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大祭司的聲音仿佛從嗓子眼裏擠出來似的，帶著股不滿的意味。

  馬克知道自己說錯了話，慌忙道歉：“我……我我不是……大祭司，你剛告知了我世界真相，我一時間還沒來及轉換思想，我受到那些可惡的人類文化熏陶太久了，一時間有些恍惚……”

  他的聲音哆哆嗦嗦，仿佛大難臨頭，生怕一言不合自己便被生生血祭。

  “……看在你剛轉化不久，心理上還沒緩衝過來，就饒了你這一次。”

  “是，大祭司，我再也不敢妄論神明！”

  外麵的馬克不過是提到了一嘴邪神，卻仿佛犯了什麽不可饒恕的罪孽，令林納德不由得有些好奇。

  在信奉邪神的蛇人們看來，不可議論其他神明，甚至不能詆毀其他神明為‘邪神’？

  有意思，任何智力正常之人看到眼前這些麵孔猙獰、凶惡殘暴的蛇人們都會下意識認為它們是邪教，信奉的巴麻神也是妥妥的邪神。

  但它們內部竟然禁止述斥其他神明為邪神。

  這可不像一個邪教的作風。

  “馬克，我跟你說過了，神明全知全能，最好不要妄議神。”

  大祭司的聲音聽不出語氣波動：“更何況，誕下鐵獅族先祖的那位，可是號稱無所不在，若是因為你的議論引來祂的目光，你說該怪誰？”

  這下明白了，原來不是不準說，而是‘不敢說’。

  林納德暗道，蛇人們這麽害怕鐵獅族有關的那尊神邸，莫非，祂真實存在？

  這個真實存在並不是指討論這尊神的真假，畢竟祂都能夠誕下人類血脈，甚至還開創王國，擔任女皇，無論是通過何種方式實現的，都充分說明了祂的確存在於世。

  但是蛇人們就連討論那位神邸都不敢，極有可能那尊神依舊藏於幕後掌控一切。

  祂擁有影響現實的能力，可以人前顯聖。

  雖然不明白祂的位格有多高，但從蛇人們的態度來看，起碼是個與巴麻神不相上下的存在。

  唯一的區別是，巴麻神被堵在世界之外，未知神卻可能位於現世。

  這個世界還真危險，不僅邪神遍地走，就在王國的背後都有神邸存在。

  這樣看來，聖天教信奉的神明既有可能也是真實神邸，甚至其他大陸上的國家背後也許也有神明。

  簡直是個被神明所掌控的世界。

  心口中的觸手，奈亞懷表，伊波恩手抄本，劇本空間……這些是否都與神明有關？

  甚至就連自己的穿越，也許都是某個神明的安排。

  林納德頭皮發緊，越發升起對力量的渴望。

  “是，大祭司，我再也不敢了！”

  馬克囁嚅道，又支支吾吾帶著好奇地問道：

  “可是……如果那個人類女人的背後是鐵獅族的話，那麽我們貿然抓住她獻祭，會不會驚動到他們背後的神？”

  聽到這個問題，林納德也覺得奇怪，支起耳朵仔細傾聽。

  “不用擔心這個問題。”

  大祭司成竹在胸，冷冷道：“她不過是一個卑劣的私生子而已，姓名甚至沒被記錄於冊，世界上唯有寥寥幾人知曉她的身份。

  你不知道，為了暗中捕獲到一個鐵獅家族的核心血脈，這個局已經布置了相當一段時間。”

  “在我們的安排下，她慢慢患上了嚴重的恐懼焦慮症，並順理成章地聽從了心理醫師的脫敏療法，幼稚地離開家族的庇護孤身一人尋找直麵恐懼的機會。

  這裏麵每一環，都在我們的掌控之下，馬克，你明白嗎？”

  大祭司的聲音十分沉穩，不疾不徐。

  馬克似乎汗流浹背，明悟自己正在接受敲打，忙不迭點頭不止不敢回答。

  “世界上從來都沒有那麽多意外，即使有，那也是有心人的陷阱。

  隻要她離家之後，無論選擇哪一種辦法去治療自己，最終都會被誘騙到幻夢入口處。

  但沒想到她選擇跟隨一位……不知名偵探，做起了什麽偵探助手。

  於是，你看，隻需要隨便找一個人編造一個故事，故意留點漏洞，就能勾引著那對無知年輕人乖乖落入你的掌控之中。”

  大祭司侃侃而談，語氣中滿是隨意，將奧爾瑟雅如何逐步落入陷阱緩緩道出，順便還貶低了故事中的配角——不知名的林納德偵探。

  躲在暗中的林納德不覺氣憤，甚至也並不覺得自己的決策出現了問題。

  哪怕現在回到過去，他依舊會選擇前往巫師住處，繼續經曆貢殺儀式來到此處。

  隻是再來一次的話，大概不會再如此狼狽了。

  敵人已經盯上了你，沒有巴克，也會有馬克，倫克。

  唯有直麵對敵，一拳打爆他們的頭顱，方能保證自身安全。

  若沒有這次的經曆，林納德不知道要花費多久才能接近世界的真相。

  他甚至可能還被欣欣向榮的景象所迷惑，誤認為這個世界剛剛處於靈氣複蘇的階段。

  現在整個世界的麵紗已經向他掀開了大半，神明、教會、王國、異族通通登場。

  這是一場大爭之世！

  林納德隱隱有所明悟。

  “時間差不多了……馬克，星星要歸位了，巴麻神的目光終於要投向我們這個世界了！”

  大祭司有些激動，以至於一貫的冷淡語氣都變得高昂起來。

  “我去準備待會兒血祭所需的儀式，你去查看那些祭品，確保其中沒有渾水摸魚之人，我可不希望獻給巴麻神一個不信仰祂的異教徒，這會導致祂降下神怒，你我都將死無葬身之地！記住，仔細查看他們的轉化程度，汙染度至少要在百分之三十以上，這才能保證他們對神有足夠的信仰度。”

  “是，大祭司，我一定確保他們都是神堅定的信徒。對了，那個剛剛吃下聖果的偵探……要加上他嗎？”

  “唔……算了，他的汙染度可能還不夠，我聽下麵的匯報說，他的身體甚至還沒有發生異變，你供奉的人類同族已經足夠了。那個偵探，如果遲遲沒有轉化的話，就直接加入普通獻祭名單。”

  兩個蛇人的談話到此結束，它們拖動著長長的蛇尾，一前一後離開了房內，各自去忙活自己的事。

  林納德一閃身從神像之後出來，輕手輕腳地移動到門前，將耳朵貼與門上，全神灌注地聆聽門外的動靜。

  他必須要通過聲音來判斷，馬克去了哪裏！

  這是他營救奧爾瑟雅的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