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的餘暉穿過重重枝葉，在晦暗的林間灑下斑斑點點，一隻隻麻雀機關獸從這些斑駁光斑之上掠過，在林中左閃右避，穿行了五六十丈的距離。與此同時，林間還有一群人，他們身穿白色迷彩棉服，手拿自動武器，正屏氣閉聲，朝著姬靈的小院緩緩前行。

  ??這時候，有一個人注意到了姬靈變出的小麻雀，他朝小麻雀揮揮手，然後抬手一把飛刀，將小麻雀釘在了樹幹上。

  ??領頭的人一揮手，身後的人便加快了步伐，沒有幾秒鍾便到了小院所在的空地。先到的人看到姬靈與澤源二人，拉開保險就是一梭子子彈，姬靈慌忙之下隻能讓麻雀擋住前麵的幾顆子彈，自己將澤源撲倒在地。

  ??二人在雪地中打了幾個滾，翻到了柴堆旁邊，子彈又追到柴堆，二人又閃身躲到正屋與柴房之間的空隙裏，西邊的柴房與正屋相接，將這裏變成了射擊盲點，同樣使得二人失去了全部的視野。

  ??姬靈從腰間摸出鑰匙，衝到正屋門前，院外的子彈接踵而至，澤源見事不好，連忙衝上前去拉姬靈，卻閃避不及，讓子彈擊穿了左側的肩胛骨。

  ??先前在林子裏的時候，澤源的雙肩就已經被姬靈用熊掌抓傷，這一顆子彈直接廢掉了澤源的左臂，澤源忍痛再次衝上前，用身體去撞正屋的木門，姬靈也衝上去，三兩下後，木門經受不住二人的撞擊破了一個窟窿，二人跌入屋中。

  ??澤源與姬靈二人消失在了射擊者的視野中，他們陸續停止了設計，緩緩包圍上去，分散開來，將小院圍得水泄不通。站定了腳步，一個中年男人在幾人的簇擁下，走入小院之中。

  ??那中年男人身穿黑色棉服，右手按著一柄登山杖，駐足在小院中央，身邊站著一個仙風道骨的玉麵少年，以及一個畢恭畢敬的隨從。

  ??“咳咳，”中年人清了清嗓子，朝著正屋的方向喊去，“澤源堂主，我知道你在裏麵，還有公輸氏的那個，叫什麽來著，公輸靈是吧，今天你們是插翅難飛了，這荒郊野嶺，也不會有人來救你們，不如出來聊聊，給爺聊開心了，給你們留個全屍。”

  ??“不對啊，兄弟，”姬靈扭頭望向身後的澤源，“外麵到處都是雪，這應該是你的主場啊……”

  ??此時的澤源就靠在一旁的椅子跟上，手裏攥著一個藥瓶，正在往肩膀上撒藥，試圖止住左肩的鮮血。子彈直接穿過了澤源的肩頭，留下一個血洞，顯然，先前在林子裏的方法已經無濟於事了，好在澤源臨行之前準備了不少的應急藥物，其中就有槍傷藥。

  ??澤源開口打斷姬靈的話：“老頭子用大乾花封住了我的氣海，不然剛才在林子裏，就憑你怎麽可能近得了我的身？”

  ??“我去，他讓你去北冥，還封了你的氣海，不是讓你去送死嗎？”

  ??“就算他不封我的氣海，這次前去北冥也不會安全，除非能夠再次突破，大道不能求諸於內，需得求諸於自然，老頭子說我到求諸於自然的時候了，用大乾花封印氣海，為的是讓我學會調動自然之氣。”澤源解釋說。

  ??“這麽說，你要突破至人境了？！”姬靈驚道。

  ??澤源搖頭：“隻能算是摸著門檻了吧，現在頂多隻能駕馭一把水行劍。”

