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林猛地跪下去，叩頭認錯，額頭與腦袋相碰發出嘭嘭的聲音。

  “王爺，屬下錯了，特來領罰。”

  話音落下，葉林就這樣垂著頭，惴惴不安地迎接著周蘊的審判。

  “你的確該罰，兩軍對壘還未結束，你就先為對方氣勢所嚇，嚇得屁滾尿流！你也別做這個副將了，直接回鄉種田去。”

  周蘊的話說得重，斥責也是絲毫不留情麵。

  葉林垂著頭，心中越發愧疚。

  他的確沒有做好。

  如果說一開始因與陳玉的私人恩怨不願進城，因而錯過了戮王太北原的消息是這一次大敗的起因的話。

  那剛才他隻顧著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不作為就是會再一次將北原推向深淵的導火索。

  這樣不該犯的小錯，他卻一而再再而三的犯了。

  他的確再臉麵再做這個什麽副將。

  也更加沒有臉麵去九泉之下麵見將軍。

  他的確應該回家種田，王爺要剝奪他的官職他無怨無悔。

  但是，此刻不行。

  葉林猛然抬頭，“王爺，您說得對，屬下的確罪該萬死，王爺責罰得好，屬下也的確該被剝奪官職，隻是，能不能別是現在，屬下還想最後一次保護好北原！”

  他一字一頓，字若千鈞地說道。

  中年將士眸間所迸射出的精光，自然是與那些小士兵們不同。

  周蘊絲毫不懷疑說這話的時候對方的決心。

  隻是周蘊卻也不太信任對方，他能在如此緊要的時刻掉鏈子，這樣的人，留在軍中就是個定時炸彈。

  千鈞一發的時刻，怎麽能意氣用事。

  周蘊經過勝仗，也經過敗仗，他也不是百戰百勝。

  但是不管是經曆了如何大的失敗，在戰場一刻，戰爭就沒有結束，那他就必須將那些情緒丟掉。

  不僅僅是他，這應該是所有領軍將士都應該做到的事。

  因為，他們身上係著的不是隻有自己的性命。

  是無數的士兵將自己的信任與性命交托給了他們的長官。

  是無數的民眾將自己的信任與性命交托給了將軍。

  而身為將軍的人，竟然能做出丟下士兵和民眾安危不顧，隻顧著顧影自憐這樣的事情。

  這是對士兵，對民眾們的背叛！

  雖然如今的情況，麵對著北耀大軍，他們落後許多，正值用人之際，他該留下對方。

  但是，周蘊做不到去信任這樣一個將自己的士兵們拋棄的將領。

  他垂下眼睫，聲音堅而冷，“不必。”

  葉林眸間的光芒一寸一寸地褪去。

  “王爺，求你了。”然而他畢竟還不肯就此放棄。

  而是不住地用自己的頭撞地，以期望得到周蘊的鬆口。

  但是周蘊鐵石心腸，這樣的場景，他何嚐不曾見過。

  他也並不會為此就會有所動容。

  “看來你並不知道自己錯在何處。”

  周蘊的聲音不悅地砸下來。

  葉林動作一頓，他回道，“屬下知道自己錯在何處，屬下隻是想求一個能彌補錯誤的機會。”

  周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本王憑什麽給你這個機會。”

  就憑你拋棄了自己的士兵嗎？

  “機會不該是本王給你，你不如好好反省反省自己作為將領究竟對自己的士兵們都做了什麽事，你不僅僅瀆職，你是拋棄了他們！”

  周蘊銳利的目光仿佛是淬了一把刀，又毒又利。

  “幸而是北耀的大軍沒有乘勝攻城，如果他們乘勝攻城呢？你打算用你的不作為將所有的士兵都葬送在這裏嗎？繼而再葬送整個北原？”

  葉林喉間苦澀，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你走吧，戰場將不會再需要你。”

  戰場也不是任何一個人想什麽時候上就什麽時候上的。

  周蘊從戰場上發家，他之所以能打那麽多的勝仗，未嚐沒有他對待將士格外嚴苛的關係在。

  這也就是對方並不是周蘊一路帶起來的兵，不然按著他從前的行事風格，這人此刻已經沒有性命了。

  擾亂軍心者，與奸細無異。

  整個城樓上，士兵們行步井然有序。

  不是沒有擔心著這邊情況的人，但是他們並不敢直接投來目光。

  因為，周蘊凶名在外。

  對方真的很恐怖。

  尤其是在軍中，誰敢衝撞到戮王的麵前去？

  他帶兵極為嚴苛，軍紀嚴明，在行軍期間，他們隻需要做的就是執行命令。

  而其他的，若是被發現了在做什麽小動作。

  那後果可是會很嚴重的。

  聽了周蘊的話，葉林情緒越加低沉。

  他一直維持著跪著的姿勢，而周蘊也並不理會他。

  他看著城樓上一切部署完畢，府兵就位。

  而那些士兵們也終於離開此處回去休息了。

  北原縣城樓上，火把映照著城樓，周蘊站在城跺後，用千裏眼一直掌握著城外北耀軍的動態。

  在見著對方那一處營地已然紮好，各處營帳熄燈，確定是要休息後，周蘊才將觀察敵軍動態這個任務交給斥候。

  他走到城樓值守小屋裏，屋子雖小卻擺著一應辦公的用具。

  周蘊走到案卓後坐下，旁邊的府軍連忙上前，為他魔墨。

  麵具底下的青年，眼下青黑，含著疲憊。

  這一場戰爭來得太突然了。

  打得整個大周都措手不及。

  周蘊也不需要去查北耀的使臣為何不曾南下上京了。

  因為對方早有反心，自然就不會想要去什麽上京了。

  北地鎮守的邊軍其實數量並不小，足足有二十萬的大軍。

  領軍的人還是有名的將領，白聿將軍。

  按道理說不應該潰敗得隻剩下八萬人撤回城中來。

  而白聿將軍也不曾出現過。

  即便是北耀突襲，但雙方的戰力其實是相差不大的。

  唯一能解釋的，也就隻有北耀為了這一場戰爭，準備良久，這是有備而來。

  或許在不知不覺的時候，對方厲兵秣馬，早就已經在戰力上超過了大周。

  而大周這邊卻不知曉。

  周蘊歎息一聲，將北原縣的事一一寫下。

  寫完之後，周蘊將信紙蠟封好，而後將信封交給周二。

  周蘊剛才一直沒有派遣任務給周二，那是因為，此刻他必須讓周二去做更重要的事情。

  他低頭，將自己的手令拿出來，放到信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