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納德沒有去接信封，淡漠的眼神甚至沒有挪過地方，觀察著桌上的公雞。

  “你拿著，作為預備資金，有空的話去電報局牽一條電話線，我們需要擴展客源。”

  他扯過一張紙巾，小心裹住公雞發硬的雙腳，倒提著它走向自己的臥室。

  “有空的話順便幫我叫一個工匠，要會建築活計的，另外幫我購買一套解剖用刀具與燒瓶、酒精燈之類的事物，待會兒我會給你列一個詳細的清單。”

  他走進臥室，複又走出門來，扯過一張沒用過的白紙，唰唰寫下自己的需求，遞給安靜不語的奧爾瑟雅。

  把鋼筆順手塞進自己襯衣的口袋裏，他凝目望著她的碧綠眸子。

  “有問題嗎？”

  “沒有。”

  簡短的對話過後，兩人分道揚鑣，各自去忙自己的事情。

  盡管是第一天上班，奧爾瑟雅卻仿若與林納德相識已久，僅需粗略地溝通，便能理解對方的意圖。

  她的辦事效率很快，與她身上雷厲風行的氣質相同。

  傍晚剛剛降臨時，偵探社的會客廳裏就多了一部黝黑鋥亮的大頭電話機。

  地上堆滿了雜七雜八的貨物，大部分收在堅固的木盒子裏，一小堆不知從那個犄角旮旯翻出來的解剖刀，明晃晃閃爍寒光，並不像通過正規途徑買來的東西。

  林納德走出呆了數個小時之久的臥室，衣衫淩亂，看起來有些憔悴。

  他瞳孔中略帶疲倦之色，滿意的看著已被奧爾瑟雅打掃得煥然一新的會客廳。

  “不錯，你做得很好。”他誇讚幾句奧爾瑟雅的辦事能力，將地上那堆用品小心地逐個搬到自己的房中，繼而說道：“聯係一些報紙，刊登我們的偵探社的廣告，著重強調擅長應付詭譎事件。”

  少女纖細曲線的脖頸搖動，以一種理性近似冷淡語調道：“資金不夠，雇傭了建築師明天上門以及購買電話、工具之後，僅剩下了23裏拉，而最便宜的報紙也需要50裏拉以上的廣告費。”

  她今日下午便將林納德所交代的所有瑣事通通辦完，順便清理了自己的住處，確保可以今夜入睡。

  值得一提，她順手更換了自己房間的鎖芯。

  林納德沒有多說，掏出隨身攜帶的皮革錢包，遞給了少女了500裏拉的鈔票。

  這掏空了他身上所有的現金。

  不過這些都是前身賺的，花起來倒是沒有多少心疼。

  “換身衣服，我們需要出門一趟。”

  他拉上外套，由於上午已經更換過出行服裝，此刻隻待少女整裝待發。

  “不用了。”她搖搖頭：“還沒來得及買，就這樣，習慣了。”

  “我們去哪兒？”

  這是奧爾瑟雅為數不多的提問階段。

  林納德與她出了偵探社之後，一邊在腦海中浮現出蘭薩斯的地圖，一邊回答道：

  “經過我的研究，確定了那隻公雞才是整件事的關鍵。”

  剛剛入夜，街上的煤油燈尚未點亮，來往的行人極有彬彬有禮的紳士，也有渾身汗臭的工人。

  兩人行走在複古的石板路街道上，步伐矯健地穿過一條條偏僻的小巷。

  “與巴克描述不同的地方在於，這隻公雞是明顯受到外力導致的死亡，致死原因並不是開膛的一刀，通過調查，我確定它是被人活生生勒斷了脖子窒息而亡。”

  陰暗幽冷地巷子裏間或蹲著一兩個麵容凶厲的幫派成員，他們就是這座城市中的老鼠，夜幕降臨後，接管煤油燈照耀不到的地方。

  在他們身邊，有搔首弄姿的婦女，有穿著破爛的乞丐，也有稚齡之年的孩童。

  注意到穿著打扮都與貧民窟截然不同的二人，這些手臂與臉龐上有著刺青的壯漢紛紛顯露出警惕敵意。

  也有色欲熏天的刺頭，眼神不住在麵容姣好神色冷淡的奧爾瑟雅身上打轉，暗道這兩人該不會是哪來兒的上層人士找樂子。

  林納德一邊闡述，一邊微微掀起自己的外套，暴露在外的皮帶上赫然別著一把猙獰凶猛的手槍。

  那手槍簡直不能以常理來形容，幾乎比成年人的小臂還長，槍管黑乎乎有嬰兒拳頭般粗細，你甚至能想象出，它射出的子彈可以輕而易舉地打爆幾個不開眼混蛋的腦袋，紅的白的遍地亂灑。

  令人無法理解的是，他究竟是怎樣將這把恐怖嚇人的手槍隱藏在自己外套之下的。

  地痞刺頭們吹著口哨，相安無事地轉移開自己的視線，由領頭人負責向林納德射過來一道凶狠陰戾的目光，警告他不要自己的地盤搞事。

  林納德對這一切視若不見，見起到了威懾效果後就將外套拉起，遮掩住手槍。

  兩人以最快的速度穿過這些小巷，幾乎橫穿了半個城市，來到了巴克居住的街道附近。

  “奇怪的是，我沒有在公雞的外表找到任何有人動過手的痕跡。

  也就是說，雖然看起來像是被人扭斷的脖子。

  實際上，卻像是它自己不想活之後，強行控製著自己的脖子三百六十度轉圈，硬生生地擰斷了自己的脖子。”

  他繼續對奧爾瑟雅闡述，此刻兩人已經離開了中下層市民居住的街道，來到了這座天堂之城的底端——貧民窟。

  這裏隨處可見都是汙穢之物，既有牲畜的，也有人類的。

  無家可歸的小孩成群結隊四處遊蕩，各家各戶麵有菜色，他們大多數是在上一次的工業大潮中失業的人員。

  由於競爭不過機器，所以連勞力都沒有地方賣，隻能依靠家裏的婦女去工廠操控紡織機勉強度日。

  而介紹巴克購買公雞的巫師，正住在這附近。

  “兩位，晚上好。”

  頭發胡須花白，麵目和善的布衣老人湊到兩人跟前，語氣友好的打著招呼。

  他的身後還站著一個渾身髒兮兮的小女孩。

  “常年累月握持經書的手臂，虔誠而誠信的目光，不是討錢的，是傳教士。”

  林納德掃了一眼老者與小孩，得出結論。

  “請問可否花費十分鍾的時間，我將為你介紹解脫眾生之主——偉大的母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