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天上傳來的那道聲音，有些沙啞，略帶滄桑，但落在每個人的耳中，卻是清晰無比。

  ??虎妖負戈，矮小男子，老翁聽了，臉上皆不禁神情劇變，任宸極更是一時麵如死灰。

  ??虹光未至，劍意已是遮天蔽地湧來，半空中泛起一圈淡淡透明的波紋漣漪，一座早早設下的結界法陣，竟是一觸即潰。

  ??虎妖負戈毛發戟張，仰首嘶嗥一聲，一身黃袍金甲無風掀動，在其頭頂上霎時浮現出一個像是由血氣凝聚而成的虎形之物，衝天而去，而他自己則轉身就欲朝東邊飛遁。

  ??矮小男子卻是急急將一雙鐵爪並攏在一起，而後彎腰頭朝下，以一個倒插蔥的姿勢，身形驟然就鑽入了地底。

  ??任宸極則連忙雙手並攏作劍，身外乍然出現一條粗似成人手臂，猶如實質的磅礴劍氣，金光熠熠，仿佛蛟龍環繞，迅猛遊曳著，盤旋而上。

  ??至於那名老翁，則根本還沒來得及作出反應……

  ??眾人隻覺眼前天地突然光明大放，跟著一陣清風拂麵而過，然後就聽得三下轟然炸裂的聲響。

  ??稍後，光消、風止、聲歇，自認必死的老翁，癱坐在地上，怔怔地看著周圍出現的三個大坑。

  ??除了他自己，佀虎村的妖族，同樣毫發無損，但另外的那五名離殤人，卻已然不知去向。

  ??而在他沒有注意到的高空，一道魁梧的身影，端坐於白骨王座上，掃了一眼下麵，接著便消失無蹤。

  ??擎月山巔。

  ??挽月稍稍站後，望著前方一幅由灰袍老人以鏡花水月神通凝結出來的畫卷，忍不住輕聲發問，“老祖，莫非你早已算準了那張庚陽會出手？”

  ??灰袍老人搖頭微笑道：“張庚陽的劍心澄清，如同無波古井，又豈能輕易推測得出？我原以為最多也僅僅是離殤城的某一位劍修趕來，所以才會隻派了骸砮前去。如今，隻能說是意外之喜。”

  ??挽月於是又問，“張庚陽到底是為了什麽，今日竟不惜出劍？難道那個‘外鄉人’，當真這般重要不成？”

  ??灰袍老人沉吟稍息，說道：“那個‘外鄉人’隻是其中的一小部分原因，真正的緣由，怕還是因為任宸極，他才會出了這一劍。”

  ??挽月似懂非懂，“老祖的意思是指張庚陽他們，其實早就已經懷疑任宸極了，今日所為，不過是要殺雞儆猴罷了？”

  ??灰袍老人嗬嗬一笑道：“意思大概接近，但還是想淺了些。這麽多年來，在我們的步步進逼之下，離殤城裏的人族，有多少是從迷茫到絕望了的？很多！”

  ??說到此處，他稍稍停頓了一下，方感歎道：“人人有私心，所以人人求活，這兩樣東西，有時候是會超過信念，蓋過仇恨的，隻是長孫無極他們一直死死壓著而已。任宸極的背叛，幾乎就等於任家在向我們示好，如果不及時去製止這樣的苗頭，那麽整座離殤城，即使不用我們攻打，也會很快分崩離析。所以張庚陽的這一劍，是在表明決心，絕對不會和我們做交易，接受我們所提出的條件，從而扼殺其他人心中的僥幸，扼殺萬一。”

  ??挽月聽言，欽佩說道：“老祖英明，那既然張庚陽已經出劍，我們接著下來，是不是就可以召集大家，去全力攻伐離殤城了呢？”

  ??灰袍老人撚須說道：“之前的一劍，隻是牛刀小試而已，所以還要再等等。等到離殤城搬移之後，應該就差不多了。到了那時候，長孫無極和張庚陽兩人的氣勢必然要減弱不少，而我們也因而會少了許多損傷。雖說玄圓鏡那邊的情況，我大致已然心裏有數，但還是須得防備對方提前埋下的棋子，以免橫生枝節。不然即使攻打下來，山河破碎，滿目瘡痍，豈不是又成了另外一座血瀾天下，如此，要之又有何用？”

  ??挽月點了點頭，然後想起了另外一件事，“那麽齊家……”

  ??灰袍老人擺了擺手，“有了今日一事，暫時就別再去聯係他們了。改天換地之後，跟著該如何去治理世俗，儒家人，遠要比我們來得擅長。但正如任宸極的下場一樣，太過了，齊家隻會惹來滅絕之禍。”

  ??挽月依然還是感到有點憂慮，“但那齊洛……”

  ??灰袍老人負手身後，極目遠眺，視線落在離殤城上空的一片雲海上，“既然他鐵了心，要以死明誌，那就隨他去吧！到其時，我自有安排，你無須擔心。”

  ??挽月這才暗中鬆了一口氣，躬身應了聲“是”，爾後再次化為一抹血紅，飄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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