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噠。”

  門閂旋轉的輕微響聲在寂靜的夜裏沒傳出去多遠，就泯滅在了空氣中。

  一道修長挺拔的黑影由門縫中一閃而出，迅速躲藏於火把下的陰影之中。

  細看過去，正是麵無表情的林納德。

  他耳朵微微聳動，將附近的音波一一分析，判斷出左前方朝向二樓的一間房子裏有一道鼾聲。

  濃厚的鼻音顯示出這道聲音正是熟睡中的蛇人所發出。

  他在腦子裏模擬出一張地圖，將方才聽到的疑似守衛地點標紅，飛速擬出一條通往房間的道路。

  隨時喪命的高壓之下，他感知到了久違的興奮之情，隻覺得神經跳動不已。

  “第一條岔路，兩個。”

  林納德悄無聲息地緊緊貼著牆壁而走，哪怕沒有露出頭看任何一眼，他也知道自己的左手邊有一個全副武裝的蛇人正在巡邏。

  “一、二……”

  默數著倒計時，算準它扭頭的時機，他毫不猶豫的快步走過這條岔路口。

  一切仿佛預演好了似的，就在他身影走出拐角的那瞬間，另一條路上的蛇人恰好轉過身子。

  林納德幾乎是擦著對方的後腦勺走過，沒掀起一絲波瀾。

  他幾步之間站在目標房間之前，右手食指伸向鎖孔。

  細小的觸手鑽破皮膚刺入門鎖，短短一秒摸準了開鎖方法。

  右手按住門閂，沒有發出任何聲響，他便打開了門走了進去。

  堅硬的石質平台上，蜷縮成一團的蛇人陷入熟睡。

  林納德雙眼淡漠地站在它的床前，右手斜指，還沒收回體內的觸手延展開來，精準的繞至蛇人的腦後。

  觸手上堅硬的鱗甲倒立而起，尖銳的頂部閃爍著金屬的寒光，身軀微彎猛地刺進它的腦幹！

  這一幕猶如開顱手術般精準而優雅，蛇人登時喪命，在睡眠中死亡，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殺戮變形！”

  細小的觸手暴漲幾圈，完全覆蓋住了蛇人的屍體，接著飛快回縮。

  石製平台上空無一物，蛇人已被林納德完全消化。

  他身軀仿佛受熱般不斷湧動，肉塊凸起，臉部變形。

  無數的肉芽在空氣中揮舞，再縮回他的體內。

  林納德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地是一個顱骨扭曲、長滿惡心鱗片充滿褻瀆之意的醜陋人臉！

  這人臉上麵，那雙病態的充滿惡意的非人豎瞳，一動不動，像是蛇類的瞳孔般圓瞪著，露出惡意。

  林納德雙眸微閉，感應著自己微微穩固了些的靈魂。

  發動殺戮變形的時候，他順便念動咒語吸收了一些蛇人的靈魂碎片。

  他擺了擺自己的蛇尾，發覺和使用雙腿走路沒什麽不同，行動之間沒有任何桎梏。

  蛇人的記憶已經灌輸到他的腦子之中，教會了他如何使用自己的身體。

  搖動蛇尾，化作蛇人的林納德打開房門，走到長長走廊之上。

  他肆無忌憚地的從一個個蛇人守衛的眼皮底下穿行而過，直到來到一道蜿蜒的樓梯旁時，才被兩個手持武器的蛇人阻攔停住。

  “上麵是禁區。”

  蛇人們淡然注視著他，黃綠的瞳孔透露出目空一切的架勢。

  “大祭司命令我協助馬克清點祭品。”

  林納德的長舌靈巧地發出噗嗤的蛇人語，平靜地對兩個蛇人解釋道。

  蛇人們對視一眼，聯想到方才通過的馬克，眼神交換一下便鬆開了交叉在一起的長矛。

  “你可以通過了。”

  它們的話語極少，讓開了路。

  林納德漠然地踏上樓梯，朝上而去。

  他走過幾道階梯，已經隱隱約約能夠聽見虛弱的呻吟，待到徹底站在教堂第三層時，就隻剩下了呻吟與頌讚的祈禱聲。

  這裏似乎整層都被改造成了漆黑陰冷的監牢。

  空氣中漂浮著一股腐臭的味道，四周都是金屬打造的柵欄，分隔出一個個牢房出來。

  牢房大致是按照四方形分布，從樓梯往外走有兩條路，兩旁都是一個個暗無天日的監牢。

  林納德有著夜視的能力，在漆黑的監牢中看得一清二楚。

  第一個通道之中關押著大量人類，多數衣衫襤褸，年齡各異。

  可以看出他們身上有著一道道驚心怵目的疤痕與盤根錯節的新傷，臉部慘白，帶著血跡，血跡之中沾染了塵土，化作黑紅色。

  那一聲聲淒怨的哀鳴就是從他們嘴裏發出。

  仔細去聽，甚至能夠聽見神智還清醒的人口中喃喃自語，基本上都是咒罵馬克的話語。

  看來這些就是被馬克坑害的家鄉人，從待遇來看大概是抵死不願信仰邪神的一派。

  由於不肯更改信仰，那麽便連被獻祭給邪神的資格都沒有了，隻能像垃圾一樣關押在黝黑的牢裏，等待著死亡。

  有幾人看見有隻蛇人停在自己監牢門口，頓時將咒罵的對象轉移到它身上，口不擇言瘋狂怒吼著，神色癲狂。

  監牢裏隱隱約約可以見到一根根白骨，既有動物的，也有人類的，從手骨、脊椎、盆骨到頭骨應有盡有。

  他們抓起這些骨頭，當做武器砸在林納德身上，發出叮叮當當的噪動。

  即使不用去想，林納德也明白那些骨頭是從何而來，他懶得再觀察這些垂死掙紮的人，扭頭走向了第二個通道。

  馬克的位置，就在第二個通道之中。

  這裏與剛才的景象截然不同，雖然都是一個個鋼鐵鑄造的監牢，但關押在裏麵的人類卻多多少少看起來幹淨了很多。

  他們身穿還算整潔的衣物，席地坐在鋪滿稻草的地麵，雙目無神瞪向前方喃喃自語：

  “穿行在深邃之淵的神明啊，你的子民等待你降下永恒榮耀與神奇……”

  就這一句話翻來覆去說，語氣與口吻沒有絲毫改變，仿佛失去思想的木偶。

  隻有深入去觀察他們，才能發現這些人的身上多多少少都出現了些詭異的特征。

  有的眼睛變作豎眼，有的雙腿溶解粘連在一起，還有的舌頭已經開叉不斷伸出。

  他們一同念誦了數遍，突然齊齊停下，詭異地轉過頭盯向林納德。

  複爾嘿嘿笑了幾聲，繼續做自己的事。

  林納德毫無表情的越過他們，一間間地穿行在監牢之中，默數著步數。

  不多時，一座洞開的牢房映入他的眼簾。

  “百分之二十八……差了些，但應該能用。”

  熟悉的嗓音從一個身軀矮小的蛇人口中傳出，看來馬克還是更加熟悉人類的語言。

  它背對著林納德，如同挑揀貨物一樣擰著一個木訥少年的脖子，查看他們的汙染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