丹藥,他知道已經別無他法了,在這個時刻,如果自己不振作起來,那剩下的日子便是等待大廈傾倒,萬劫不複,既然生死無意,不若賭一把。

  ??“殿下,盒中還有一個藥方。”劉劭接過藥方,看了看又放在鼻下嗅了嗅,很好聞的藥香,不過字醜了點。

  ??“快些把東西找到吧,再晚就真的晚了。”

  ??“是。”

  ??劉劭慢慢合上眼睛,修眉細目,靜如止水。

  ??殿外月朗風清,烏鴉鳴叫著盤旋而去。

  ??此時蕭城的天空同樣璀璨靜謐,不遠處,一片初開的迎春花,不時揚起枝葉,招搖的散發著溫暖的氣息。

  ??青昭這兩日在蕭城好不忙碌,她十分盡心地為拓跋翰熬藥調養身體,即使她知道拓跋翰根本就沒有服用過,但是她並不關心。

  ??已經三日了,還沒有消息,拓跋翰夜不成眠,立在帳外目矚南方,幾十裏外震天的拚殺聲,這裏完全聽不到,燕王拓跋譚來信詢問他的傷勢,看似關心,實則譏諷。拓跋翰自認勇猛過人,現在卻如病夫一般,縮居後方不能上陣殺敵,這比任何的外傷都更讓他痛心,想到此處他胸口的箭傷劇烈得作痛,想到妹妹的境遇,心中更加煩躁不堪。

  ??青昭悄聲端藥進帳置於案上,她這兩日的奔忙拓跋翰都看在眼中,每日沒服的藥也都留在案上,故意讓她看到,可是青昭總是送來新藥的時候帶走舊的藥碗,好像完全不在意,他看著青昭手中的藥碗,心中無名火起。

  ??“你到底是何居心!” 青昭正欲離開時,拓跋翰突然發難。

  ??青昭好像沒聽到,端著碗就要繞過去,這樣被人無視,更加刺激了他,他兩步上前,一把扯住了青昭的胳膊。

  ??“我問你,到底是何居心!你們是不是細作,根本就不會救人,隻是想來謀害我的。”

  ??青昭先是一驚,看著拓跋翰因為長夜無眠而熬得通紅的眼睛,什麽也沒說,隻是端起藥碗,一仰頭喝了下去,然後一字一句的說道:“我是大夫,居心自然是醫者仁心,至於公主,我可以保證她會安然無恙得回來,說到謀害你……”青昭反手亮出空碗。

  ??“將軍若想恢複武力,最好相信我。你舊傷未愈就勞頓行軍,更加你心情燥鬱難眠,如果再不救治,恐再永遠也無法領兵上陣了。”青昭的態度不卑不亢,拓跋翰竟無言以對,手上的力道也鬆下來,青昭借此掙開了胳膊,轉身離開了。

  ??拓跋翰看了看放在案上的藥,皺緊了眉頭。

  ??青昭剛一行至帳後,便與潘遙撞了個滿懷,她訝異的問道:“你怎麽在這?你不是應該跟嵇玄敬在外策應嗎?”

  ??潘遙有些緊張的說道:“他,他沒傷害你吧?殿下讓我務必保證你的安全。”

  ??青昭不明所以,難道他深夜潛入營寨,就為了保護自己?這比不保護還危險啊。

  ??“沒有,放心吧。你快離開,若是被看到了,可就真的不安全了。”

  ??“好,好。”潘遙立刻趁夜色遁走了。

  ??青昭看著他的背影,啞然失笑。

  ??次日來拓跋翰的營帳時,青昭發現他居然服了昨晚的藥。此時正在營外緩緩的抻動筋骨,似乎精神很好的樣子。

  ??而這時外麵稟報,前方戰勢艱難,彭城守軍十分頑強,拓跋燾傳信運送糧草。

  ??拓跋翰奇怪得問:“這才五天,難道彭城周邊無糧?”

  ??青昭還在研磨藥材,就聽營外喧囂起來,她急忙趕出去,就見一輛輛滿載糧草的大車向營外走去。她躲在簾後一輛輛數過,大概不到十日的糧草。

  ??青昭咬著嘴唇算了一下,立刻找到了那四個隨他進來的人。

  ??“管進,你想辦法通知嵇玄敬將軍,最好能在路上毀他們一部分糧草。”

  ??“是!”管進言罷一轉身,竟看到拓跋翰站在不遠處。

  ??拓跋翰走近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說道:“昨夜是我心情不好,驚嚇程姑娘了。”

  ??“無妨,將軍今日可感覺好些了?”

