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沒有了，一個也沒有了。”

  老人冷冷地說，老樹盤根似的猙獰臉龐硬生生擠出一個微笑。

  他神色詭異，目光上下打量著林納德，透露出一股看向‘自己人’的意味，循循善誘地道：“好吃嗎？你想要更多的這玩意兒？”

  他的目光有些瘋狂荒誕，幹癟的眼球上挑，注視著漆黑的屋頂，滿是虔誠地胡言亂語：“隻要你加入巴麻秘教，還會有更多、更多的果子吃！”

  “就在這兒住下吧……”

  “住在小鎮上，可以隨時聆聽巴神的教誨，享用無窮無盡的聖果，得償永生之樂！”

  老人發狂似的跪倒在地，麵向門口匍匐跪拜。

  他口齒不清地勸說林納德，表現欣喜若狂的樣子。

  老人趴伏在地的後背露出大大小小皮肉翻卷的傷口，腐爛到發黑，脊椎骨往外凸起，骨頭之間長著薄薄的皮質，像是魚類的背鰭。

  衰敗與死亡的氣息從他潰爛的傷口中發散出來，像是一種特殊的信號素，勾動得林納德神誌不清，有內而外升起對‘巴神’的崇拜之情，盡管他連這位‘神邸’究竟長什麽模樣都不知道。

  “我……要加入巴神秘教！”

  他神色渙散，仿佛被迷了心智一般呢喃自語，下定決心定居在茅斯小鎮。

  “聆聽神的教誨，得享永生之樂！”

  林納德重複了一遍，神色堅定。

  老人的身軀開始顫抖，嘴裏祈禱的話語含糊不清，似乎在與未知神明溝通，猛地扭頭看向了雙眼朦朧的林納德，又慢慢轉過頭注視向桌上的空餐盤，恐怖的臉龐帶著滿足的愉悅之情。

  林納德迷離的眼神之中隱藏著不為人知的理性，他內心毫無波瀾地表演出一副被迷惑了樣子，跟隨著老人做起禮拜。

  稍後，情緒微微平複下來的老人停了下來，宛若做了一場激烈的運動，幹瘦的額頭滲出幾滴汗液。

  他幹癟發黃的眼珠帶著幾分古怪的神色觀察了一番麵容呆滯的林納德，嘟噥了幾句：“奇怪，怎麽還沒有開始轉變……”

  疑惑地繞著林納德轉了幾圈，他那顆萎縮的小腦想不明白其中的蹊蹺，隻覺得既然吃下了聖果，就意味著此人已經沾染上了主的氣息，會逐漸脫離人類形態，朝著‘仆從’進化。

  他滿意的拉起林納德，拍了拍後者的肩膀，嘴裏‘噗嗤’‘噗嗤’吐出幾句含糊不清的話語，似乎這才是他常用的語言。

  在他看來，雖然林納德外表還沒有出現變化，但是應該已經接受了主的灌溉，能夠理解聖言。

  倘若他要是理解不了嘛，那就說明這個該死地人類不知用了什麽法子欺騙了高貴的祭祀大人，該是時候叫幾個低等的巴仆進來把他大卸八塊之後獻給巴麻神了。

  林納德腦海中的懷表滴溜溜轉了幾圈，‘萬界通識’能力發動，他毫不費力的聽懂了從老人那張寬闊、濕潤的嘴裏吐出的語言。

  “你可以去休息了，明天早上參與祭拜之時，巴麻神將賜予你聖果。”

  林納德點頭應承下來，詢問了一番自己的住處。

  老人手指了指木屋裏側的一間房，便自顧自提著煤油燈走進另一間房休息去了。

  既然能夠理解聖言，那麽就說明已經從靈魂深處轉化為了巴麻神的仆從，不需再使用手段提防。

  林納德走進房間，關閉木門，呆滯的眼神瞬間恢複了正常，木訥的臉再次變得毫無表情，透出一股冷冽的生人勿進的氣息。

  “有意思，不是幻覺。”

  他撫摸著胸口，體會著觸手傳來的信息。

  當解開貢殺儀式之後，自己沒有任何停滯的出現在這座小鎮不遠處。

  他就下意識認為，這極有可能屬於某一處幻境。

  實際上，他也許仍舊在巫師的房子裏，隻是意識被剝離出來，進入了這場幻夢之中。

  這也符合他對於巴克故事的推測。

  滿嘴詭異故事的巴克敘事中充斥著太多漏洞，像是精神不正常人的囈語，與其說是他所親身經曆，不如說是一場幻覺。

  最明顯的一點就是，這個城市壓根就沒有貝蘭街，也就不存在158號別墅。

  林納德的腦子裏，擁有著整個蘭薩斯城的地圖。

  當他聽到巴克煞有介事的說出自己在淩晨到達了貝蘭街158號時，林納德就知道這絕不可能。

  之所以沒有把巴克趕出去，僅僅是因為觸手對巴克表現出明顯的覬覦之心。

  順帶著讓林納德對巴克所經曆的事情起了探索之心。

  當他順藤摸瓜找到巫師住所，卻發現這壓根是一個陷阱之後。

  林納德就明白，這是有人盯上他了。

  剛解開貢殺儀式，空間發生轉移，自己卻突兀出現在陌生地方，遇見詭異的趕車人。

  種種線索都指向，這個陌生的地方絕不是現實世界，而是某種幻境。

  自己遭遇了如同巴克般的詭異事件。

  接著，熱情的趕車人帶著自己來到破敗的小鎮，遭遇行事異常的人們，滿口古怪的話語。

  荒涼的鎮子，在他們眼中是人間天堂。

  詭異的果實，他們認為那是至高美味。

  破舊的木屋，是精美豪華的獨棟別墅。

  這一切都表明了，趕車人、老人、小孩們眼中的世界，與自己是截然不同的。

  甚至在他們看來，林納德眼中的世界也應該如此。

  就如同所有誤闖進小鎮的人一般，被迷惑心智，看不清這裏的真相。

  若不是自己身懷未知觸手，極有可能與普通人類一樣，無法看清幻境迷霧。

  然而當林納德指使觸手吸收那幾顆人臉果實，增長力量之後，這種推測被推翻了。

  幻境之中，一切皆為虛假，果實應該也為虛假，怎麽可能真的會給自己增長力量呢？

  也許，這一切得等到自己勘破小鎮之謎後，方能知曉。

  林納德將這些念頭壓了下去，觀察了一番房內，荒草萋萋，像是簡陋潮濕的洞穴。

  凝神感應了一番，沒有察覺到窺探的目光。

  他繼續思考起有關這座小鎮的問題，認為自己極有可能來到了一處邪神傳播信仰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