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章 逆子!
作者:塵微      更新:2021-10-04 14:44      字數:4322
  “!”羽林衛瞪大眼睛。

  一絲血線在周嵐的指腹顯現,繼而帶來的是鑽心的刺疼。

  他望著那血線,堪堪往後退了三步,神情驚恐。

  手很疼。

  不是夢。

  這,竟然是真實的!

  難道,周瑾果然是已經敗了嗎?

  此刻是何年何月?又是何時何地?

  忽一陣風來,吹起簾子一角。

  周嵐往簾子外一瞥,頓時楞了。

  他不管不顧地飛奔出去,掀開簾子腳步踉蹌。

  冰涼的雨絲帶著早春料峭的寒意鑽進脖頸。

  周嵐被冷了個激靈。

  此地是在東郊,冬玉山上。

  他還在冬玉山上!

  那此刻是…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腳步聲亂,羽林衛們從營帳裏衝出來,刷地一聲抽出了刀,對著周嵐嚴陣以待。

  “大皇子,莫要再故弄玄虛了,乖乖隨我們走一趟,免了你皮肉之苦!”

  周嵐瞳孔驟縮,看向那位出聲的羽林衛。

  他形容狼狽,剛醒,來不及整頓形容是一回事,方才被雨那麽一澆,就更是雪上加霜了。

  在這茫然一片的細雨菲菲之中,更顯得寥落孤苦勝過這春雨的寒意。

  “誰派你等來的?”

  羽林衛們對視一眼,莫名覺得十分荒唐。

  這大皇子定然是在混淆視聽的吧?

  還誰派遣了人來抓他的?

  如今大周,還有誰有權利派遣得動羽林衛?

  羽林衛不想再與對方廢話。

  但羽林衛越是不說,周嵐心中就越是惶恐。

  他梗著脖子往外踉蹌退了好幾步,差點跌倒在泥溏裏。

  “說!到底是誰?”

  羽林衛皺眉,深呼一口氣,語氣不耐地道,“陛下有令,捉拿大皇子周嵐,大皇子還請不要再負隅頑抗了,否則我等要不客氣了!”

  陛下,父皇?

  父皇為何要捉拿他?

  周嵐略一恍惚,便被羽林衛們拿著繩子束縛住了。

  他被雙手反剪綁在身後,渾然沒有周厘那樣的好運,說是被押解,卻是自己給自己打傘走在前頭,端的是一副矜貴的模樣。

  偏偏,事情就是那樣的巧合,兩人在景帝的營帳前碰上了。

  周嵐本渾渾噩噩地一路跟著過來的,腳上的鞋襪也沒穿好,中衣上濺落了一片一片的泥點子。

  兩方人在景帝的營帳前碰上,周厘一看周嵐如此模樣,當下大驚,繼而大怒,

  “你們怎麽做事的!竟敢如此苛待皇子?”

  他義正言辭地斥責一通,奔跑過來,將雨傘罩在了周嵐的頭上。

  “大皇兄,你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周嵐抬頭看去,入目是一張熟悉的臉,臉上神情焦急而關切。

  生動極了。

  這是周厘。

  一個聽什麽就是什麽的皇子。

  周嵐嘴唇蠕動了下,卻什麽也沒說。

  他看了一眼周厘身後跟著的羽林衛。

  看了一眼他打著精致華麗的雨傘,閑庭散步一般。

  “父皇也捉拿了你?”

  想了想,周嵐最終還是詢問出聲。

  周厘點點頭,而後又搖搖頭,“父皇的確是讓人來押解臣弟,但臣弟認為,這不是捉拿?”

  押解還不是捉拿?

  即便是押解,可周厘的樣子,哪裏像是在被押解?

  周嵐目光再次撇向那邊的羽林衛。

  於是周嵐誤會了。

  羽林衛雖專聽令於父皇,但也不是沒有可能被其他人收買。

  押解與押解之間,有著很大的區別。

  不管背後那收買的人是誰,總歸他們對待他和周厘,是完全不一樣的態度。

  周嵐的臉色很不好看,昨夜夢中的場景曆曆在目。

  此刻還什麽都沒說定,他就已經遇到了這樣的對待。

  更遑論之後?

  見兩人站在營帳門口不動,羽林衛擔心著周嵐又有什麽花招,忍不住提醒,

  “殿下,該進去了!”

  周嵐回頭,冷冷地瞥了一眼這個羽林衛,自喉嚨裏發出一聲無意義的冷笑,而後徑直出了周厘的雨傘,朝景帝的營帳走去。

  周厘雖是什麽也不懂,但他和周麟是一脈的。

  他才不接受對方的示好。

  周厘眼看著他離去,登時有些著急,

  “大皇兄,你慢些走,好讓臣弟給你撐傘啊,若感染了風寒可怎麽是好?”