  ??“是,姑娘醫術高明,昨夜睡得很好,今後還要勞煩了。”

  ??“將軍可方便讓我看看你身上的傷?”拓跋翰正有此意,他現下對這女子的身份雖然依然存疑,但是醫術卻很信賴,想在這密不透風的軍營中,她也沒有膽量和能力加害自己再全身而退。

  ??進到帳中拓跋翰退下衣服,青昭仔細查看他的傷口後,隨手掏出一盒藥膏,為他塗抹在傷口上,指尖輕輕到他的胸前,拓跋翰可以感覺到那纖長指尖的滑潤冰涼,更聞到了她身上不施粉黛的淡淡藥香。

  ??“這是我自己配置的藥膏,特別加了麝香和犀角,你們行軍打仗之人,難免受傷,這盒便送給你吧。”說話時,一陣陣氣息透過麵紗掃過他的胸口,拓跋翰一時心猿意馬。

  ??“好了,今晚我還會送藥來。”說完,青昭微微施禮轉身而去。

  ??剛行至帳門口,恰與一人擦肩而過,那人身高八尺,濃須闊臉,麵黑如炭,嗓門也極大。

  ??“好酒啊,殿下,剛才來人,說是廣陽王知道你受傷了,特別拿出了金莖露泡製的藥酒給你送來,你聞聞,太香了。”

  ??那人邊說話,邊咂著嘴。

  ??廣陽王拓跋建與東平王拓跋翰為同母所生,兄弟感情甚篤,且北方人本就好酒,拓跋翰因為受傷許久不曾飲酒了,此時聞到酒香不免食指大動。

  ??“賀勇,快去弄點好菜來。”他邊說著話,邊伸手抱過酒壇,仰頭就要喝。

  ??青昭微微閃動鼻翼,頓時眉頭緊皺,快步回身上前想要阻止,眼看那拓跋翰已經把酒遞到了嘴邊,青昭一心急,順手搶過賀勇腰間的佩刀連著刀鞘擲了過去。“哐當”一聲,正正擊碎了酒壇。

  ??賀勇一驚伸手就要擒住青昭,青昭略晃動身形,後退一步躲了過去,俯身探前一掌擊中賀勇胸前,這壯漢立刻向後倒去,這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而拓跋翰卻看了個明白,瞬間警覺起來:“你到底是什麽人。”

  ??“我是什麽人不重要,看看你腳下。”

  ??隻見灑在地上的酒泛起了一層銅鏽色的泡沫,帳內瞬間彌漫起一陣奇怪酸味。

  ??“有毒!”賀勇大叫:“老子剛才差點就喝了。”

  ??拓跋翰立刻嚴厲地看向賀勇,問道:“送酒的人呢?”

  ??“對對,我讓人帶他下去休息了,我去找這小子算賬。”說完也沒管青昭,就往外跑去,這人還真是個直腸漢子。

  ??“你會武功,來我魏軍到底有何目的。”拓跋翰的眼神變的冷峻起來,似是一隻野獸,用目光盯緊了獵物。

  ??青昭心中也十分懊惱,剛才怎麽就還手了呢,她隻是怕拓跋翰現在中毒,軍營必定戒備,屆時不利行動,可是不該暴露武藝。

  ??“我自幼在藥師門修習醫術和武功,我會武功不是我隱瞞,是沒人問起。”

  ??拓跋翰看著她,心中快速回憶這幾日她的表現,確實,她若想加害自己有很多機會,更何況剛才還救了自己。

  ??這時賀勇回來大呼小叫地喊著就回來了。

  ??“奶奶的,我剛逮著那小子,他就自盡了。”

  ??拓跋翰歎了一口氣道:“不必問了。”

  ??除了拓跋譚還會是誰呢。

  ??“你們先出去吧。”青昭略一點頭,走出了大帳。

  ??那個賀勇卻緊追了出來:“你站住!”

  ??青昭立在原地,沒有作聲。

  ??“老子看你是個小姑娘,沒防備你,才吃了你的虧,現在得好好跟你過幾招,免得日後傳開了,說老子的功夫不如一個小丫頭。”

  ??青昭還是沒做聲,思索著怎麽打發他。

  ??賀勇可不管,伸手就要抓青昭的肩膀,青昭下意識的挪動半步躲避,賀勇撲了個空,向前趔趄了兩步,這時很多士兵聞聲趕來看熱鬧。

  ??“賀都尉,這是哪不舒服啊,怎麽站不穩了呢?”

