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內彌漫著陰森肅殺的氣氛，奧爾瑟雅默然無語，回避了這個問題，腦袋以極小的幅度微點，算是默認了林納德的話語。

  木桌上供奉的黑白遺像片片碎裂，早已腐敗過期的飯菜變得油膩反光，細看而去，它們上麵似乎布滿了細小的螞蟻，層層蠕動。

  八個餐盤裏盛放的菜不斷變化著形狀，顯露出類似於人的外皮與肉質的橫截麵，逐漸化作了各個部位。

  腦袋、軀幹、手臂、大腿、肚子、脖子……

  這些部位破碎腐爛，隻能勉強看出個大概的輪廓出來，扭曲詭異，將它們組合在一起看時，能夠湊出一個似是而非的人體出來。

  “嘶——嘶——”

  腐爛的人體在拚湊著，朝兩人爬來。

  房間內死一般的寂靜，隻有木桌那邊不斷回響的嘶嘶聲吵個不停。

  奧爾瑟雅渾身散發著淡淡綠色熒光，雙眸亮起，瑟瑟發抖。

  詭異冷風刮過，像是冰塊般溜進林納德後脖頸裏。

  “好餓！”

  他聽到有人在自己耳邊說話，聽不真切，無法分辨遠近，似乎那人就站在自己身後湊在自己耳朵邊。

  幽幽的聲音傳入他的腦子裏，充滿了悲傷與渴望，仿佛在催促他趕快拿點東西出來吃。

  奧爾瑟雅呆滯看著一動不動的林納德，與趴在他身上的黑影，腿腳發軟，竭盡全力想要呼喊他，卻聽得自己的背後同樣傳來聲音：“你能看見？……我也在你身後。”

  “砰！”

  後門窗戶緊緊關閉，發出巨大的噪音，房間幾乎全部密封。

  奧爾瑟雅感覺自己身處在密閉的棺材裏，她自幼便恐懼密封的空間。

  她已說不出來話了，雙眸流淌出淚水，拚命咬著自己的舌尖，催促自己的身體擺脫恐懼。

  一隻白潔如玉的拳頭由針尖般大小在她視野裏極速變大，隻聽得‘啪’的一聲，那隻拳頭貫穿了趴在自己肩膀邊的黑影。

  後者無聲無息消散開來。

  “真的害怕的話，閉上眼睛，聽我的指示。”

  林納德不帶煙火氣的冰冷話語傳進她的耳畔。

  聽到背後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之後，他便不再遮掩自己的力量，催動觸手氣息依附住全身，兩隻手狠狠扯住趴在自己肩膀上的腦袋，將其砸了出去！

  回頭，一拳打爆奧爾瑟雅背後的黑影。

  即使輕鬆滅掉了兩道黑影，但林納德知道，這些隻是開胃小菜。

  貢殺儀式的真正殺手鐧還沒出來，這些隻是怨鬼們的前期報複。

  當怨鬼們明白單獨殺不死林納德時，劇烈的怨恨會讓他們自願逐漸溶解重組，為儀式貢獻出自己的力量，變作一體。

  他必須提前破解這個儀式！

  房間內陰沉黑暗，連細碎的走動聲也消散了，木桌上的腐爛人體像是從來沒有出現過，變得空蕩蕩一片。

  奧爾瑟雅雙眸緊緊閉著，她已經意識到了自己在逐漸變成林納德的累贅，為了避免自己再次因為恐懼而渾身僵硬，她采取了林納德方法——閉眼。

  天空中飄散著密密麻麻的白紙，耳邊再次傳來吹吹打打的聲音。

  腳下的地麵已經從木製地板變成了泥濘小路，房間內部的家具沒有改動，但空間已拉得極高極長。

  “什……什麽聲音？”

  奧爾瑟雅朱唇微微顫抖，側耳傾聽。

  遠處不知何時走來一條隊伍，裏麵的人白衣白褲，皮膚也白。

  那種白泛著死氣，像是沒有血色的慘白。

  以至於在這麽濃厚的黑夜中，不依靠任何光亮，都能看清楚那些人的模樣。

  他們分為兩隊，一隊四個人扛著口長方形的棺材，一個人舉著白色旗杆，另外三個人手裏拿著各式樂器，正嘀嘀吹打著。

  “出殯的人。”

  林納德腳下不動，聞言，淡淡的對奧爾瑟雅解釋道。

  聽到這番話，她即使沒有看見那詭異的景象，也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兩人明明是在屋子裏，怎麽可能會看見出殯的隊伍？

  而且，那些人好像近在咫尺？

  扛著棺材的人們逐漸靠近他們，林納德能夠清晰看見這些人的臉上橫七豎八長著五官，但位置卻通通不對。

  本應該是嘴巴地方可能是兩道眉毛，鼻子處鑲滿了碎牙，看起來就像是稚童的隨手塗鴉。

  他們在木桌處停下，一把掀飛了桌子，露出地麵，從不知何處掏出鐵鍬來，一下一下奮力挖開泥土。

  那樣子，像是在鑿墳！

  舉著白旗的人，與吹樂器的人束手站在一旁，與林納德等人之間的距離僅有三五步之遠。

  他們停下自己手裏的事，五官扭曲的臉不約而同地看向林納德。

  無論那張臉上的眼睛長在那個部位，都死死盯著林納德。

  似乎想要深刻的記憶下他的臉龐。

  眼前的一切實在是難以言喻，驚悚非常。

  被數個不是人的東西給盯著，林納德後背不斷有涼氣上湧，麵上卻不見慌亂。

  他吩咐了奧爾瑟雅一聲，告知目前她正處於安全之中，不要隨意亂動。

  接著，他徑直上前，麵貼麵站在扛著白旗那怨鬼麵前。

  右手抬起，一記右勾拳狠狠打爆了對方的腦袋！

  白衣鬼無頭屍體癱軟倒下，旗杆失去了支撐，無力摔倒在地。

  鑿墳的死人們吭哧吭哧幹著活，其餘的三個怨鬼沒有動作，依舊用可怖的眼神盯著他。

  “吱呀——”

  長方形棺材突然打開了一條黑漆漆的縫隙，一個穿著打扮與怨鬼們相同的人鑽出棺材。

  他長著一張與林納德相似的臉，陰惻惻怪笑著靠近林納德，撿起地上的旗杆，臉上的五官痛苦扭曲在一起，重新變得分辨不出長相來。

  八個白衣怨鬼靜靜矗立在地，給林納德努力鑿墳。

  林納德甚至隱隱約約能夠感覺到，棺材被放入墳塚之時，就是他喪命之時。

  “……暴力破解，沒用。”

  雖然早有預設，但信奉實驗出真知的他依舊選擇先打爆一頭怨鬼，試試看能否解開這個死局。

  《九天應元不滅之書》中，的確囊括了無窮無盡的儀式知識，也恰巧有著關於貢殺儀式的記載。

  但壓根就沒提到過怎麽解開這個儀式。

  或者說，目前林納德所了解的所有儀式裏，沒有任何儀式提到過破解之法。

  就好像這東西自發明出來，就沒考慮過怎麽解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