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九章 值得期待
作者:塵微      更新:2021-09-18 20:47      字數:3747
  平西侯狐疑地看著蘇喬,對方說這話的時候,眼神微微下垂,這其實也是心虛表現的其中之一。

  周瑾心虛什麽?

  難道是,其實,蘇喬並沒有想要將這個案子交給他跟進?

  平西侯心裏思索著,靜靜地看著對方。

  蘇喬等了一會兒,沒等來對方的回應,她便隻好主動開口用試探的語氣道,“我聽說侯爺與王嬸有些矛盾?”

  平西侯麵露沉色地看著對方,“四殿下主動提起這件事是何緣由?”

  蘇喬左右看了一眼,湊近了平西侯小聲道,“侯爺,王嬸此前在宮中中了毒一事,想來你也是知曉的。”

  平西侯的臉色頓時就落了下去,這件事他當然知道。

  但是那又如何?

  難道是想就此讓他大度原諒蘇喬?

  人再是如何大度也不是這麽個大度法的。

  對方中毒是自己惡有惡報,是老天睜眼。

  他的枕兒因對方而死,平西侯是不可能會原諒蘇喬的。

  不僅不會,他還要讓對方不得好死,如此也難消他心頭的恨。

  老天降下的報複,和他自己親手動手的報複終究是不同的。

  平西侯在心中思忖著,若是周瑾膽敢提出來讓他原諒蘇喬。

  那麽,平西侯會直接將對方打出平西侯府去。

  就算對方乃是嫡出的皇子,那又如何?

  蘇喬掃量著對方陰沉的臉色,並不意外,也清楚自己接下來應該說什麽,才能得到一個和對方合作的機會。

  她文霞心神,撒謊也臉不紅心不跳地道,“其中曲折我也知曉一些,小侯爺雖不是被我王嬸所殺,但的的確確是因對方而死。

  想來,侯爺心中也是頗為不甘心的吧?隻是,侯爺日前能暫且放下心中的仇恨與王嬸合作,此刻,為何不願與我合作呢?”

  平西侯心中一動,倒是意外對方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

  他忽抬頭,銳利的目光盯著對方,“四殿下特意上門來談合作,我倒是好奇,四殿下能為我帶來什麽呢?”

  平西侯輕笑一聲,“殿下的誠意並不足夠,而我並不想做賠本的買賣。”

  扮作周瑾的蘇喬聞言,垂眸深思著,神色間隱有掙紮。

  平西侯靜靜地等待著對方的回應。

  過了一會兒,蘇喬忽然抬眸,眸間掙紮已全部褪去,剩下的隻有破釜沉舟的狠厲。

  他壓低了聲音道,“侯爺,更進一步未嚐不可,大哥能給予你的,我周瑾同樣可以。”

  這話著實是讓平西侯意外了。

  但他卻並沒有直接相信對方的話,而是以懷疑的神色覷著對方。

  “你是要背叛周蘊?”

  他緊緊地盯著對方,並不意外地從對方的眼底看到了痛苦的掙紮。

  片刻後,那掙紮完全褪去,蘇喬的聲音不禁加大,

  “談何背叛?王叔就算是王叔,那也隻是大周的臣子罷了,而我乃是儲君人選之一,我不過是選擇了一條更好走的路罷了,想來王叔在九泉之下也是能理解的。”

  升高的音調裏也掩飾不住話語裏的心虛。

  平西侯看著對方的反應,心下玩味。

  自以為抓住了對方弱點的平西侯忍不住擴大唇邊的笑意。

  儲君?

  那倒是說得也不錯。

  周瑾身份在那裏,正統的嫡子出身,又因從野歸來,天然就獲取了景帝的憐惜。

  平西侯可是太了解他們的陛下了。

  陛下,是一個心軟的時候心很軟,心冷硬的時候又很絕情的人。

  周瑾已經天然地獲取了對方的憐惜與心軟,接下來,他隻要不踩在景帝的底線上。

  那麽景帝就會無限地縱容對方的行為。

  而景帝的底線,乃是庶出奪取權利。

  從這一點來看,周瑾嫡出的身份,是如何也不可能碰上這一條底線的。

  至於是對庶出的皇子動手?