  ??賀勇吃了虧丟了麵子,有些氣惱,再次伸手去擒青昭,青昭腳尖輕點,彈身而起,瞬間向後躍去一丈,賀勇再次撲空。

  ??周圍看熱鬧的人更開心了。

  ??“哈哈哈,看到人家小姑娘腿軟了吧。”

  ??“別說,這女子好像還真有兩下子。”

  ??也就是賀勇臉黑,否則現在一定是鐵青色了,他攥緊拳頭“哇呀呀呀”地再次衝向青昭,青昭不想跟他交手,可是也不想受傷,隻得連續躲閃,但這個賀勇依然不依不饒,青昭無奈趁其出拳之際,橫手擋在胸前,看準其身側空當,一指戳在他的中府穴上,自己則趁勢佯裝被擊中,向後踉蹌了兩步。

  ??“小女子不是您的對手。”青昭說完便拱手,做出認輸的姿態。

  ??周圍看熱鬧的人當然看不出,這也算給了他麵子,況且他現在右臂麻痛,再使不出力來。

  ??“好好,小丫頭功夫不錯,行了忙你的去吧。”賀勇硬撐著打發了青昭。

  ??可是這一切卻沒有逃過拓跋翰的眼睛。

  ??青昭匆匆離開,急忙找到了管進等人,囑咐道:“今晚勿動,你們這幾天什麽都不要做。拓跋翰疑心很重,如果看出端倪就前功盡棄了,至於運出去的糧草,我們日後再想辦法把。”

  ??這時身後傳來細碎的聲音,青昭瞟了一眼,故意大聲說道:“箱子裏可找到我的醫書了?”

  ??管進眼睛一轉立刻會意道:“小姐,怕是出門倉促,忘記帶了,是小的粗心。”

  ??“無妨,過幾天回城取吧。”

  ??確實,拓跋翰早晨的時候看到她與幾人悄悄對話,已經心生疑竇,剛才更看出青昭武藝出眾,又加了幾分懷疑,於是加派了人手監看他們。

  ??京中的文帝終於得到消息了,急召一班大臣商議。

  ??大殿上,文帝麵目凝重,北魏四麵出擊,懸瓠,彭城先後被圍困,拓跋燾,拓跋仁,拓跋建,拓跋那四路來襲,文帝如何也不會想到,元嘉之治開創盛世沒幾年,劉宋會遭此大難。

  ??徐湛之奏:“陛下,現在當務之急是調派兵力支援壽陽和彭城,太尉中兵參軍沈慶之現在駐軍曆城,應立刻傳旨讓他馳援彭城。”

  ??“準,懸瓠呢?”

  ??江湛立刻回話:“南平王剛在懸瓠堅守三十日,現在又有重兵來犯,兵力恐怕已經不足了,應讓沈璞帶盱眙附近全部駐軍,在其未形成合圍之時,火速支援。”

  ??“不妥!”徐湛之忙說。

  ??他最近已有察覺,江湛和臧質正陸續安插人手,想全麵接管建康的守衛兵力,臧質為人簡單,無心機,想來也是被江湛巧言挑唆了。

  ??“盱眙也是重鎮,不宜調兵出動,不若派車騎將軍臧質,率兵馳援。”

  ??江湛還要說話,卻聽文帝道:“準!你們抓緊去辦。徐湛之,江湛,何尚之留下。”

  ??文帝看著退出去的群臣,臉上神色忽的一轉。

  ??“朕要跟你們商議一下太子之事。”

  ??三人互相看了看,各懷心思,文帝對太子的態度日漸冷淡,大家都看得出來,可是現在外敵入侵,確實不是易儲的好時間,此時提出不知有什麽意圖。

  ??“你們怎麽看?”文帝目光如炬。

  ??三人麵麵相覷,這可怎麽回話,誰知道陛下是什麽意思,說換了太子,一旦陛下不是這個意思怎麽辦。

  ??還是何尚之先反應:“回陛下,微臣幾人近日忙於戰事調撥,確實久不曾去看望太子了,也不知太子的身體如何了。”

  ??另外兩人立刻接話:“是,是臣等的疏忽。”

  ??“是。”

  ??文帝揮揮手:“戰事緊張,不怪你們。朕聽說太子的身體這兩日略有起色了。”

