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魂學作為禁忌一直沒有被公開研究，其知識積累並沒有很多。阮夷能短時間掌握靈魂學，在傳統魯納魔法上卻要學習十幾年，兩者體量的差距可見一斑。所以袁澄天在靈魂學的造詣也並沒有建立起權威。阮夷掌握的自然係、亡靈術、靈魂學、聽魂、神明詛咒等幾乎都涉及到靈魂，他對靈魂學有些自己的理解。

  ??以前阮夷自認不是象牙塔那種可以開拓魔法邊界的頂級魔法師，他也一直沒有奢求能到達那個境界。所以偶爾遇到困惑和想法，他也沒有試圖去深入研究驗證。

  ??麵臨危急，阮夷第一時間拋棄了一些原本就不太信服的靈魂學概念。

  ??這是一場賭博，逼迫自己驗證想法和所學。失敗就死，成功則生。

  ??阮夷首先拋棄了所謂靈魂無法被影響的理論。靈魂無法被影響的理論是原子論對靈魂的闡述和理解，在阮夷看來顯然有極大的漏洞。阮夷雖然也認為靈魂極為細小且影響巨大，但不認同這個靈魂無法被影響的說法。如果說自己的思維依托於靈魂，那麽外界的變化切實影響到自己思維的變化。顯然，靈魂是可以被影響的。

  ??以此為基礎，阮夷立刻開始構思脫困方法。

  ??他用綠水學姐的話給自己打氣。綠水學姐說過她曾深入魂木林，差點回不來。他當時不想深入魂木林，也就沒有細問。現在回想起來，綠水學姐的話是可以理解出兩個意思的——魂木林很危險、擁有截然不同的體係和力量，另一個意思是——她依然找到方法脫離了出來。

  ??這樣的想法給了阮夷信心，無論是否有用，他振奮了一下精神。

  ??首先可以確定這裏的環境並沒有將他的靈魂精神與身體隔離，這裏不是迷夢一樣的幻境，讓他無論在夢中怎麽跑跳，身體也一動不動。不是隔絕，而是擾亂。自己的問題在於無法正確感知外界、也無法正確指揮身體，但依然可以感知、可以指揮。如果這裏的幻境是隔絕式幻境，那阮夷可以肯定沒有任何人可以在陷入這片區域後活著歸返，也就不會有那麽多生還的目擊者了。

  ??阮夷給自己的脫離之法準備了兩條道路，一內一外，一個麵對自己，一個麵對外界。對內，他要找回對身體的控製權，簡單來說就是他想邁步的時候不會變成舉手，想舉手的時候不會變成扭腰。對外，他要辨認出正確的方位。

  ??一者，他要利用外界對靈魂施加的影響，探索靈魂，找回自我。

  ??一者，雖然無法根據現實對應到幻境，卻要找到幻境的規律，摸索出一條生路。

  ??在幻境中自身邏輯未必有用，但不代表幻境本身沒有邏輯。

  ??這如同在缸中之腦中找到虛幻世界的問題，然後破除它。阮夷對這項工作也沒有多少把握。

  ??唯一的慰藉是，阮夷記得自己是被綁在浮空板上的。如果他的陣法準度不錯，那麽板子最終會落到魂木林的枝杈上，有很大機率被接住，這樣他就有更多的時間去掙脫了。

  ??思考好了措施，阮夷便開始行動。

  ??他開始正視眼前的幻境，此時幻境已經從堂皇奢靡的宮殿變成了天災的現場，山崩地裂、艦船毀滅。

  ??阮夷徑直走向幻境中最毀天滅地的地方。一邊觀察幻境的變化規律，一邊注意在行動過程中，感知和現實中反饋的細小差異。

  ??大多數時候幻境都過於混亂無序，阮夷完全無法理解。偶爾會有具象化的景象出現，往往他還沒有走到，幻境就消散了。

  ??從感知上的失重、窒息、壓迫等，到情緒上的絕望、痛苦、哀傷。阮夷感覺自己短時間就旁觀了無數人的一生。這種感覺和與生命母樹融合時與其他人記憶融合的體驗不同，更方法是冷冽的寒風吹過皮膚，激起陣陣刺骨寒意。

  ??此時的阮夷，綁在板子上，渾身不住的畸變抖動，從表情抽搐扭曲到身體手舞足蹈都出現了。如果不是雙腿被他綁在板子上，現在早就跳進渦裏被絞成肉泥。

  ??和外在表現不同的是，如果這靈魂世界也如外界一般有具象，就會發現阮夷此時麵無表情，淡漠的神情仿佛已經泯滅了人欲。

  ??在這種危機關頭，阮夷久違地又一次使用了他從小領悟的能力——壓抑情緒。

  ??此時此刻，他需要比較精神力、靈魂和幻境、外界的細微影響和差異，情緒上的波動被他壓抑到了最低，他的精神力敏感度被提到最高，被各種幻境帶來的情緒影響卻降到最低。

  ??不過各種虛幻的經曆還是讓他對時間的感知出現了偏差，他不確定過去了多長時間。

  ??總之他終於找到了一些規律。

  ??規律來源於渦。

  ??即使知道幻境裏沒有方位，阮夷還是情不自禁向下看了一眼。他心目中渦的方向。

  ??在觀察了無數幻境後他發現，在各種幻境的背後，有一種力量一直存在，它影響幻境的變化，影響它的生滅，影響它的走向。這個由靈魂洪流裹挾而出的破碎幻境，是無數破碎的靈魂互相摩擦碰撞中產生的。那麽理論上毀滅場景中的力量爆發點，幻境是最模糊最少的。因為很少有人會在那個位置被直接殺死，往往是被餘波幹掉。

  ??一開始這個幻境的規律讓阮夷很是犯難，因為死亡的規模實在太大。但他還找到了，速度上不快不慢。

  ??阮夷沒有感到慶幸和驕傲，他隻覺得凜然。

  ??他找到了規律，但這個規律不是他憑能力找到的，找到這個規律是必然，區別隻是快和慢。

  ??因為他在這幻境中大半的感官和情緒體驗，都源自渦給生靈造成的災難。

  ??阮夷不清楚北麵發生過什麽，無論是曆史還是地理都沒有詳細說過。曾經阮夷是覺得這裏已經不是藍海的領土，而且海盜叢生，所以課本上沒有詳細的介紹。他從來沒想過有問題，也就從來沒有借象牙塔圖書館的便利去查看過。

  ??所以他不懂為什麽幻境裏的藍海人會那麽多，那些哀嚎著痛苦著的人，說的都是藍海語，觀念上也和藍海人沒什麽區別。這讓阮夷沒有任何理解上的困難，淒慘的聲音即使讓屏蔽了情緒的他也不住的顫抖。

  ??所有的痛苦都指向身下那個人類禁區，指向那個神樹的落腳點，指向傳聞中鎮界之寶的所在。

  ??阮夷稍微平複了下情緒，至少現在他找到了幻境和現實裏的一些聯係。這個看似縹緲的幻境，依然有它的規律，即使是幻境也在圍繞著渦形成。這樣至少他知道了渦的位置，也就可以開始和現實方位對應了。

  ??有了渦作為一個基點，他就有辦法慢慢找到丟失的一切。

  書屋小說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