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七章 花狸奴
作者:塵微      更新:2021-09-18 20:46      字數:3689
  蘇喬說的老規矩,周一可是太了解了。

  他見蘇喬躺在長椅上,雙目闔著,神色略有疲憊,有些不忍,便開口說,

  “屬下盤問尚還需要些時辰,王妃不若回院子休息?”

  在長椅上是能休息,隻是到底是比不上在自己的屋舍裏休息舒適。

  蘇喬小幅度地輕輕擺頭,“那倒是不用了。”

  她唇微微勾起,笑意又蔓延上來,“小朋友不放心,我留在這裏,權且是安安他的心吧。”

  今天的場景是真的將周宸給嚇得不輕。

  想來也是,帝國的小陛下啊,金尊玉貴長大的,帝後看作是眼珠子一般的人物,何時見識過這樣的景象?

  蘇喬既是這麽說,周一也不好再說什麽了。

  他退出屋舍,一抬頭便見到周宸緊張地看著自己這一處。

  似是見到蘇喬沒有一塊出來,周宸緊繃著的臉色鬆了些許。

  見他如此反應,周一不免失笑,看來剛才凶徒的所作所為是真的將小殿下給嚇到了。

  其實,不說是周宸,周一聽到這消息,方才也禁不住地心慌。

  周一走上前去,恭敬地對著周宸行了一禮,而後說道,“我受命前來取名單冊。”

  那書冊就擺在周宸的桌上,周宸聞言,將冊子遞給周一,不放心地問,“你方才沒有拿事去煩小嬸嬸吧?”

  周一搖頭,“屬下是聽王妃之令行事,不敢拿事去麻煩王妃。”

  聽周一這話裏的意思,周宸皺了皺眉,他這什麽意思?

  豈不是在推脫?是在暗示是小嬸嬸想自己做事,和他沒有關係?

  周宸心裏有些不快,他想說點什麽,但是最後卻什麽也沒說。

  周一其實說的也是沒有錯的,他隻不過是將這種事稟給了小嬸嬸。

  做決定的人一直都是小嬸嬸,他的確是在聽令行事。

  而,他調查的事情,如此緊要,確實也不能不稟給小嬸嬸。

  但道理是這麽個道理,周宸還是有些不忍小嬸嬸勞碌。

  他想了想,最終語氣不忿地吩咐周一,“小嬸嬸要你去做的事,你做仔細一些,細心一些,需知慢工才能出細活,你明白嗎?”

  周一如何能不明白,這是讓他多給王妃一些休息的時間呢。

  “是,屬下明白。”

  他從善如流,順著周宸的話道。

  周宸見他如此上道,心下倒是滿意了幾分,麵上神情也鬆和許多,很好說話地讓他先去了。

  說起來,小殿下和王妃之間的關係的確是很不錯。

  周一心頭閃過這個念頭,從屋舍裏退出去,離去前餘光一瞥,隻見著周宸湊到側廳的門口,動作小心地朝裏張望。

  小殿下,的確是很在意王妃啊。

  說起來,這也是因為王妃對小殿下好,小殿下這是投桃報李。

  小殿下是個心地善良的好人,王妃也是個心地善良的好人。

  為了應周宸所說的,讓蘇喬多休息一會兒,當然了,周一自己也是希望蘇喬多休息一會兒的。

  所以他在盤問完,做好審訊的所有準備之後,自行先去審理幾個有些許嫌疑的人,一點也不著急去找蘇喬。

  這一邊蘇喬在休息,縣衙一派風平浪靜,城樓那邊周蘊的情況卻就不是如此了。

  果然是如蘇喬所猜測的那樣,北耀大軍再一次攻城了。

  但和以往每一次北耀來攻城都不一樣的是,這一次北耀來攻城的人數顯然是很少很少的

  周蘊站在女牆後,視線落在城樓下,極目遠眺而去,隱約能在中軍的位置上見到北耀大軍的將領,那一位北耀皇族中的佼佼者,北執。

  是在自信自己的藥一定會讓北原的守軍全盤崩潰嗎?