  ??“嗐，這事兒不能強求，等咱們出去讓郤雨神練練你。”姬靈張口閉口間，一梭子子彈從他的頭頂掠過，打在對麵的牆壁上，留下密密麻麻的彈孔。

  ??“怕是不好全身而退了。”望著牆壁上的彈孔，姬靈不禁想象，如果剛剛的子彈打在自己的身上會是什麽結果。

  ??“不必著急，咱們隻有兩個人，他們人多勢眾，卻沒有直接衝進來，說明他們有所顧忌。”澤源思索片刻，說道。

  ??姬靈問：“你不是說有飛機來接我們嗎，怎麽還不來？”

  ??澤源搖頭：“這次我來找你，除了葉子跟我同行，還有阿四和他老婆苗瑄了，他們在山下看著直升機，隻要看到我的信號，就會朝我的坐標出發，算起時間來早該到了，現在還沒來，說明飛機已經不在他們的控製中了。”

  ??“這次沈園的人明顯是有備而來，阿四腿腳不好，跑不了多遠，苗瑄不會扔下阿四自己走，他們恐怕……”

  ??“別說喪氣話，”澤源掙紮著直起身來，他左肩的傷口已經停止流血，血洞上覆蓋著一層黑色的硬殼，那是鮮血混合著槍傷藥形成的血痂。

  ??“裏麵的人給我聽著，你們已經被包圍了，不管怎麽著，今天都得交待在這兒，不如主動走出來，給你們留個全屍！”屋外再次傳來了喊話聲，先前喊話的人聲音渾厚，底氣十足，而現在喊話的這個聲音尖銳刺耳，明顯是換了個人。

  ??“媽的，”姬靈撂了一句髒話，仰頭朝屋外喊道，“你爺爺我今天出門忘記看黃曆了，倒了八輩子黴，落到你們手裏，我尋思你爺爺我也不是什麽死耗子，怎麽就讓你們這群瞎貓給碰上了呢？有種的，跟你爺爺我單挑，江湖規矩，一打一，贏了讓我們走，輸了任憑你們處置！”

  ??“哪兒來這麽好的事兒，還一打一，你們現在是在我們手裏，你當我們傻嗎？”那尖銳刺耳的聲音再次響起。

  ??“那你們就進來啊！信不信你爺爺我跟你們同歸於盡？！”姬靈喊道。

  ??“一打一不成，”這一次說話的是那個渾厚的聲音，“你要是能一個打一群，我可以考慮考慮。”

  ??“怎麽個一群法，總得有個數吧。”

  ??“虢園沈園本是一體，如今分道揚鑣，但輩分還是要論的，現在這院子裏都是些小輩，見了你還得喊聲爺，讓十個小輩一起上，也不算欺負你吧。”

  ??“這沈園的人果然都不要臉，當年殺起人來，也沒有顧及同源之情，如今竟然還好意思跟咱們論輩分。”姬靈憤恨道。

  ??姬靈正氣上心頭，卻發現此時澤源竟然咧嘴笑了，他眉頭一皺：“你笑什麽？”

  ??“我猜對了，”澤源笑道，“他們確實是有所顧忌。”

  ??“可他們顧忌什麽呢？”姬靈很是疑惑，“他們應該是知道你的氣海被封，不然也不敢來圍捕我們，我功夫不好，他們也無需忌憚。”

  ??澤源朝屋外努努嘴，道：“等他們自己說。”

  ??“等他們自己說？”

  ??“等他們自己說。”

  ??“他們怎麽可能自己說？”姬靈不以為然。

  ??這時候，屋外再次傳來了喊話聲。

  ??“你聽，他們說了。”澤源一攤手。

  ??“到底是敢不敢出來，實打實地打一場，你們要實在慫了，那我就給你們條活路，如果打贏了，你們兩個走，我們絕對不攔著，如果打輸了，澤源堂主把身上的玉佩留下，也放你們走，當然，你們要是願意直接把玉佩給我，那我們就不用傷和氣了。”