  ??接下來又是一陣安靜,徐湛之自然是希望立刻廢了太子,京中現在隻有始興王劉濬了,隻是這心思無法明說。

  ??江湛也知道,劉爍遠在懸瓠,現在要是廢太子,那是占不到便宜的。

  ??他們兩人思慮太多了,還是何尚之回話:“那是天下大幸,臣唯願太子殿下早日康複,我宋朝國泰民安再無戰事。”

  ??兩人又忙答:“是。”

  ??“是,此乃我朝之福。”

  ??文帝點點頭:“可是太子久病,朝中之事無人為朕分憂啊。”

  ??這話給出的由頭很明顯了,徐聿之忙答:“陛下福澤深厚,龍子眾多,盡皆賢能,自有可替陛下分憂之人。”

  ??江湛急忙瞪了一眼徐湛之,回道:“是,南平王,武陵王征戰沙場,為國禦敵,自是孝心更是我朝之幸啊。”

  ??何尚之心中清明,接著說道:“陛下英明睿智,我朝綱維備舉,條禁明密,開創元嘉之治,且陛下正值盛年,得天獨厚,自可聖斷乾坤。”

  ??文帝的目光一個個地掃過他們的臉,各異的心思已經表露無遺,這時才說出本意。

  ??“今日來報,太子妃薨了,你們留意一下,為太子再尋良人吧。”

  ??這時,殿外的皇後總算鬆了一口氣,事情真是不能再拖了。

  ??潘淑妃在宮中也聽到了風吹草動。

  ??“你是說,殿下要給太子再選妃?”潘淑妃雖然年過四十,依然風情不減,額鬢間的雲母翠鈿閃著華麗又嫵媚的光澤。

  ??“是。”內侍顫巍巍的回答。

  ??潘淑妃撫了撫鏡中平添的白發,心有不甘的咬了咬牙。

  ??這兩日雖然拓跋翰依然安排人監視青昭等人,卻鬆散了很多,她也很納悶,照理說拓跋翰這樣多疑的人,怎麽能這麽疏忽呢,那日自己露了武功,難道他就不起疑?青昭低頭思索著,好像想到了什麽。

  ??青昭每日定時為拓跋翰把脈敷藥,他的傷勢果然恢複得很快。這天剛敷完藥,卻聽到帳外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

  ??“翰哥哥,聽說公主被俘了,是嗎?”說話間那女子就掀簾衝入帳中,這女子便是尚書蘭延之女蘭景英,他雖然身材嬌小,卻一身戎裝,甲胄在她身上顯得很不合體。

  ??她進帳後登時愣住了,隻看到拓跋翰青昭兩人同坐在床榻之上且拓跋翰衣衫不整,這內容自然會讓人無限腦補。

  ??“她是誰?”

  ??蘭景英說話時臉色很不好,她就是聽說拓跋翰受傷,千裏迢迢從平城趕來,沒想到一來就見到這樣的場景。

  ??青昭起身準備離開,卻不想一把被拓跋翰攬入懷中,他看著蘭景英,眼神中透著挑釁,反問道:“你說呢?”他知道蘭景英誤會了,不過這正合他意。

  ??青昭瞬間明白了兩人的關係,也明白了拓跋翰的態度,但是這樣被他抱著實在不適,便故意嬌嗔著推開拓跋翰。

  ??“將軍有客人到訪,我先出去了。”她吐氣如蘭,聲音婉轉而曖昧。

  ??拓跋翰尷尬的一愣,他著實沒想到這女子如此聰慧。

  ??青昭快步向帳外走去,不想摻和他們的事情,卻不想鮮卑女子如此彪悍,揮起鞭子就朝她抽來。

  ??青昭正在思考自己要不要躲,卻被拓跋翰一把拉進懷裏,反身護住,這一鞭正正的抽在了他的背上。拓跋翰目露凶光,本就棱角分明的麵龐更添一層剛硬的霸氣。

  ??他低沉著聲音說道:“鬧夠了沒有?”

  ??霎時,蘭景英的眼中便蕩起淚花,氣恨交加得打量著二人,抬手又是一鞭,拓跋翰伸手接住了鞭尾,用力一扯,將蘭景英扯了個趔趄,再一抬頭她麵上已是梨花帶雨。

  ??“誰讓你化裝闖營的?”拓跋翰冰冷的質問道。

  ??那蘭景英也不回話,隻怨毒的盯著二人,咬牙切齒的說道:“給我小心了,這還不算完。”

  ??青昭撇向帳外,此時多樹敵,恐怕會生事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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