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有一天，我們管理的地盤來了一群找事的人，說是要把我們踢下台、取代我們的位置。然而結果毫無意外，他們屢戰屢敗、完全不是我們的對手——”

  ??“原本我們都以為在吃了苦頭以後他們便會像之前抱著同樣目的的人一樣從哪來滾回哪去。但實際上，他們並沒有善罷甘休，他們試圖發起報複。而鎖定的目標，就是把他們打得最慘的我。”

  ??“說實話，在習慣了那種生活以後，我完全不怕他們。可讓我沒想到的是，我的陣營中出現了一個被金錢收買的內鬼——而那個人恰好也是平日裏我們之中看上去最忠誠、對我們全員了解得最詳細、最沒可能背叛的人。”

  ??“在通過內鬼大致查明了我的底細後，他們出手了——”

  ??“他們真正盯上的，不是我本人。”

  ??……

  ??“……我姐失蹤了。”

  ??“通過打聽，我了解到在她失蹤的前幾天，有幾個可疑的人一直在她單位附近像是在確定什麽似的。結合突然一同消失的內鬼，那時我大致就已經猜到是誰做的了。”

  ??“我們那的道上有一條規矩：敵對幫派之間有恩怨，禍不及家人。但他們卻破壞了那條規矩。”

  ??“我動用我的關係去拚命地找我姐的下落，但毫無線索。無奈之下，我隻好去找和我們熟的警察報案——”

  ??“那段時間裏，我真的從心底裏感到害怕了。之前第一次被用槍指著、包括和別人真刀真槍地戰鬥時，我明明從沒害怕過。然後那會我才意識到，原來想守護的人被對方掌控後，我是那麽的脆弱不堪。”

  ??“……那幾天，在尋找的空餘時間裏，我幾乎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祈禱，祈禱她不要有事，不要有事……但……上天似乎並沒有回應我這無用的祈禱。”

  ??“……兩天後，警方那邊告訴我，找到她了。我沒命地趕到目的地——一條廢棄的無人小巷中的一棟破爛平房。警察對現場做著勘察，而她正躺在趕來不久的醫護人員向救護車的方向圍護著的擔架上。我狂奔著撲到她身邊，不停呼喊她——”

  ??[“姐！！姐！！是我啊！！！姐！！！”]

  ??“她已經被那群畜生蹂躪得不成樣子。擔架上的應急醫療裝置正在盡可能快地偵測並維持她的生命體征。死水般渾濁的雙眼在聽到我的聲音後才緩緩地看向我這邊——”

  ??[“啊……啊……裏……約克……我的……弟弟……”]

  ??[“姐！姐！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不好……！”]

  ??“……從坐上救護車到醫院的路上，神誌不清的她對我說了好多好多話。而時至今日，當我閉上眼仍能在耳邊聽到的，就是那句話——”

  ??[“裏約克……答應姐姐……永遠不要成為那種人……好……嗎……？”]

  ??……

  ??……

  ??……

  ??…

  ??“…………當全身都蓋著代表搶救失敗的白布的她從急救室裏被推出來時，我的大腦停止了運作。”

  ??[“……我們在受害者體內檢測出過量的不明藥劑。經進一步核實，確定為劣質的女眉藥。我們還在加緊對案件進行調查，目前……呃……那個，不好意思，請問你有在聽嗎？？”]

  ??……

  ??“我回到家中，坐在桌前，就那樣坐著，什麽也不做。……就那樣持續了不知多久後，一個深夜裏，我終於開始再次思考。我第一個意識到的事就是——是我親手害死了她。”

  ??[“……是我害死了那個願意為我付出一切、和我一起相互依畏前行的她……”]

  ??[“……是我將她卷入了這場本與她毫無關聯的事件中……”]

  ??[“如果當初我沒有加入這種黑幫，沒有做我自認為能幫到她的事……是不是就不會有這樣的結局了呢……？”]

  ??……

  ??“……在把一切都想清楚後，我將目光定格在了不知何時已經拿在手中的一把手槍上。”

  ??“……而就在我把槍管放進嘴裏、準備扣下扳機時，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叩響了我家的門——”

  ??[“……老大……？”]

  ??“他在我對麵的椅子上坐下來，深沉地撇了一眼我剛放在自己麵前的槍——”

  ??[“……條子那邊有消息了嗎？”]

  ??[“…………沒有……我也一直在找……但同樣什麽也沒找到……”]

  ??[“是麽……”]

  ??[“老大……我……我……我不想再繼續為您做事了……”]

  ??[“……”]

  ??[“因為這些事情……我最珍視的人被我害死了……我現在……隻能感到痛苦……”

  ??[“……”]

  ??“……我向他傾吐了很多苦水。那會我以為他會生氣到直接一槍解決掉我，畢竟他殺人不眨眼的性格在我們那是出了名的……那樣也好，一切都可以一了百了了。但卻他什麽也沒說，隻是默默地把一台標誌著一處地點的地圖終端擺在我麵前——”

