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刺破黑暗的一束光，阮夷感覺視線隨著意識逐漸回歸。他依然頭痛欲裂，不過和之前靈魂瀕臨消散要好了很多。

  ??阮夷聽到了一陣歌聲，悠揚，舒緩，那聲音直通向他的身體，與他的全身乃至精神產生共鳴，讓他的身心得到放鬆。

  ??直通向身體……逐漸恢複意識的阮夷開始意識到哪裏不太對。聲音的傳播不應該這麽通透這麽寬廣啊。

  ??阮夷的雙眼一下聚焦，看到自己所處的位置。

  ??他還在水中，而且大概率，是在海裏。

  ??阮夷的第一個反應是，我怎麽沒被嗆死，第二個反應是，這裏是哪裏？

  ??第一個問題，他找到了答案，他莫名其妙的就可以在水下呼吸了，原因不明，但肯定不是自然係的角度能理解的，他身體上沒有任何可以幫助他水下呼吸的器官。第二個問題，他環視一圈，也找到了答案。

  ??他在一個宮殿一樣的建築裏，躺在一塊還活著的珊瑚上，水草飄搖成為一道道簾子遮擋住他的視線。能看到隔著水草，有一個人正在唱著悠揚的歌。

  ??似乎是察覺到阮夷蘇醒了，那人的歌聲停止，走近扒開了水草，露出了真容。

  ??“泉纖……”阮夷驚訝道。

  ??那麵貌阮夷相當熟悉，正是他曾經的同學，水族的公主泉纖。她上身依然披著海絨製的衣裝，隻是這次沒再掩飾，身上的海絨像一個個小觸手一樣蠢動。

  ??“你運氣不錯，還好我知道滋養靈魂的方法。”泉纖說話，語氣清冷，少了幾分當初的柔和。

  ??阮夷愣了一會兒，大概理解了泉纖的意思，也理解了自身的狀況。

  ??“我覺得運氣更好的是能被你救到吧。”阮夷手上發力，從珊瑚叢中坐起來。視角太高，阮夷這才看到泉纖的全身，她的腰以下，一條長長的魚尾在水中搖擺，看的阮夷一愣。

  ??“赫圖的穹鐵炮炸到我的領土上，自然要去查看一下。”泉纖解釋著，注意到阮夷的目光，“看什麽？”

  ??“沒什麽，隻是在想，原來你真是水族啊……”阮夷下意識回答。

  ??泉纖昂起頭：“水族中的王族，人魚一族。”

  ??“謝謝你救了我。”阮夷說，“有什麽能讓我報答你的嗎？”

  ??“你是神眷之人，救你是應該的。”泉纖搖搖頭，示意不必回報。

  ??就在此時，突然又有幾個身影闖了進來，阮夷看過去，都是人魚，不過有男有女，為首的更是一個有胡子的老頭人魚。

  ??看來不都是美人魚啊，阮夷心想。

  ??老頭人魚看了看阮夷，臉色不太好。

  ??“王，您將辟水珠給了他？”老人魚質問泉纖。

  ??泉纖頷首：“沒有辟水珠，他沒法水中呼吸。”

  ??原來我能呼吸是因為這個嗎，辟水珠，那是什麽？水族的魔法道具嗎，看他們的反應很珍貴的樣子……

  ??阮夷在一旁默默聽著，開始檢查自己的身體。發現胃裏果然有一個珍珠大小的物件，穩穩的漂浮在胃正中，如果不是他特意檢查，都發現不到。

  ??那珍珠果然在給他提供氧氣，更重要的是散發著一種力場維持住了氣壓。是個很神器的物件。

  ??老人魚瞥了阮夷一眼，沉聲道：“按習俗，給了他辟水珠，您就得嫁給他。”

  ??這什麽鬼習俗。阮夷表情怪異起來，他惴惴地偷偷打量泉纖，想看看她的反應。

  ??“按習俗確實應該如此。”泉纖點頭。

  ??“可您應該和儒艮一族聯姻，而不是一個人類。”老人魚看向阮夷的眼神很冷。

  ??“我不會和儒艮一族聯姻。”泉纖平靜地說，“也不會嫁給他。”

  ??老人魚一愣，連忙說：“這不合規矩——”

  ??“規矩是先王定的。”泉纖打斷他，直起身，居高臨下盯著老人魚，“離伯，我已經不是水族的公主了，我是王，新的王。”