  對方竟然如此篤定,隻是要讓對方失望了。

  用下藥這樣的手段並不能達成對方的心願。

  戰鬥打響了,這一邊的動靜瞞不過安置所那邊。

  這個時候,給士兵們賜酒的差事已經都做完了,剩下的,需要淩寧和明絡要做得事也就是給需要換藥的士兵們換換藥。

  北耀大軍全線攻城,撞擊城門所用的巨大撞柱撞擊聲傳過來,混合著士兵們高聲呼喊廝殺,振奮士氣的聲音。

  在幹活的明絡經不住手抖了抖。

  她身前需要換藥的士兵暼了她一眼,眼前的女郎嬌滴滴的,想來是不曾見過這樣的場景,第一次被嚇到了吧。

  想到這裏,士兵好心地出言安慰,“明絡女郎不必害怕,王爺驍勇善戰,他帶兵守城一定能頂住,北原不會丟的。”

  明絡聞言,抬頭對著這位士兵心不在焉的一笑。

  她哪裏是在害怕呢?

  明絡低頭一邊給士兵換藥一邊在分出心神在關注著戰場的情況。

  聲勢越是浩大,她就越是擔心,這情況似有一些不太對勁。

  按道理來說,北原的守軍是根本就不能堅持到現在的。

  幹完了手上的活,明絡不禁轉眸看向城門的方向。

  城樓下,士兵們握著槍戟來來去去,將那些受傷的士兵都換下來。

  見狀,明絡眸光微動,忽然起身衝著城門的方向就去了。

  淩寧看見她的動作,連忙幾步上前將她拉住了,

  “你要去哪?”女郎的勁比明絡想象中的要大很多。

  一把將她扣住,就像是完全將她釘在了原地一般。

  明絡心神不慌,她神色鎮定,指了指城門樓的方向,而後道,

  “有士兵受傷了,我帶上東西,過去處理。”

  淩寧沒放手,直接拒絕了她,“不用過去,他們會將士兵送過來的。”

  她上下打量一下明絡,嗤笑一聲,“再說了,你這身子板,過去能幫什麽忙?別別人奔過一陣風就能將你刮倒了,到時候是照顧你呢還是照顧受傷的士兵呢?”

  明絡咬著唇,可憐兮兮地看著淩寧,聲音弱弱,

  “我隻是想幫忙,沒有想那麽多。”

  明絡放開手,皺緊眉頭,“你別哭啊,好像是我在欺負你一樣,我隻是說了實話,你別過去搗亂。”

  兩人正這麽說著,城門口那邊忽傳來一陣高呼聲,

  “淩女郎,快過來幫幫忙啊。”

  淩寧聞言,哎了一聲,“我這就來了。”

  淩寧抓住用以簡單處理外傷的工具箱,正要過去,猝不及防間被明絡給抓住了手。

  “為何你能去,我卻不能去?你不也是身為女子?”

  明絡擰著眉毛,音調細細的,明明是質問內容的話語,竟給她說得她自己都帶了一絲委屈。

  她委屈什麽啊?

  淩寧皺眉,用力拂開她的手,女郎天生怪力,又修習武,用了內力。

  在她的一拂之下,明絡直接一個踉蹌,若不是扶住門框穩了下,非得要摔個麵朝地不可。

  淩寧居高臨下地看著她,音若兵戈相擊,

  “這就是為何我能去而你不能去的原因,自己身體不好就別怪在身為女子這一理由上。”

  說罷,淩寧轉身大步走遠。

  明絡扣著門框,看著對方離去的方向,臉上非但沒有憤恨怨氣,她的唇邊竟勾起了一抹笑。

  天生怪力又怎麽樣,她也不是必須要去城門口的。

  她隻是想找一個淩寧看不見的地方罷了。

  明絡起身,將臉上的神情收斂起來,換作一副委屈可憐的模樣。

  她重新進了屋舍,繼續心不在焉地給士兵們上藥換藥。

  換了沒多久,她忽然停下,抬眸看向不遠處一隻花狸奴從窗台邊動作輕巧地跳進來,。

  進來之後,狸奴兀自我臥在配藥的台子上,而後慵懶地打了個哈欠,眼睛裏頓時浸滿了水霧。

  “這是哪裏來的貓啊?”