  隻要周瑾有著能被人理解的理由,景帝也不是不可能縱容對方。

  平西侯分析下來也不得不說,周瑾的確是儲君的不二人選。

  正是因為別人需要用盡全力,多方鑽營才能拿到的東西,對方隨意伸手就能拿到,所以才會有諸位皇子對他動手啊。

  周瑾的話的確是很能讓人心動。

  平西侯得承認自己在某一瞬間是真的被對方給說動了。

  可是……

  一個輕易就能背刺對自己多番著想的叔叔的人,他又如何能去相信對方給自己畫下的大餅呢?

  不過,一個輕易就能背刺對自己多番著想的叔叔的人,在權利場中,倒是很值得期待一下的。

  各取所需罷了。

  平西侯手上的動作驀然停了,他從椅子上起身,正襟坐好,認真地看向蘇喬。

  見他如此動作,蘇喬幾乎是可以確定了,對方已然是被自己說動了。

  “四殿下說得很有道理,我也很期待和四殿下之間的聯合。”

  平西侯笑著道。

  蘇喬退後一步行禮,“能得侯爺相助,瑾必定不忘侯爺的大恩。”

  平西侯嘴角勾著玩味的笑容。

  不忘他的大恩大德?

  這話隻怕是早對周蘊說過了吧?

  最終的結果呢?

  想到這裏,平西侯臉上的笑容一下就落了。

  他道,“我同意與你合作,幫你盡快地融入朝堂,但這是要條件的,我要的是權利,屬於容太師和永樂候手中的權利。”

  蘇喬沒有立馬答應下來,而是沉吟了下,這才道,“侯爺,容太師和永樂候手上的權柄,的確是可以給侯爺,但,侯爺也不能讓我忙活一場,什麽也撈不到吧?”

  聞言,平西侯挑眉,“你不是已經融入朝堂了?這難道不是你得到的?”

  是他得到的。

  可是這一點完全不夠。

  蘇喬沒有說話,隻靜靜地看著平西侯,但其中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但在這一點問題上,平西侯顯然也並不願意妥協。

  答應和周瑾合作,他同樣是要冒著被對方背刺的風險的。

  所以,他當然要選擇對自己最有利的條件。

  而且,現在是周瑾求著他幫忙,可不是他主動尋求和對方的合作。

  平西侯思忖著,他有必要讓對方知道主次的關係。

  晾一晾對方,也好讓自己處在絕佳有利的位置。

  兩個人誰也不開口,誰也不妥協,一時間,氣氛降到了冰點。

  僵持了一段時間,蘇喬琢磨著時間約莫是差不多了,便歎息一聲主動開口道,

  “侯爺要容太師和永樂候手中的權柄也不是不可以,除卻父皇必須收回的那一部分,剩下的我可以都給侯爺,畢竟我尋求侯爺的合作,看的是將來。

  未來這些權柄本也是要給予侯爺的,如今隻不過先給予侯爺罷了。”

  蘇喬看向平西侯,少年清澈的眼底,映出滿滿的真誠。

  一眼望過去,像是能透過對方眼睛看進了對方的心底似的。

  而對方的心底,寫著的內容,和她口中說出的內容別無二致。

  平西侯不由得一陣恍惚。

  甚至差一點相信了對方從進入了侯府之後的所有說辭。

  她略略停頓一下,繼續道,“希望王爺能理解,要交回給父皇的那一部分是必須給的,我需要父皇的信任與喜愛,而這才是我們最終能夠抵達終點最重要的條件之一。”

  竟然連這樣的話都能對著自己說出口。

  平西侯看向對方的眼神複雜。

  對方竟然是真的將自己當做了自己人?

  平西侯是真的不敢置信。

  難道是周蘊將死,他忙於給自己找幫手,已經到了病急亂投醫的地步?