  ??老人魚似乎還想說什麽，可周圍的一切突然凝固了。水流不再轉動，水草不再搖擺。宮殿裏的一尊雕塑悄無聲息的消散，昭示著王的威嚴。

  ??阮夷抬起手，突然插進自己的肚子，一把將胃裏的辟水珠取出來。

  ??“不要太劍拔弩張嘛，還給你們就是了。”阮夷開始當和事佬。

  ??泉纖和其他人魚看向阮夷的眼神都帶上一些驚訝。從肚子裏掏出辟水珠，阮夷卻沒有流血，更沒有出現窒息和被壓爆的表現。

  ??看著躺在阮夷掌心的辟水珠，泉纖沉默片刻，隨後目光一凝，水流不變，那些進來的水族卻集體被一股力量拋飛出去，然後宮殿的大門轟然關閉。

  ??“好厲害……”阮夷眼瞳縮了一下，泉纖把水族送出去的那一下，他居然有些看不懂。

  ??這時泉纖輕輕捏起阮夷掌心的珍珠，取出一個貝殼，裝了進去。

  ??“看起來你不需要這個。”泉纖說。

  ??“昏迷的時候還是需要的，清醒之後我可以用自然係的能力把自己改造的適合水下環境。”阮夷說，“所以還是要謝謝你，沒有你，我可能就死了。剛才也是，謝謝你解圍。”

  ??“看起來你也並不願意娶我。”泉纖臉上看不出表情。

  ??“哈，我不清楚你們這裏的習俗，我自己還是更習慣和更了解的人談情說愛，而且目前確實沒這方麵的想法。”阮夷補充道：“不是在說你沒有魅力的意思。”

  ??“我明白。”泉纖微微一笑，“我也是這麽想的。或許我在你們人類世界待久了，改變了一些觀念。況且你是神眷之人，見識過女神的魅力，自然不會在意凡俗。”

  ??“魅力……”阮夷回想了一下三魅往日的言行，隻能對三魅回以一個略顯生硬的笑容。

  ??“你剛才用的招式是什麽？”阮夷轉移話題。

  ??“念力控製元素。”泉纖回答。

  ??“這我知道啊，但你剛才用的……”阮夷斟酌用詞。

  ??“不是對水元素的念力。”泉纖說，“是四元素的念力操控。”

  ??“四元素？”阮夷震驚了。

  ??他最早對念力的概念還是水神院裏那個不得誌研究者的理論，他也知道水族天生對水元素擁有極強的親和力，可以像精靈一樣用念力調動元素，並且極為強大。但他不知道水族居然可以用念力調動全部的四元素。

  ??“這是水神院的研究成果，對人類或許沒什麽用處，但對水族來說是很有用的一種力量。”泉纖食指指尖一個水團擴散，水中的空氣隨著風元素凝成一個沒有水的空間，隨後亮起一團火苗。

  ??阮夷回想了一會兒，說：“司正的研究成果？”

  ??泉纖點頭：“對，當時你和白戍城看司正的演示時，我就在你們後麵。”

  ??“其他元素也有水元素那麽強的控製力？”

  ??“嗯，不過複合魔法會比單元素的弱一些。”泉纖說。

  ??“好誇張的能力……”阮夷喃喃。

  ??“這也是我潛入水神院學習以來最大的收獲。”泉纖說。

  ??阮夷突然眼一亮：“我想到可以報答你的東西了。”

  ??“不需要……”

  ??“聽聽再決定要不要拒絕。”阮夷指著自己的腦子，“我現在腦子裏有相當多的魯納魔法，基本上組成一個完整的魯納體係，絕對比你在水神院裏學到的多得多，我可以把這些教給水族。”

  ??“這……”泉纖沒想到阮夷的報答會是這個，沉默片刻，說：“老實說，我很心動，但我想即使救了你一命也不足以得到這種回報。”

  ??“正好我傷還沒完全好，還要仰仗你治療一段時間，這段時間我閑著也是閑著。”阮夷說。

  ??泉纖思索片刻，同意了阮夷的報答。

  ??“不愧是神眷之人，你果然會給我族帶來昌盛。”泉纖由衷的讚歎著水神。

  ??她並沒有發現，阮夷嘴角的笑意收斂了幾分，表情多了幾分哀愁和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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