  有士兵發出疑惑的聲音。

  “也許是城裏誰家養的吧,這邊如此混亂,將它留在這裏不好,我來將它趕出去。”

  明絡說著起身走向那隻狸奴。

  狸奴臥在台子上竟然也沒有動彈任由著她近了身。

  隻在明絡抬手要抓的時候,狸奴跳起身,似要躲避,然而明絡眼明手快直接將它按住了。

  “喵嗚。”

  它發出了一聲尖利的叫聲。

  明絡駕輕就熟地抬手撫摸著它光滑的皮毛,輕輕地安撫著。

  不多時候,這隻狸奴便不再掙紮也不再喊叫了。

  見明絡已經搞定了這隻貓,士兵收回了目光,笑著擺擺手,

  “明絡女郎快將這貓抱出去吧,遠遠地丟開,可別再讓它來這邊了。”

  明絡點頭,同樣笑著道,“我明白的,我很快回來。”

  說著她抱著狸奴便腳步匆匆地離開了安置所。

  城門樓和安置所那邊一直在忙碌,沒有多餘的目光會注意到將貓帶走的明絡。

  她來到一處僻靜的地方,蹲下身將狸奴放在地上。

  狸奴的肉爪子輕巧地落在地上,卻並不著急著走,而是就地臥了下來,一雙圓瞳直直地盯著明絡。

  明絡解開係袖的細帶,從袖袋中拿出來一張布團。

  而後遞到狸奴的眼前。

  狸奴看了她一眼,而後起身直接將這塊布團叼進口中,而後轉身動作輕靈地跳進了院牆。

  再而後便不見了身影。

  明絡沒有在原地多待,她很快就回了安置所。

  繼續投入了換藥上藥和處理傷口的活中。

  視線轉到城門樓之下,北執皺著眉看到了如今還沒有攻下來的城池。

  這很不對勁。

  這已經超過了他對下藥之後拿下北原所需要付出代價的心裏預期。

  思及此,北執果然抬手,吩咐身邊的副將,鳴金收兵,暫且休戰。

  這一場不用再繼續打下去了,當務之急,他需要弄清楚的是,如今這情況究竟是為什麽。

  鳴金的聲音響起,士兵們如潮水一般往後退去。

  周蘊站在女牆後,隻見敵方中軍正有序的進行撤離。

  看來短暫的時間內,對方是不會再進攻了。

  而他也有時間去調查內應下藥的事情了。

  周宸放下手中的偵查儀,命人打掃戰場,他則叫來了臨時管理輜重的官員。

  在周蘊查內應的這段時間裏,在城樓下的另一邊,北耀大軍中軍大營裏,若是此刻周蘊還在女牆處用偵查儀觀測,他就能發現北耀的大軍裏居然出現了一隻花狸奴。

  這一隻花狸奴輕盈地穿過整個軍營直抵中軍大帳處。

  周邊巡邏的士兵來來回回,竟然對此視若無睹。

  而後,花狸奴直接穿過營帳簾子進入了營帳中。

  它腳步輕盈,徑直向著北執的方向走去,發出柔軟的喵喵聲。

  北執見狀,主動伸手,似連著聲音都變柔軟了許多,“過來。”

  花狸奴抖了抖自己的耳朵,輕靈地跳上案卓,徑直跳進了北執的懷中。

  北執大手按下,按在狸奴的脖頸處,順著光滑的皮毛來回揉動。

  狸奴發出滿意的呼嚕嚕聲,微微闔上了眼睛,口中叼著的布塊則是順勢掉在了北執的腿上。

  他一手繼續揉捏著狸奴脖頸上的軟肉,一手將那布塊撿起來抖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