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阮夷學弟……

  ??當你看到我這封信的時候，我應該已經被挫骨揚灰了。你無需在意，這個結局我早就向白祖確認過，也早就接受了這個命運。不如說是非常開心地接受了這個命運。你也知道師兄我是個戰鬥狂，卻又放不下白家和藍海。能和赤帝打一架，一直是我的夢想。之前因為身份等問題，總是無法實現。白祖給了我這個應允，算是圓了我的夢。如今得償所願，死而無憾。唯一有些遺憾的是，此戰，我必敗。畢竟boss還是要交給主角來打敗啊，對吧，我的主角師弟——聽到白祖說出這個世界的真相時，我也是嚇了一跳，沒想到阮夷你的來頭比我之前預想的還要大的多。放心，我不是在抱怨你，隻是提前知道結果，少了些許刺激感。

  ??好了，寒暄完畢，接下來我要交代點事情了：

  ??赤帝在尋找你。這件事我想你也知道，當初在藍海城，我們就見過暗中調查的赫圖間諜。當時我還沒有想到這一層，知道了你和赤帝的身份，得知這個世界的真相後我才意識到，赤帝在用這種方式來尋找你。而他將我認成了你。這對於我來說是件好事，對你來說也是。作為白祖也無法預測的混沌點之一，赤帝的行蹤是少有的無法被準確預知的，從過往的事跡也難以推測出赤帝的行動。所以赤帝對於你的追尋是少有的線索，可以把握住赤帝行蹤，預估出他接下來行動的線索。

  ??在發動戰爭讓方星陷入混亂後，他一定會在合適的時間找上我。而我將在那時迎來我的命運，我的終結。我會用提前布好的大陣困住赤帝，應該可以困住他一個月。赤帝是聯軍最不可預測的存在，也是最大的依仗。赤帝被困，藍海將再無顧及，全力出擊，一旦深陷腹地的猶狐軍隊主力被擊潰，勝局便已經確定，屆時魯納一定也不會再吝嗇羽翼，會非常樂意向赫圖再踩一腳。

  ??我知道你會奇怪，赫圖軍本就是一個大變數，還有龍島沒有解決，我為什麽好像說的他們已經不成問題了一樣。這是因為他們會有其他人解決。自始至終，藍海最大的劣勢都很簡單，就是兵力不夠，國力不夠。這不是身為將領的我們可以在短時間內解決的事情，但在我死後，這些問題將不再是問題——

  ??我死後，學姐一定會出手。我想作為她弟子的你應該能想象到她認真之後會有多恐怖。而且發揮實力的她也可能在赤帝脫困後成為他的下一個目標，為你爭取更多的時間。精靈族參戰足以顛覆戰局，而你那邊還有可能爭取來水族的支持，一個月內奠定勝局的可能性是存在的。

  ??我知道我的死亡一定也會一定程度的動搖藍海民眾的情緒，但我不是赤帝，我們有眾多的英雄將士，也有更久悠久的曆史和底蘊，這是我們的特色，在這種時候可以成為優勢。赫圖極度崇拜赤帝，赤帝確實是第一人，他們的選擇沒有錯。一無所有之人為了自身的利益擁抱集體和強者，將自身化為蟲豸，這是他們的特色，在赤帝被困住的當下將成為他們的劣勢。這便是我的死亡換來的一切，希望你能把握住這個機會，盡快成長到足以抗衡赤帝。即使藍海能擊潰聯軍，脫困後的赤帝依然是一隻沒有牢籠能限製住的猛虎，解決赤帝的任務就交給你們了。

  ??最後幫我跟綠水學姐說一句對不起。我騙了她，我的血她是拿不到了。不過如果她真的還想研究神血，白家的其他人會願意提供給他的。

  ??——白戍城。”

  ??洋洋灑灑幾頁，看的出白戍城安排這封信的時候非常從容，白暮詩也是在出城後看完了白戍城與赤帝戰鬥的全過程才接到這個任務的。

  ??長久的沉默後，阮夷收好信件，問白暮詩：“你是怎麽看到白師兄和赤帝的決鬥的，也是通過這個水晶球嗎？”

  ??阮夷指的是剛剛戰線了白戍城與赤帝對峙談話到戰鬥全程的影像水晶球，這應該就是白戍城所說的麵相全方星直播的內容。

  ??“大體都是通過根脈的信息網獲取到的。”白暮詩解釋.