  周嵐掀開簾子進去,可真把營帳裏的景帝給嚇了一跳。

  而後,周厘舉著傘追進去。

  目光落在對方手上華麗工藝繁瑣的傘麵上,景帝眉心更是死鎖。

  觸及到景帝的目光,周嵐沉默著,徑直走上前去,跪倒在景帝的身前,

  “兒臣見父皇安。”

  周厘沉默了一瞬,忙將傘收了,連忙走到周嵐身旁跟著跪下,

  “兒臣見父皇安。”

  景帝的目光在周嵐的身上轉了一圈,見著對方衣衫盡濕,分外狼狽。

  這是什麽意思?苦肉計賣慘?

  景帝略過周嵐,有心要晾他一晾,便將目光放在周厘的身上。

  “周厘,你如今戴罪之身,行止卻如此猖狂無狀,你知罪否!”

  話落,景帝抓起身邊的硯台扔出去,砸落在周厘的腳邊,發出沉悶的聲音。

  周厘被嚇了一跳,他惶然地看著景帝,沉默了半晌,扯著嗓子辯駁,“兒臣不知身犯何罪。父皇要如此責罰兒臣。”

  語氣之間,卻是頗為委屈。

  委屈?

  景帝冷眼看著他,身為既得利益者之一的他,還真的算不上委屈。

  景帝沒心思和他過多解釋,而是看向了周嵐。

  “老大,你可認罪?”

  周嵐抬頭看向上首冷凝著神情的景帝,忽在這一瞬間就將一切都想通了。

  “如果父皇說的是昨晚四弟與六弟的事,兒臣不認為自己有罪。”

  若有一個他參與到這件事中的理由也隻能是作為周瑾的幫手。

  可周瑾不想自掘墳墓就不會對周宸動手。

  既然周瑾不會動手,那他作為站在周瑾這一方的人,就更不可能動手了。

  在父皇的心裏是怎麽想的?

  以為他會栽贓陷害周瑾嗎?

  那對他有什麽好處?

  聽了周嵐的話,景帝發出一聲冷哼,“這麽說,朕是冤枉了你?”

  他將手邊的冊子扔出去,書脊磕在周嵐的額頭,順著跌落在周嵐的懷中。

  “逆子!好好睜大你的眼睛看清楚!”

  周嵐被磕破了額頭,鮮血順著他的額頭流下,混合著雨水,額頭處的傷口疼極了。

  可周嵐此刻顧不得這一點疼痛,他垂頭撿起書冊翻開。

  才翻開第一頁就猛然瞪大了眼睛。

  他的名字排在首位。

  作為這一件栽贓案最首要的人物出現在第一位。

  第二位是周銘,第三位是周藉,最後才是周麟與周厘兩兄弟!

  周嵐呼吸陡然凝滯了,怒火猛然從心底竄了起來,又怒又急地翻閱著冊子。

  通篇看下來,這幾位皇子都有參與其中,但是參與其中的程度卻輕重不一。

  其中尤以他周嵐最重!

  怪不得父皇如此生氣。

  周麟、周銘、周藉,他們可真的是他的好兄弟啊!

  周嵐合上冊子,隻抬頭,用不服的眼神看向景帝,

  “父皇明鑒,今日之事,兒臣技不如人,就智謀之事,兒臣沒什麽好辯駁的,可栽贓四弟之事,兒臣絕不曾做,兒臣要見四弟!”

  隻要見了周瑾,一切自一目了然。

  景帝目光沉沉,“逆子!你還想見老四?你還想做什麽!”

  景帝一口一個逆子,完全是已經定了周嵐的罪。

  周嵐覺得委屈極了。

  他何曾做過這樣的事?

  讓他就這樣認罪,他如何能夠服氣?

  若是他真的做了也就罷了,他認罪那也認了。

  但他沒有做!

  他不僅沒有做這等栽贓周瑾的事,他甚至是站在對方那一邊的!

  周嵐這一次執拗極了,他梗著脖子和景帝對視,一點也不害怕自己這樣會激怒對方。

  他隻知道,他不能認下這個荒唐至極的罪名。

  “兒臣絕不想做什麽,兒臣隻是想要見見四弟,就算兒臣有罪,難道連見四弟的權利也要因此被剝奪嗎?”

  被剝奪權利?

  他這話正是精準地落在了景帝怒火的點上。

  景帝冷笑著,“剝奪權利?加害者有什麽權利和臉麵去見被害者?”

  周嵐迎著景帝冰冷的目光,辯駁道,“可兒臣不曾對四弟做過這樣的事,兒臣也不會對他做出這樣的事!”