  ??[“……這個……是……？”]

  ??[“你想見到的人。包括背叛我們的人。”]

  ??“——害死我姐的那群直接凶手。”

  ??[“老大……我……你是怎麽……”]

  ??[“這不僅僅是你一個人的戰鬥。我沒能早點意識到我們內部有人有變成內鬼的傾向……所以說到底，你家人的事，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所以就請你把這當做是我微不足道的贖罪吧。”]

  ??“說著，他拿出一罐茶葉，用桌上的茶具沏出兩杯茶——”

  ??[“記得嗎？這是你第一天入夥時，我們所有人一起喝的。你的決定我會和其他人說的，即使你以後不再和我們一起，但隻要你有需要，我一定會無條件、盡全力地幫你。喝下這杯，就代表告別了你在道上的身份與生活。所以裏約克，無需再有什麽顧慮，去做你該做的事吧，同樣的——”]

  ??[“去做你的‘最後一票’吧。”]

  ??“……我看著地圖終端上的位置沉思良久。久到把它給我的人都走了、天都亮了，我才緩緩地將我自己那杯早已涼透的茶一飲而盡。然後我也明白我接下來要做什麽了——”

  ??……

  ??…

  ??傾盆大雨和陣陣涼風共同編織成一片將視線遮蔽的幕布，再加上幾乎要將整片天空都覆蓋的烏雲，這片黑夜之中除了耳邊嘈雜的聲音和身體上的衝擊以外便感知不到任何東西。

  ??遠離市區的一片即將要被拆遷的破舊出租矮樓中，隻有其中一棟位於一樓的一戶裏還亮著微弱的燈光——

  ??[“……下麵播報一條消息。於數日之前發生的‘劣質藥品女幹殺案’在警方的調查下，已通過采集到的線索和捕獲的監控錄像鎖定了六名犯罪嫌疑人。他們各自的照片、姓名及公民ID從左到右分別是——”]

  ??一個男人正憂心忡忡地看著這台聲音夾雜著電流、畫麵模糊不清的破爛電視機中的內容。

  ??[——以上。據悉，此六人先前均有過犯罪前科，還曾疑似多次產生黑惡勢力舉動，性質惡劣。警方及本台再次叮囑廣大民眾，如發現此六人的蹤跡，請立刻……向當地警……報……]

  ??哢嚓——！！

  ??“嗚啊！！”突然連同閃電一起炸開的巨大雷聲讓男人嚇得一個哆嗦。屋內微弱的黃色燈光閃了幾下，原本零件老舊的電視機此刻也由於電路的不穩定徹底黑了屏。

  ??“哈……哈……”一頭冷汗的男人喘著氣，還沒從剛剛的驚嚇中緩過神。

  ??“行了行了……別再看那些玩意了，看一遍心堵一遍……”另一個男人的聲音從後麵傳來。循著他的聲音看去，整個客廳中一共六個男人頹廢地躺在幾支分布散亂的沙發上——包括那個看電視的男人，他們的樣貌全都和剛剛電視上列出的通緝犯一模一樣。

  ??從周圍地上的一些空了的食品包裝袋和空礦泉水瓶可以看得出，他們這幾天的日子並不好過。

  ??“為什麽會這樣啊……”剛在看電視的男人痛苦地抱住腦袋蹲下來。

  ??“為什麽會這樣……我還好奇為什麽會這樣呢。”剛剛說話的抽煙男開口道，“早知道會落入這種境地……我說什麽也不會來投奔你們。”

  ??“喂！你當初收錢的時候可不是這樣！”一個看起來像是頭目的男人很不滿地說。

  ??“那你呢？！說那藥隻有一點點副作用——結果是怎麽樣！給那女人用了以後的生命體征就不斷變弱！”抽煙男反駁道，“我當初就感覺情況不對勁叫你們先住手，然後你非要繼續弄！還越來越過分！現在弄出人命了，你高興了？！”

  ??“[嗶——]的！！你欠打是吧？！”

  ??“來啊！反正老子現在什麽都沒了、我會怕你這個[嗶——]？！”

  ??說罷，這兩人便憤怒地起身，準備拳腳相向。其餘的人臉上也寫滿了慌張——

  ??“夠了吧！！！”這時，一個一直坐在角落的沙發上擺弄著手機的男人突然站起來出聲喝止住兩人。

  ??頭目男當即衝他舉起手槍：

  ??“你[嗶——]反了是吧，敢吼老子？！”

  ??“不……不是……我隻是想說，咱們現在這樣內訌，完全沒意義啊！”

  ??——

  ??也許是因為吸取了上頭的教訓，頭目男稍加思索一會後稍微恢複了些理性，緩緩放下了槍。

  ??擺弄手機的男人歎口氣說：

  ??“……我知道各位現在都很煩躁焦慮……但也不用太擔心，我聯係了一個熟人，他答應說明天一早能把我們所有人都用車送到鄉下躲一陣子，到時候我們再走一步看一步……所以咱們就好好休息，撐過今晚，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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