  還是這兩句話不過是對方說出來擾亂自己的謊話呢?

  平西侯不理解,略恍惚一陣後,他道,“四殿下說得是,便就如同四殿下所說。”

  這並不妨礙他答應下來對方的提議。

  他隻要拿到了自己想要的就可以了。

  至於對方這番話是真心,還是假意,那並不重要。

  日子還長,他且瞧著對方的意圖。

  和平西侯達成了初步的合作之後,離開平西侯府,蘇喬就回了王府。

  回到王府的第一件事情,蘇喬就以要保護戮王妃的名義將整個王府完全封鎖了。

  整個王府大門緊閉,王府圍牆四周的巡邏侍衛暗衛也隨之增加。

  這一係列的動作讓一些人迷惑也讓一些人若有所悟。

  看不懂的是大多數的人,若有所悟的是平西侯。

  而平西侯到底是會悟到什麽,就要看此前蘇喬向對方下的暗示,對方是不是已經聽明白了。

  在周二的幫助下,蘇喬完全接手了周蘊在上京中的所有勢力。

  第一天晚上,鬆濤院的書房燈火一直亮到辰時。

  蘇喬落下最後一筆,昏黃的燈火下,連字影都有些迷糊了。

  她將信紙撚起來,輕輕抖抖,放到眼前,細細地吹著。

  見墨跡吹幹了,而後向外高呼道,

  “周二!”

  門應聲推開,周二從門外走出,身後逶迤著春寒月色。

  蘇喬將信紙遞給他,“給周蘊送去。”

  周二見狀點點頭,接過信紙躬身退了出去。

  蘇喬目送著對方離去,眉眼之間一片疲累。

  他伸伸懶腰,打了個哈欠,起身吹滅了蠟燭,而後回了臥房。

  蘇喬不過才眯了一會兒就得起身前往早朝了。

  他將屬於皇子規製的禮服穿戴好,絳紫色的衣衫通身貴氣逼人,佩綏帶,腰間掛著一枚上好的和田玉作壓襟。

  朱紅色的穗垂落下來,服服帖帖地貼著絳紫色的衣衫。

  青絲用玉鑲金絲的簪子簪住,因對方還未到弱冠,便不用玉冠。

  穿戴完畢了,蘇喬走出門來,外頭周二已經在等著了。

  “走吧,上朝。”

  他聽見聲音,回頭看來,晦暗的天色下,走出來的人長身玉立,豐神俊朗。

  板著的臉不怒自威,雙眸含神,若寒霜獵獵,又似冷月一點。

  周二愣在原地,眼前恍惚間似看見了幾年前的周蘊。

  片刻後,他才從回憶中抽離出來,向著蘇喬行禮。

  而後,周二小心地看著蘇喬,忍不住道,“您和主子真的好像。”

  聞言,蘇喬向前的步子不微微一頓,偏頭看向周二,饒有興致地問,“真的很像?”

  周二點頭,“是。”

  也是,幾年前的周蘊,身上的殺伐之氣遠遠沒有現在那麽嚴重。

  而蘇喬的身上其實也沒有那麽重的殺伐之氣。

  她眸間雖也曾流露出些許冷調,但更多時候是一種清冷,而非是周蘊散發出來的霜冷。

  這話倒是讓蘇喬挺開心的。

  她想了想,問周二道,“府上有擅丹青的人嗎?”

  “有的。”周二不假思索地道。

  見著王妃因為他的話唇邊的笑意越發擴大,他心下了然,笑著道,

  “屬下晚些時候就讓人過來。”

  “嗯。”蘇喬的神情立即收斂,“上朝了。”

  她率先抬步。

  周二從後跟上。

  不管是從動作還是一些不經意之間的小動作,王妃對少年的把握都堪稱的絕佳。

  似乎,她根本就不是什麽戮王妃,不是什麽姿容絕色的紅顏,而真真切切的是一個意氣風發的少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