  ??“那麽精靈山脈應該已經開始有動作了吧？”阮夷問，根脈的信息網是精靈族的所有物，綠水學姐應該是第一時間了解全貌的人之一，她親眼看到了這場’直播‘。

  ??“我來得匆忙，沒有留意。”白暮詩說。

  ??“那就抓緊時間吧。”阮夷說，“返回陸上，我們要把握好白師兄給我們創造的機會，赤帝隻會被困一個月——泉纖，我先告辭了，資料之後再給你。”

  ??“等等。”泉纖出聲，叫住了準備離開的阮夷。

  ??阮夷看過去，些許寒意攀上泉纖原本柔美的麵龐

  ??——————————————

  ??精靈山脈，伊蓮尼亞急吼吼的趕回大樹庫，來到高層，走向精靈王赫斯派安常待的那個樹屋。但沿著樓梯上去，卻看到自己這姐姐並沒有在房間裏埋頭研究，反而在樹屋外，扒著圍欄，眺望遠方。一動不動，臉上表情複雜。

  ??伊蓮尼亞的動作慢下來，“你都知道了。”

  ??“那家夥死了啊。”綠水學姐聲音很輕，“我就知道，他遲早會把自己玩死，即使有了我四百年的生命力，也攔不住他作死。”

  ??伊蓮尼亞看著自己不可一世的姐姐流露出的陌生情緒，說：“能複活嗎？你應該保存有他的生命信息吧。”

  ??綠水學姐搖搖頭：“那家夥身上流淌的血，是我至今無法破解的東西，也就無法複製。”

  ??伊蓮尼亞不再說話，手指纏著枝條把玩一會兒，猶豫地說：“人死不能複生，節哀順變吧。”

  ??伊蓮尼亞覺得自己也瘋了，精靈族對生命的消逝輪回那簡直比人類屠夫看牲畜死亡還要稀鬆平常，如今自己卻要用這種自己都覺得扯淡的理由試圖安慰自己這個奇葩姐姐。但她又覺得必須得說點什麽，眼前姐姐這反常的神情更讓她覺得不安。

  ??“說到血，那混蛋還騙了我，說什麽我會得到他的血……”綠水學姐說，“那可是我的重要研究啊，是我通向神之路的希望——”

  ??“那些——混蛋——毀了我的希望！”

  ??綠水學姐雙手砸下，樹屋的圍欄集體崩裂，從大樹庫頂層一路崩壞到底部，隨後在大樹庫前方的樹林炸開，一小片樹林都被波及倒塌。

  ??不對，那不是被波及了。從逐漸平息的搖晃中站穩的伊蓮尼亞立刻意識到前方那篇樹林裏發生的變化並不是蠻力所致——而是被什麽東西吸收殆盡了一切生機。

  ??一個粗大的直徑近百米的木樁從前方樹林破土而出，急速成長升起，木樁的頂部是一個同樣碩大等粗的花骨朵。花蕾綻放，得到的卻不是什麽豔麗的花朵，而是一個不怎麽規則的球形，透著渾濁的黃色，像是琥珀一類的東西。這個宏大的巨物遠遠看去像是個跳棋棋子。令伊蓮尼亞駭然的是，這種規模龐大的巨木她還在遠處看到了第二顆，甚至第三顆。伊蓮尼亞連忙接入了母樹的信息網，查看遠方的情況。

  ??隻見類似的巨木從精靈山脈，一直延續到精靈森林的邊緣，甚至孤零零地在林外都豎起了好幾顆。而且一顆比一顆高，一顆比一顆大，每顆巨木頂部的巨大球形琥珀呈現出一致的梯度。

  ??一致的梯度？伊蓮尼亞一愣，連忙轉換視角，沿著幾顆巨木頂部琥珀的延長線看去，在視線的盡頭，她看到了一個熟悉的東西。

  ??“不要——”

  ??伊蓮尼亞還沒喊完，綠水學姐麵前的那顆巨木就爆發出驚人的能量，肉眼可見的魔力流從樹根湧向樹幹，然後球形琥珀猛然閃爍，一束流光投射出去，進入第二顆樹木的琥珀中。同樣的流程幾乎是同時在整整一條線路的巨木中完成，等最後一顆巨木的琥珀發射出光束時，那光束已經凝練耀目到僅僅是通過空氣後掀起的漣漪就摧毀了發射它的巨木，也摧毀了連同周圍的一切。一路伴隨著能量風暴的光束直接射到了距離半個星麵之外，遙遙浮在半空的龍島基岩，經過足足半個星麵的損耗，愣是把天空中那一座島嶼掀了個跟頭。

