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一些內情的人，頓時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大王既是這樣有把握，他們那顆不安的心倒是被安撫住了。

  隻是等這話傳到了同在軍營裏的崔氏子弟耳朵裏，這些人的心裏，就多少有點不是滋味了。

  帶著他們過來的幾人都去找五姓七望其餘人籌糧去了，他們這幾人被留在軍營裏，說是留他們在這裏幫忙，但誰都清楚，他們就是一群質子。

  這是防著在外的博陵崔氏翻臉呢。

  雖然這事聽著，也不是沒有道理，他們博陵崔氏過去也不是沒幹過跟同盟翻臉的事，可事情真趕到自己身上了，這滋味，就是誰趕上誰知道了。

  “果然是蠻子，如此貪婪！”一人在自己營帳內，壓低聲音怒道。

  但旁邊的幾個同伴還是一驚，有人下意識走到帳篷門那裏，側耳聽了聽，然後搖了下頭，放鬆了下來。

  “你們何必如此小心？我們被留在這裏，不過就是作為質子而已！幾個質子，手無縛雞之力，他們還能看在眼裏？”先前說話那人自嘲道。

  他們原本可是博陵崔氏的人！

  雖然他們這幾人，都不是嫡支，而是當初跟著嫡支的那幾個同樣獲罪的旁支子弟，當初並未留在大唐境內，所以家族蒙難時，他們才能幸免於難。

  但他們好歹也曾是風光無限的博陵崔氏子！

  如今要與這些蠻子為伍，就已是讓他們覺得很丟臉，結果這些蠻子竟還如此輕慢他們！這就更讓這些人不滿了。

  “這些都不重要，我等要做的，就是等！”一個一直沉默的崔氏子突然說道。

  “等？”

  “對，等！等幽州被打下來，等秦陽被殺死，等李氏皇帝焦頭爛額，我們博陵崔氏才能有機會重新歸來！在此之前，一切的事，都可以忍！”此人狠狠說道。

  原本還憤恨不平的人，都對視一眼，沉默下來。

  是啊，他們眼下所受的屈辱，比起恢複他們往日世家子的榮光，又算得了什麽？

  忍吧！

  “大王，既是確定那些世家暗中給吐蕃大軍籌糧，您想怎麽做？”此時的幽州王王府裏，張允濟才被請到秦陽書房，就被告知了這個消息，他因此問道。

  秦陽卻仿佛一點都不氣，還示意張允濟坐下，然後給張允濟親自倒了一杯清茶，推了過去。

  張允濟接過來，喝了一口，清香的茶入口，既解了暑氣，又讓他的心情被平複下來。

  “得之，你怎麽看？”秦陽喝了幾口茶後，才將茶杯放下，悠悠問道。

  張允濟有點猶豫，像是不知道該不該說。

  “你說就是了，難道我還能怪你不成？”秦陽說道。

  張允濟這才將自己的想法說出來，他是想要勸說秦陽，絕不能像之前對待博陵崔氏那樣，直接了當的將剩下的這些大小世家都全部幹掉。

  畢竟，這次被卷入其中的世家，實在是有些多，雖沒有超過十個，但光是五姓七望，就被卷入了三個，剩下的幾個，也是在大唐境內姻親眾多、紮根很深。

  若隻是對付一個世家，哪怕是五姓七望之一，或許還不至於引起動蕩。

  可若是一下子對付幾個世家，光是五姓七望就被卷入三個，這怕是要引起大唐的地震了！

  秦陽光是聽張允濟前麵所說，就知道張允濟要勸說什麽了。

  說到底，張刺史還是被他跟李世民之前的雷霆手段給嚇到了。

  這是怕他再突然搞掉這幾個世家。

  “得之，我知道你擔心什麽，無非是怕出現前朝之禍，對吧？”秦陽笑眯眯問道。

  見大王這樣的態度，張允濟倒是鬆了口氣。

  大王既意識到了這一點，以大王的才智，必然不會讓這種情況發生。

  “大王，看來倒是下官多慮了。”張允濟歎氣道。

  秦陽則道：“怎麽會，得之提醒得對。我之前做事的確更隨心所欲一些，不過你放心，這次畢竟涉及到了多個世家，其中更有著五姓七望中的三個，便是我想要再給他們雷霆一擊，陛下那邊也不會同意。”

  “這幾個世家，其實也可以用之前對付博陵崔氏的手段，但不必那麽急，可以慢慢來。”

  隻要大王能慢慢來，張允濟就放心了。

  其實當初陛下跟大王對付博陵崔氏的手段，用來再對付這幾個世家，也沒什麽問題。

  無非就是一個快刀子殺人，一個可以用軟刀子來割肉。

  先從內部瓦解，將來隻誅首惡。

  便是傳承很久的世家，內部也不是鐵板一塊，總能找到突破口。

  這件事聊過就算，二人又針對其他事討論了一會兒，等張允濟走了，秦陽才對著突然出現的婠婠說道：“得之雖算是我的一個朋友了，有些事卻仍不能與他說。”

  婠婠嬌笑道：“主人是指您這次不對世家立刻出手的另一個原因？”

  以她對主人的了解，有著諸多手段的主人之所以不采用雷霆手段，不希望造成動蕩是一回事，必然還有著其他原因。

  因為隻要主人想做，以主人的才智、手段跟隱藏著的底牌，必然能夠將事情辦成。

  前朝的禍事，是斷不會出現在此時的。

  但主人卻沒有選擇這麽做，那麽，就不僅僅是因為那一個原因，必然還有著其他原因。

  秦陽笑了笑，以他跟婠婠的耳力，自然能知道附近無人偷聽。

  他很放鬆地輕聲道：“是啊，還是因為這另一個原因。”

  “婠婠，你覺得，若一個朝廷，隻有一種聲音時，是好，還是不好？”

  他所說的這一種聲音，自然是指絕對集權的帝王之聲。

  婠婠想了想，道：“應該有好的一麵，也有不好的一麵，但奴家想，既能讓主人這樣說，那必然是不好的一麵比較多？”

  “君主可以集權而治，卻不能隻有一種聲音。世家啊……在目前，還是有存在必要的。”

  尤其是能夠讓帝王稍微忌憚一點的世家，還是需要存在的。

  若四海升平，一個帝王什麽壓力都沒有了，對帝王來說或許是好事，但對這個國家來說，卻未必就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