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暖陽不時地照入廂房內，似是在宣揚它的耀眼。打在地麵上的光影，撓得人心裏發癢，坐也不坐不住。

  尤其是尚小的沈頌榛，坐在母親懷裏別扭地滑來滑去，像是小魚一般矯捷。

  若不是孔秩幽一直注意著他的舉動，都不敢保證會不會有失手的時候。越發圓潤的孩子，要是摔在地上，可想而知場麵會有多少慘烈。

  就算雙手箍緊了沈頌榛，他依舊不老實地亂動，無奈之下，孔秩幽輕點著他圓嘟嘟的臉蛋，嗔怪道：“就這麽坐不住麽？”

  漸漸長大之後，小孩子心性都不願意在房中待著，自從將他抱出院子幾回之後，沈頌榛像是知曉了院外的好玩之處，一門心思向往外頭飛去。

  得不來懵懂無知的沈頌榛的回應，孔秩幽便抱著他起身慢慢走至院子裏。

  暖呼呼的日頭折射照在母子二人周身，默契地同時因光芒刺眼而眯起了雙眼。以至於視線都被影響的模糊。

  沈斯淳自從多了個侄兒後，隔三差五便要過來看看沈頌榛。

  作為小叔叔的他，雖然之前已經當過小叔叔了，但是這位侄兒畢竟是不一樣的。就論自己從小便沒少趴在八哥背上，享受八哥的寵讓，小侄兒在他心裏便是最特別的那一位。

  當然了，沈斯淳知曉心中所想的不可露出話頭，以免招來其他哥哥的注意。

  跨過門檻後，沈斯淳一眼就看見舒坦地窩在八嫂懷裏的那個胖侄兒。

  講真，他也算是親眼見證小侄兒從一個瘦瘦長長的小嬰兒長成肉乎乎的。實在太過神奇，比他親手種下花種開花結果還要讓他覺得有趣。

  沈斯淳望著八嫂她們，正正經經地喚了聲，“八嫂，阿榛侄兒。”

  每回沈斯淳過來看望沈頌榛，回回都喚沈頌榛為阿榛侄兒。

  板著一張仍舊稚嫩的臉，一絲不苟地像個垂老的老頭。惹得孔秩幽每每見他那副樣子，免不了要發笑。

  孔秩幽笑道：“九弟來了，到院子裏坐。”

  沈斯淳可不知自己的姿態惹得八嫂覺得有趣好笑，他向來嚴謹，連走路都姿態筆直挺拔，先請了八嫂入座，方才落座。

  離得近了，沈斯淳觀察胖侄兒的時候便更清晰了，偶有沈頌榛留著哈喇子朝著一望無際的天上手腳揮舞。一點把視線放在他這位小叔叔處的打算都沒有，沈斯淳為此略顯失望。

  孔秩幽見他近日又長高了不少，聽聞九弟一向學業努力，深的先生的誇讚。

  她尋了個話頭問道：“九弟上回煩惱一事可有得到解惑？”

  其實那日她便看出小少年對他口中那人的在意，隻是年紀尚小的沈斯淳還沒有辦法明白。

  沈斯淳這樣的品行很受人待見，孔秩幽年歲比她長，能夠得惑的道理自然是不會瞞著他。畢竟看著小少年愁眉苦惱的樣子，多有不忍。

  還有一個，便是孔秩幽特別的好奇，能讓一向嚴苛的少年煩惱的人是什麽人。

  沈斯淳上回聽聞了八嫂的一番話，似非似懂過來。他很聰慧，不必解釋的太過通透，隻需認真琢磨，便能猜透其中的含義。

  尤其是會想起從前的點點滴滴，關於楚遲與自己發生的那一出不對勁，得到了解答。

  過年過節被母親要求獨身去往許先生家中送節禮的沈斯淳，總能在許家大門或是許家裏麵遇見楚遲。每每楚遲的出現，好似都改不了她對自己格外的親近，才使後來拉近了他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熟悉。

  時下民風不似從前那般拘謹，女子有愛慕的男子便勇敢示好，不管在北地或是南地都是常見的，差別於北地的民風更為彪悍些。

  再後來，沈斯淳通過這一回楚遲對自己的反應，後知後覺地明白過來她對自己的另眼相看。

  沈斯淳想了想，麵色不改地說道：“那日聽完八嫂的一番話，我已明白那般措舉不合適，也已向對方道了歉。”

  …….

  沒有得到楚遲以往的對待，反遭冷落，煩惱幾日後，去尋了一趟八哥，卻是聽了八嫂的一番話。

  那之後，在下一回去往許先生家門的時候，沈斯淳叩響了楚家的大門。

  開門的是位管事，沈斯淳與他有過幾麵之緣，托得楚遲的緣故。

  管事知曉這位年紀尚小便長相不凡的小公子是許先生的學生，出自沈府。對其的印象深刻，尤其是看遍了他們家小姐的心思。

  管事一下子露出了笑臉，詢問道：“沈小公子有什麽事嗎？”

  管事並不知沈斯淳與楚遲發生的那一遭，對其殷勤得很，哪日若是成了楚家姑爺，也能對他多點好印象不是。

  沈斯淳鄭重地說道：“冒昧打擾，懇請楚管事幫個忙。那日與楚小姐意見不同，便冷待了她。可否請楚管事幫我將這本書交給楚小姐？代我與她說聲抱歉。”

  在管事眼裏，不論是沈小公子或是他們家小姐，都是還沒懂事的孩子。頂多是小打小鬧，無傷大雅的玩笑。

  又是清楚小姐的心思，管事怎可能不應。

  接過書後，管事依舊笑臉相迎，“沈小公子請放心，一定把東西交到小姐手中。”

  送給楚遲的賠禮道歉的書是沈斯淳到外麵書鋪用心挑選的。

  在回憶此前的時候，沈斯淳也捕捉到了星點的蛛絲馬跡，他對楚遲稀少的了解中，記憶裏楚遲曾經說過她喜好彈琴……

  沈斯淳在書鋪裏待了半日，翻找出一本稀有琴譜孤本，想來楚遲也許是會喜歡的。

  他暫且還說不清楚自己對楚遲是什麽樣心緒，但他現下能看穿的是，他並不願意楚遲自此以後不再搭理他。

  她不理他，他的心裏總有一股淡淡的不適，令他悶悶的。

  沈斯淳送出琴譜後，心下總算是舒適了一些，不論楚遲現在願不願意原諒自己，至少自己的心意傳達給了她……

  ……

  楚遲嘛。

  氣惱了幾日，忽地得來了沈斯淳的贈予的琴譜，刹那間火氣煙消雲散。

  抱緊了琴譜，心裏頭有一絲甜蜜蜜的滋味在慢慢地綻放。

  至少，沈九他對自己不是冷血無情，無動於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