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衛長一眼就看到了帶領這些邊軍的葉林副將。

  他緊迫地目光盯著對方，“屬下見葉副將，不知邊軍到底發生了什麽？”

  葉副神情悲慟，聲音帶著沉痛，“北耀大軍夜間突襲，邊軍不敵……”

  已近四十的男人幾度哽咽。

  侍衛長心猛地跳了下，而後沉入穀底。

  他連忙對側邊一位侍衛道，“快馬，將這消息遞給戮王！”

  得了命令，那位侍衛腳步匆然轉身，翻身上馬，在夜色裏疾馳而去。

  而葉林在聽到侍衛長的話後，怔愣在了原地。

  “你，你說什麽？”他不可置信地看向侍衛長。

  侍衛長皺了皺眉，不知對方為何要質疑他的決定。

  都這個時候了，難道他們除了將這件事上報戮王處理還能做什麽嗎？

  不過考慮到對方剛從鬼門關回來，侍衛長便多了些耐心。

  他解釋道，“按葉副將所說，對方很可能隨時攻城，而北原城牆並不是一道險關，如此危急時刻，當然需要戮王前來坐鎮！不然，葉副將以為，你我二人，是誰有能力能對抗北耀大軍？”

  葉林喃喃，“戮王，竟真在北原？”

  侍衛長一愣，對方竟不知戮王已在北原嗎？

  “將軍啊！”

  葉林忽然一聲悲愴爆喝，淚水奪眶而出，在他布滿風霜的臉上劃過。

  侍衛長沉默著看他，一介血性男兒，風霜刀刃尚且不能讓他落淚。

  而如今他……

  侍衛長不免心緒複雜，他這才反應過來，帶隊的人是葉副將，那白將軍……

  他小心詢問，“白將軍是不是已經……”

  葉林痛哭，“是我害了將軍，我若是早知道戮王就在北原，或許這一場戰爭也不至於……”

  白聿白將軍，鎮守北原多年，在北原人的眼中，白聿有著特殊的含義。

  如今知曉對方在和北耀大軍的戰鬥中去世了。

  侍衛長心中不免沉重。

  他吐出一口氣，用以緩解沉重的心緒，寬慰著葉林。

  “葉副將，此事，如何能怪你呢？該怪的難道不是那賊人北耀？”

  葉林搖著頭，神色悲慟。

  如何能不怪他呢？

  日前將軍曾讓他進縣城一趟，帶些士兵幫著處置災民動亂一事。

  但他因與縣丞陳玉不對付，有心想讓對方吃些苦頭，便將這事拖著擱置了。

  若是他日前進了城，或許就能知曉戮王在城中一事。

  或許……

  但是，世間沒有或許。

  城門之下，火光映照裏，葉林蹲在地上，埋頭進雙膝之間，哭聲慟慟然。

  不說這邊得知了周蘊消息的葉林，那一邊侍衛快馬衝進縣衙。

  直將縣衙裏鬧得人仰馬翻。

  他為了暢通無阻，路遇侍衛上前詢問便高聲道，

  “北耀反了，大軍壓境，我要見戮王！”

  如此高聲呼喊，他終於是暢通無阻地來到了周蘊和蘇喬所在的房屋門前。

  而同時，整個縣衙因這消息難免人心慌亂。

  腳步聲淩亂，周蘊蘇喬周二，齊葦周宸，齊明全豐，淩家姐妹。

  幾人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從屋子裏出來。

  淩簌簌揉著眼睛要起身，已穿好衣衫的淩寧麵容嚴肅，隻對她道，

  “簌簌，你睡吧，姐姐出去一趟。”

  淩簌簌看了一眼姐姐，心忽然跳得很快。

  “姐姐，你小心。”

  淩寧點頭，將外衫拿過來披在身上，而後腳步快而輕地出了門。

  她剛一推開門便看見對麵推門出來的齊明和全豐。

  淩寧罕見地凝著神色，隻對對方輕輕一頷首便自覺地跟上齊葦周宸的步子朝周蘊和蘇喬所在的屋子走去。

  周蘊沉著臉，直往外走，風獵獵卷起他的衣帶。

  他手心裏攥著一支長槍，槍尖往下的紅穗在黑夜裏也分外明顯。

  蘇喬跟在他身後，穿著勁裝，腳步匆匆。

  周蘊直接撞上了前來報信的侍衛，他一邊走一邊道，

  “去城門，那邊的情況如今什麽樣？”

  侍衛匆匆跟上，“回稟王爺，邊軍由葉副將帶著進了城，屬下來時匆匆，還來不及核對人數。”

  聽著侍衛的話，周蘊的心不由沉了沉。

  葉副將帶兵。

  為何不是白聿？

  是不是白聿已經……

  周蘊的腳步越發加快。

  齊葦等人見狀，連忙紛紛跟上。

  齊明發現淩寧也要跟去，皺著眉，來到她身邊。

  “淩女郎，今夜事忙，你就別跟著去了吧，戰場之上刀劍無眼。”

  淩寧打量了一下齊明的神色，對方神情嚴肅，臉容極少出現地板著。

  淩寧腳步不停，隻道，“齊郎君害怕刀劍，仍然不懼地前往，我又有何懼？再說，北原城牆並非一道險關，若是……”

  淩寧停頓了下，將呼吸調勻，“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齊明皺了皺眉，沒心思去想她為何知道自己害怕刀劍，隻道，“可你一介女子，去了又能如何？”

  淩寧停下腳步，側頭了看他，神色認真，“齊郎君，別小看女子啊，你前些日子不是還說，你比不上新麥嗎？”

  齊明愣了愣。

  他是自愧不如新麥嗎？

  他是自愧不如扮作了新麥的周宸。

  不過，淩寧說得也有道理，他不該小看女子。

  不說別的，就說蘇喬，蘇喬那樣的女子，也已經足夠他自愧不如了。

  齊明不再說話，隻在心裏下決心，一會兒到了城門處，自己要多加照拂著對方。

  若是時機不對了，盡快安排著人將淩寧帶回來。

  或是直接送走，離開北原縣。

  林主簿雖然平常的時候拎不清，但是這等時刻，他倒也不曾掉鏈子。

  馬匹早就準備好了。

  周蘊等人直接上馬，馬蹄聲急，匆匆趕往北城門。

  周蘊一到，那葉副將尚且還未從自己的情緒中回轉過來。

  是侍衛長跑步來迎接的他。

  周宸皺著眉，目光隻落在那蹲在角落裏，身穿將軍盔甲的男人。

  他沒有理會侍衛長的行禮，直接走向了城門角落裏，那個蹲著的人跟前。

  “起來！”周蘊聲線極冷，像是剛從堅冰之中被鑿開一般。

  葉林的哭聲一停，抬了頭來，看見的便是戴著黃金麵具的戮王，眸色幽冷銳利。

  周蘊打量著他的神色，年近四十的男人哭得滿臉淚痕，恍若一個十五歲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