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嗚……隔……”女孩嗚咽抽泣得打嗝的聲音，不斷從手機聽筒之中傳來。

  ??勸說無果，男人心頭暗歎了一口氣，就這麽靜靜地，聽著女孩哭。

  ??此時，窗外濃濃烏雲散去，傾盆大雨漸變細細雨絲。

  ??天邊白光驅散黑暗，遠山霧靄縹緲，已是夜盡天明。

  ??一夜未眠，傅聖傑伸出骨節分明的指尖輕按著額角，眼底一片青痕。

  ??電話筒另一邊，沈悅有氣無力地表演著痛哭流涕。

  ??“聖傑。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她竭盡全力哭泣，隻是為了扮演深度扮演受害者的角色。

  ??“怎麽會。”

  ??男人聲音溫煦，透著平日裏不常有的疲態。

  ??“我找不到你，我在VIP522病室裏找不到你，你一定是走了。”

  ??沈悅盡量將自己描述得對傅聖傑離去一事，深感恐慌的樣子。

  ??“我知道。我父親坐了牢，我又沒有一副健康身體……”

  ??女孩輕歎口氣，清甜聲音裏凝著小心翼翼的微顫。

  ??她又頓了下，以極慢語速說：“就算聖傑喜歡上其他女生，也沒關係。”

  ??沈悅邁著步子前進，抬手推開了陽台房門。

  ??刺啦！

  ??一陣略有些刺耳的幹澀響聲傳來，驚得傅聖傑黑眸猛縮。

  ??男人緊皺眉頭，豎起耳朵仔細聽著電話聽筒裏傳來的聲音。

  ??女孩的呼吸聲，平緩的風聲，一頓一頓的腳步聲。

  ??他似乎能瞧見女孩捂腰，搭在支撐下，緩慢地朝陽台外挪動。

  ??“小悅。沈夫人呢？”傅聖傑眼底一片狐疑，柔聲發問。

  ??女孩哽咽著，並未回答他的話。

  ??男人心口一緊，快速起身推開705病室門，朝守在704病室邊的淩晨招手。

  ??他單手朝聽筒一捂，快速交代：“讓守著vip520病室的人進房間裏看看。”

  ??而後移手，再度傾聽著手機裏的聲音。

  ??“小悅，我這輩子最愛的人就是你。如果五年前，我沒有遇見你……”

  ??傅聖傑啞著嗓子，稍頓了下，似想起了什麽不好的回憶，眉頭深皺著。

  ??“或許……我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如果不是她出現在他的生命裏，如果不是她拯救了他……

  ??那時的他，一定會鑄下大錯。

  ??“沒關係的。聖傑。我知道，你喜歡的是五年前那個沈悅。”

  ??沈悅單手搭在陽台欄杆上，冰涼雨絲落入她的脖頸。

  ??“不是，現在這個連走路都東倒西歪的我。”

  ??女孩哽了下，緩緩伸出修長指尖環繞著冰涼磚石上的雨珠，眼底溫紅一片。

  ??她的心頭，一半是感懷，一半是算計。

  ??可，誰不是掙紮在這人生的旋渦之中，無法自拔？

  ??“你也不必娶我。你為我做的已經夠多了。”

  ??女孩的話，讓傅聖傑本能性地感知到了危險氣息。

  ??“不夠。小悅，你別瞎想。我馬上……馬上就過來找你。”

  ??他拿著手機，不敢停歇，快速朝濱海人民醫院住院部樓下停車場奔去。

  ??“我這樣殘破的身子，配不上你。”

  ??沈悅咧唇苦澀一笑：“我早就應該死了，不是嗎？”

  ??忽然。

  ??傅聖傑停下腳步，氣喘籲籲地站在樓梯轉角平台處。

  ??他腦海中，拉扯著出現兩張麵孔，一張清純無辜，一張陽光明媚。

  ??可最終，都因為他而變得支離破碎。

  ??瞬然，上下樓梯似都湧來一陣又一陣張牙舞爪的黑霧。

  ??他被包裹在其中，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那一瞬間，傅聖傑仿佛被拉扯回了最痛苦的那段時間。

  ??黑暗、腐臭、酒氣、謾罵、摔打……一段段本被碾碎得支離破碎的回憶拚湊著湧上來。

  ??“該死……該死……”傅聖傑喃喃低語。

  ??他狠狠眯著眼，腦內一陣陣嗡嗡作響。

  ??那本就破皮出血的手，被狠狠捶打在灰白的牆壁上。

  ??滴答滴答！

  ??男人深吸了一口氣，肩頭傷口拉扯的痛，使得他清醒了許多。

  ??下一秒。

  ??他緊緊盯著手上的手表，按著額角，聲音冷酷地機械讀秒：“1234……1234……”

  ??腦海黑霧漸漸被驅散，心中煩悶、憤恨、壓抑的痛漸漸沉下。

  ??耳畔亦湧入，女孩溫軟如雲的聲音。

  ??“聖傑，去找個你喜歡的女孩吧。我不應該繼續拖累你的。”

  ??沈悅苦澀一笑，清晰雨聲從手機聽筒中傳來。

  ??濱海五甲醫院vip520病室中。

  ??哐當！

  ??開門聲陡然響起，佯裝沉睡的沈夫人，瞬然仰起頭，驚得差點跳起來。

  ??“你們幹什麽？”

  ??她剛說完這話，眼神掃視在病床上的時候，眼底更一陣震驚。

  ??“小悅？小悅呢！？”

  ??沈夫人一副懊悔不已的模樣，眼淚婆娑：“我……我就不該睡覺！”

  ??突然。

  ??她眼神餘光看到病室陽台門半開，三兩步衝過去。

  ??這時，接到冷晨吩咐的兩個保鏢，也反應過來，快步跟去。

  ??沈夫人“嚇得”站立不穩，驚慌失措地朝著陽台外，大聲道：“小悅！你站在陽台上幹什麽！”

  ??“下雨天很危險的，你乖乖過來，別做傻事！”

  ??這兩句凝著急切咆哮的話，直接傳入沈悅手上手機聽筒裏。

  ??陽台？

  ??傅聖傑心口猛一抽，他早該想到……沈悅經曆過五年植物人的生活，早已經與整個社會脫節。無論是身體的疼痛亦或是心理的殘缺，都已經遠超她個人獨自能承受的範圍。

  ??他應該一直陪在她的身邊，守護她才對！

  ??怎麽會這麽愚蠢，腦子想誰不好，偏偏滿滿都是蘇沫那個三心二意的下作女人。

  ??“小悅。我如果不喜歡你的話，我又怎麽會公開表示要娶你？”

  ??傅聖傑平複情緒，一麵說話一麵快速下樓。

  ??“你走不動路，我就當你的拐杖……無論你想要做什麽，我都陪你去做。”

  ??他窮盡一生的溫柔都仿佛在這一刻展現。

  ??“真的嗎？”

  ??女孩顫顫巍巍的哭腔聲傳來。

  ??“真的。”男人聲調沉穩，語氣堅定不已。

  ??“你乖乖等我，我馬上回來見你。”

  ??他本就不應該離開小悅，但……他克製不住，自己的心。

  ??“好。”

  ??沈悅聽見傅聖傑語氣裏慌忙急亂，眼底蕩漾起一抹笑意。

  ??她大費周章表演一番，不正是為了得到這個結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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