  ??“是衝葉子來的。”姬靈麵色一冷，看向澤源衣擺上掛著的葉形玉佩。

  ??“不知道為什麽，最近一年，沈園的人四處搜刮玉靈煉製還璧丹。”澤源說。

  ??“還璧丹具有還原之效，能夠使毀堤重立，破鏡重圓，枯木回春，白骨生肉，這沈園的人要還璧丹難道是為了救人？”姬靈問。

  ??“沈園要救什麽人，用得著那麽多還璧丹？”澤源笑道，“古時候君主帝王看上了青樓女子，或是有錢的主要娶窯姐兒，也用還璧丹還原處子之身，我看多半是沈園要改成怡紅院了。”

  ??“要不你問問？”姬靈一臉壞笑。

  ??“要問你問，我都這樣了，萬一待會兒針對我，我不要命了？”澤源白了姬靈一眼。

  ??“好，我問就我問，反正今天咱們算是撂在這兒了，他們既然是朝葉子來的，就是朝你來的，朝你來，就是不給我名字，這梁子就算是結下了，既然要結梁子，就不怕結得更深一點，”說著，姬靈抬頭朝窗外喊，“沈園的崽子們，你爺爺我有個問題，你們要是答上來了，我就出去跟你們過過手。”

  ??“說。”渾厚的聲音響起。

  ??“我想知道你們沈園是不是要改成怡紅院了，養一群窯姐兒這是要開拓新產業啊，不過我可提醒你們，現在做這個買賣可是犯法的，咱們雖說是江湖人，但……”

  ??姬靈話音未落，一梭子子彈就穿過窗戶打在對麵的牆壁上，本來那裏就已經彈痕累累，這一下直接把木牆打穿了。

  ??“不識玩，生氣了。”姬靈笑道。

  ??“怕不是真讓咱們猜中了，這沈園改開窯子了？”澤源也笑了。

  ??“別浪費子彈了，你爺爺我出去，叭叭地煩不煩！”姬靈見外麵沈園的人還在朝屋裏掃射，便吼了一嗓子。

  ??外麵地槍聲戛然而止。

  ??姬靈站起身來，朝著門邊摸過去。

  ??澤源搖了搖頭。

  ??“沒事兒，這些家夥雖然無恥，但畢竟是立下了規矩，又有後輩在場，相信他們不敢搞什麽小動作，”姬靈說著，又朝門外喊了一嗓子，“我出來了，都把槍口給我抬起來。”

  ??院子中央地中年人抬了抬手，他一旁的跟班連忙扯著嗓子喊：“都把槍收了。”

  ??“你放心待著，我去會會他們。”說罷，姬靈把自己的背包仍在地上，就提步走出了門外，他看到院子裏站著的人，冷哼道：“原來是你。”

  ??“是我，怎麽，你不感到意外嗎？”中年人問道。

  ??“有什麽好意外的，”姬靈說，“我身邊的一條狗而已。”

  ??“是人是狗，活過今天才算數。”中年人麵不改色。

  ??“我他媽真是瞎了眼，怎麽就沒看出來你是沈園的人呢？我一直想不通，澤源的這次行程一定是虢園的最高機密，到底是誰出賣了他的行蹤，我有很多種猜測，就是沒有猜到，竟然是你，喬韓年。”姬靈冷色道。

  ??喬韓年笑道：“不但這次出賣你們的是我，實話跟你說，當年沈園攻打公輸雲山，我也是內應，隻不過沒有用得到我出手，陰差陽錯跟你到了虢園，又是臥薪嚐膽多年，如今終於不用再躲躲藏藏。”

  ??“我公輸家對你不薄，虢園對你不薄，我說錯了，就算是隻狗，養這麽久也養熟了，你就是個喂不熟的畜生。”姬靈罵道。

  ??“對我不薄？”喬韓年冷笑道，“你們把我當狗使喚，但我他媽是個人，不是你公輸家的狗，也不是虢園的狗。”

  ??姬靈無奈搖頭：“隻要你不把自己當狗，沒人把你當狗。”

  ??“事已至此，也沒有什麽好說的了，你準備好了嗎？”