  他說得斬釘截鐵,所有的委屈似都化為了語言的力量噴湧出來一般。

  但在景帝氣頭上的時候,他說這樣的話無異於是火上澆油。

  “事到如今,你還不肯認罪!”景帝抬起手邊的茶盞就朝周嵐扔去。

  和扔周厘的不一樣,景帝扔的這一回扔到了實處,結結實實地砸在了周嵐的肩膀上。

  滾燙的茶液四散飛濺,灑落在周嵐的衣衫上。

  茶盞順勢滑落,落在周嵐的懷中。

  剩餘的茶水順勢濺在他的手上,他的手霎時間便紅了。

  周嵐的身體跟著顫抖了下。

  可他仍舊倔強地看著景帝,一字一頓地道,

  “兒臣無罪,如何認罪?”

  景帝正待要說話,營帳外傳來羽林衛的聲音。

  是周銘周藉周麟三人被押過來了。

  三人一同進了營帳,入目看見周嵐和周厘的形容,倒是都愣了愣。

  三人的確是算計了周嵐,將栽贓周瑾這件事盡數推到了周嵐的身上。

  他們也想象過這件事會給周嵐帶來很大的影響。

  但還沒想到居然會看到如此場景。

  周嵐這也太狼狽了吧?

  還是父皇果真是太過看重周瑾因而十分生氣?

  三人心中暗有計較,走上前去,跪下行禮。

  景帝冷冷地暼了下麵跪了一排的皇子們。

  “用兄弟鬩牆這樣的罪名栽贓陷害自己的兄弟,你們認不認罪?”

  幾人剛跪下,頭頂便響起了景帝仿佛洪呂大鍾的質問之聲。

  幾人都沒有說話。

  周嵐昂著頭本是想開口的,景帝一看他的模樣,便知道他沒什麽好話。

  於是連給大總管今安使了個眼色。

  大總管瞬間便明白了。

  他捏著一隻錦帕,走上前去,蒙住了周嵐的口。

  “大皇子,陛下身子不好,大皇子就別再出言不遜惹陛下不快了。”

  大總管給周嵐遞過去一個讓對方稍安勿躁的眼神。

  於是屋子裏便隻剩下周嵐嗚嗚嗚的聲音。

  景帝怒火沉沉,沒有人說話不意味著這件事就能被蒙混過去。

  “怎麽?都不說話?你們都默認了?”

  還是沒有人說話。

  景帝問罪所有人足以說明,這一次案子,他們幾人都動了手,也都沒有誰將自己完全摘幹淨。

  可以說,這一次沒有誰是贏的。

  或許是有的。

  那個人……

  幾人思緒剛閃過,內侍就過來傳話四殿下覲見。

  那位唯一的贏家過來了。

  蘇喬掀開簾子進來,她知曉景帝今天一定會審問昨夜的事情。

  因而一醒來就趕緊收拾了過來了。

  但是她沒有想到進來會看到這般場景。

  景帝的兒子除了周宸竟然都跪在了營帳裏。

  這也就是說,昨夜的事他們都有參與?

  不能吧?

  尤其是周嵐。

  蘇喬是不相信周嵐會那樣做的。

  但偏偏是周嵐最狼狽,那模樣就仿佛是他罪最深重,因此受到的懲罰也最多似的。

  蘇喬景帝行了禮後便開門見山地道,

  “父皇,兒臣聽說你在審問……”

  她沒有將話都點明,而是留了一點。

  但是,在場的人誰會聽不懂呢?

  蘇喬繼續道,“兒臣想看看記錄這件事的卷宗,不知道是否可以?”

  這要求有什麽不能答應的?

  見蘇喬進來,景帝臉上的神情稍有緩和了一些。

  他指了指周嵐,“冊子在那逆子手裏。”

  蘇喬看了一眼周嵐,目光交匯之間,看清楚了對方眼中的不服和屈辱。

  蘇喬不動聲色收回目光,走到對方身邊將那冊子撿了起來。

  翻看第一頁,隻這麽一掃,蘇喬便頓住,不由看向周嵐。

  察覺到對方的目光,周嵐連忙搖頭。

  他沒有做!

  他動作幅度很大,試圖以這樣的方式讓蘇喬相信他一般。

  然而,大總管見他又有動作,擔心著他會做出什麽不利的事情,死死地將周嵐給抱住了。

  因此,此刻的周嵐,比之剛才更顯得狼狽淒涼了。

  一個好好的皇子,母族勢力呈為三足鼎立之一足的周嵐啊。

  竟然也會落到如今這個境地。

  蘇喬是覺得很唏噓的。

  看過了這冊子,她就更認定了自己這個想法。

  蘇喬將冊子合上,向景帝走去。

  “父皇,兒臣於查案斷案一事,頗有一些心得,父皇,這件案子的些許細節兒臣想再多與您聊一聊,父皇以為,幾位皇兄現在該如何處理?”

  聽了蘇喬要和他商量這件案子這件事,景帝立馬讓大總管將幾位皇子押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