  ??伊蓮尼亞急忙斷開母樹，試圖質問一旁的姐姐。但當她把注意力重新投向綠水學姐時，卻有點說不上話來了。

  ??此時的綠水學姐，雙臂浮現可怖的青筋血管，周圍的混亂都掩蓋不住那令人心悸的心跳聲。她的臉還算平靜，隻是微微顫抖的眼角下，兩行血水蜿蜒流下。

  ??“你……冷靜一些。”原本準備斥責她的伊蓮尼亞最終沒有說什麽。

  ??“宣戰。”綠水學姐說。

  ??“什麽？”

  ??“我說，宣戰！”綠水學姐大吼起來，表情在鮮血襯托下愈發猙獰，“這些劣等種短命種，竟敢、竟敢……”

  ??東麵和藍海，那些在中庸的屍體上試圖分一杯羹不斷爭鬥的各方勢力，一些還在藍海境內交戰的對壘兩軍，都開始感受到一場地震。敏銳的人們感覺到，地下有什麽東西，在暴動，在生長。

  ??——————————

  ??綠水學姐在宣泄著自己的憤怒，而阮夷，也在承受另一位異族王的怒火。

  ??泉纖攔住了阮夷，詢問了一個問題：

  ??“那影像裏的赤帝，說要毀滅人類，這是真的嗎？”

  ??“多半是。”阮夷說，“這是神明告訴我的。”

  ??顯然對於水族來說，三魅認證就是最有力的說辭。

  ??“那麽，精靈會被滅族嗎？”泉纖繼續問。

  ??阮夷沉默一會兒，說：“精靈王會出手，赫圖沒有理由不反擊。”

  ??“如果精靈族不出手，赫圖會動手嗎？”泉纖步步緊逼，絲毫不理會阮夷的含糊其辭。

  ??早在剛才阮夷就隱隱有點明白泉纖想問什麽了，他點頭：“多半還是會。”

  ??一旁的白暮詩也在幫腔：“沒錯，赫圖如果真的最終勝利，力量將再次躍升到新的台階，屆時沒有任何單一勢力可以抵禦他們，他們也沒有理由再給異族立足之地。”

  ??白暮詩覺得泉纖是在思考水族不幫助藍海就不會遭到赫圖的攻擊，想就此勸說。但她說完，發現泉纖和阮夷都沒什麽反應，泉纖依然死死盯著阮夷。

  ??“赫圖會攻擊精靈不是因為勢力問題，他要毀滅人類，怎麽會在乎什麽勢力。”阮夷直視泉纖，糾正著白暮詩的說法，“精靈會被赤帝視為一定要除掉的異族，是因為精靈和人類走的太近了。”

  ??“株連？怎會殘暴至此？”白暮詩被阮夷的說法嚇到了，在種族這個層麵的株連，她聞所未聞。

  ??“什麽叫，走的太近？”泉纖問。

  ??“每次都直指問題核心啊。”阮夷說，“你已經猜到了不是嗎。”

  ??“文化、習俗、信仰、共同的故事、相通的觀念、生活的方式，類似的審美——”阮夷說。

  ??“夾雜在魔法書裏的那些故事，是你故意放進來的，是嗎？”泉纖打斷阮夷。

  ??“……是的。”阮夷點頭。

  ??阮夷感覺身體被禁錮住，深海本就恐怖的水壓又提升了幾個檔次，水元素牢籠死死鎖住他的身體。泉纖從正前方突入，一把掐住阮夷的喉嚨，向後撞碎幾片珊瑚礁，直到抵住一塊凸起的岩石才停止。

  ??“你想把我族拉入你們人類的戰場！”泉纖的表情混雜著憤怒與悲傷。

  ??“瞞著你，對不起。但你錯了。”阮夷這次沒有再同意泉纖的說法，“我沒有想讓水族參戰。”

  ??“道貌岸然的人類，你親自破壞了信任。”泉纖手上的力量更強了，幾乎要擰斷阮夷的脖子。

  ??“我要做的，不是為了逼水族參戰，而是為了給人類留下一個火種。”阮夷說，“別說這計劃我才剛剛開始，離成功還遠，赤帝也不會知道水族的文明在被改變。”

  ??“你可以親自告訴他。”泉纖說。

  ??“我不會告訴他的。”

  ??“你還讓我怎麽信你？”泉纖眼睛有點紅，不知是什麽造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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