  ??“跟小輩的人交交手，玩玩而已，有什麽好準備的？”姬靈撇撇嘴。

  ??中年人點點頭，他揮揮手，身後的走上前十個後生，他們來到姬靈的麵前，朝姬靈一抱拳，隨即各自拉起了架勢。

  ??“動手吧。”姬靈說罷，身形一動，腳下頓時冒起濃煙。

  ??十個後生見狀連忙後退，不一會兒煙霧消散，隻見一隻斑斕巨虎佇立在小院中央，雙眼目光淩厲，望向十人。

  ??十個後生交換了眼神，低呼一句：“一起上。”

  ??他們原地暴起，衝向姬靈所化的那頭斑斕巨虎。

  ??姬靈見十人衝上前來，不躲不閃，先是一聲虎嘯，一時間，聲波卷起院中積雪，裹挾著散落在地上的碎柴衝向十人。

  ??這十人一看不好，變了身形，朝兩邊躲避去，中間三人躲閃不及，被虎嘯正中麵門，擊落在地上，都是胸口一悶，一口鮮血吐在雪地上。躲閃過去的七人沒有停留，抓住機會從兩側突襲，姬靈照應不及，隻好原地轉身，一條虎尾如長鞭般擊飛四人，而另外三人趁機近身一擊，隨即退去。待姬靈穩定身形，低頭一看，隻見自己肋間插著三柄匕首，鮮血順著匕首流出，滴落在雪地上，像是朵朵殘梅。

  ??見到這一幕，屋裏的澤源握緊了拳頭，機關獸不會流血，因此匕首肯定是傷到了巨虎體內的姬靈。作為姬靈的武衛，喬韓年熟悉姬靈的招式，早就為這些人做好了與姬靈交手的準備，巨虎機關獸的強弱所在，對方已經是一清二楚。

  ??此時姬靈受傷，那十個後生卻是沒有一絲猶豫，再次襲來，姬靈躲避不迭，再次被擊中，幾個回合下來，身上已經插了十餘把匕首，這些匕首無一不是刺在了要害地方。姬靈雖然還是強撐著屹立在院中央，但他已是精疲力竭，呼吸聲如同破了的風箱發出的聲音，在林中回響。

  ??姬靈受了傷，但那十個後生也不好受，雖然大麵上看他們是占了上風，但其中五人被虎爪拍塌了胸膛，兩人被虎尾掃斷了腰椎，實際上能夠再次發動進攻的隻有三人而已，但這三個人身上卻是沒有一點傷。

  ??姬靈看得出來，從一開始，真正負責進攻的就隻是這三人而已，另外的七個人隻是為這三人打掩護，必要時正麵吸引姬靈的攻擊，他們的實際水平加起來還不到這三人中最弱者的一半。真正危險的是現在還毫發無損的三個人，這三個人，隨便挑出來一個都敵不過姬靈，這三個人又是經過了特殊的訓練，三人仿若一體，回回都是衝著姬靈的弱點去，仿佛是沈園為他量身打造的敵人一般，姬靈此時已經身負重傷，很難再抵擋一波攻擊。

  ??就在這時，那三個人動了，他們不偏不倚地衝向了姬靈化身的巨虎，似乎想要直擊巨虎的天靈蓋。巨虎機關獸中，姬靈嘴角微微上揚，他操縱巨虎一個原地後空翻，那條虎尾如同出洞的毒蛇一般揚起，擊向三人。誰知這時，外側兩人踩著中間一人的肩膀，半空中再次發力，突飛猛進，越過巨虎朝木屋飛去，兩把明晃晃的匕首穿透窗戶，直衝衝地就向著澤源飛去，來了一出直搗黃龍。

  ??說時遲那時快，那兩柄匕首頃刻間就到了澤源的麵前，澤源來不及閃避，隻來得及抬起右臂擋住自己麵門，誰知那匕首沒有擊中澤源，反倒是隨著“乒乓”兩聲響，掉落在地上。澤源知道自己沒有被擊中，睜開眼一看，便見掉落在地上的匕首。

  ??澤源正感迷惑，就在這時，他突然注意到自己的麵前，有兩根雪白的羽毛正在飄落。

  ??“羽真人。”澤源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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