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到房裏時，遠遠就看見平躺在榻上的夫人麵目緊皺的樣子，貝齒咬著下唇明顯在忍著痛。

  沈斯南思緒混亂，看不得她受得痛苦，心疼的心揪在一起，抽疼抽疼的。

  不顧擠在榻邊的穩婆、丫鬟幾人，湧到床頭邊上，俯下身去用臉輕輕地蹭著她泛著濕意的臉頰。

  隨即立馬蹲下，撿起她的手握在掌心中，憐惜之意迸發向她。

  沈斯南緊繃的嗓音傳來，“乖，別咬自己，疼得難受便往這裏咬。”

  因為握成拳而青筋暴起的手背伸到她的唇邊，示意她換個地方發泄。

  久等多時，孔秩幽卻不見動作，隻是咬唇的行舉不再那般赤裸裸露在沈斯南的眼前。下意識地收斂了因著腹裏不時傳來的陣痛而隱忍的舉動。

  素來女子生產，鮮少有男子會進產房，古往至今的一門忌諱。穩婆對這位年輕夫人的丈夫突然出現在產房裏感到很是驚詫，顧忌著有男子在這裏之後的接生可能會影響到。

  她不免開口好心勸道：“這會兒夫人宮口還沒開完盡數，公子不如到外麵去等著。”

  丫鬟照著穩婆的指示，來來回回行到外麵去取需要的工具，廂房裏已經夠忙碌的。

  沈斯南心裏是十分不願意的，她是為他生子方才要承受他想象不到的痛楚，這麽重要的時刻，他怎麽能不在她身邊守著。

  況且他像是聽聞過生子男子不得入房這事的人麽。

  沈斯南理都不帶搭理的，一門心思都在孔秩幽的身上，見她光潔的額頭上冒出細小的冷汗，心疼地取了枕邊的帕子為她擦拭。

  奈何，剛剛擦拭幹淨的冷汗，不過一會兒又層層地冒出來，足以可見她在承受著什麽樣的疼痛。

  沈斯南目色深深，望見她難受的這一幕心下也不好受，後麵自己怎就讓她壞了身孕，嗓子發澀的問道：“夫人，你咬我一口發泄啊，要麽讓我見到你痛苦，卻不能幫你負擔一星半點，我心裏很不好受…”

  孔秩幽分伸用側臉蹭了蹭他的手背，知曉他大概是被她的模樣嚇著了。

  艱難地扯出一抹淡淡的的笑容，緩聲安撫他，“出去吧，別在這兒，再等等，就能見到孩子了。”

  一麵忙碌著把剪子放到燭火上烤過，方便後麵需要的時候用，一麵把小夫妻的對話全數聽入耳。

  穩婆無言地搖頭，這個公子倒好，夫人都疼成那樣了，還讓著她哄著他出去。一點兒都不省心。

  沈斯南剛要反駁她，他是不會離開她的，房門就匆匆進來幾個人影。

  崔氏是先得到了消息，匆忙趕過來的，路上遇上大嫂，立刻把兒媳婦要生的消息說了，身為孔秩幽的姨母，王氏當然心急，二話不說結伴過來。

  兩妯娌一進房裏，就見到盼在床榻邊上好大一個背影，除了沈斯南還能有誰。

  再看一眼丫鬟、穩婆就在那麽點位置擠著站著，崔氏立馬一肚子火氣上來，直奔著沈斯南過去，揪著他的耳廓罵道：“你媳婦生孩子，你上這裏來搗什麽亂，麻溜地給我滾出去。”

  要換做平日裏，讓他娘掄一耳朵，沈斯南肯定是要嗷嗷大叫的。可是這會兒，他哪有心思去管礙事的娘。

  任是一生都沒吭，硬扛著耳廓上的疼。

  熬著腹痛，親眼目睹丈夫給婆母擰著耳廓，那渾圓的耳廓上肉眼可見染上通紅，一看就疼。

  孔秩幽心疼他，忽地插聲試圖拉長婆母的注意力，“出去吧，有娘與姨母在呢，我不怕的。”

  原本進房裏後就沒幫上什麽忙，又被夫人幾次勸說出去，甚至是親娘都上手轟人了。再是想要留下，沈斯南都覺得自己好似一點用都沒有。落寞地朝著夫人點點頭，聽順地走了出去。

  王氏自來就把這個外甥女當自己孩子來看待，少能見到她這般虛弱的時候，心裏難免酸澀不好受。

  想著妹妹既是早逝不在人世，眼下她隻能代替她守在幽兒身邊…

  冰涼的手霎那間落入寬厚的手裏，是王氏把外甥女的手我捂在了兩個掌心裏。剛一出碰上手上傳過來的冰涼，王氏便擰起眉頭。

  她盡量柔聲安慰著，“好孩子，聽姨母的話別緊張，放鬆些對你和孩子都好。”

  那邊廂趕走礙眼的兒子後，崔氏立刻讓身邊的丫鬟去廚房吩咐讓煮些吃的，給兒媳婦墊墊肚子，稍後有力氣生孩子。

  又是招呼另一個丫鬟回院子去她庫房取一支老參送過來，待會給八奶奶含服。

  吩咐完人後，崔氏過去低聲問穩婆，“怎麽樣了？”

  穩婆麵色無常，由此可見一切順當，回以一個安心的眼色，“宮口已開二指，還需等等。”

  都是生過孩子的婦人，崔氏哪能不懂要想生子，必須要宮開開全，否則要傷了母體，孩子也能出來。

  崔氏立在王氏身後，憐愛地看著孔秩幽道：“好孩子，辛苦你了，疼是必須要熬一熬了，娘已經讓人去做點吃的給你墊墊肚子，待會盡量多吃些，後有才有力氣。”

  崔氏辦事，王氏素來很放心，拍了拍外甥女的手背道：“幽兒別怕，姨母會在這裏陪著你。”

  不知為何，先前她疼的抽疼都未曾有流淚的衝動，卻是讓兩個長輩給溫柔的雙眼發熱，漸漸染紅了眼眶。

  她本也是個弱女子，其實也曾有過恐慌、害怕的時候。若不是來到這個世間後便沒有見過她的母親，也許她也會是個從小便窩在母親懷裏撒嬌，柔弱喊疼的女子。

  心懷感激地以一雙濡濕的雙目回視姨母、婆母……

  腹裏越來越強烈的陣痛令她無暇開口與她們道明感激。

  ……

  殊不知，被趕到房外的沈斯南心急如焚地坐不下，就在房門邊上來來回回地走過來又走過去。

  他的夫人一向是個堅強的女子，房裏一丁點響動都沒有傳出來，使他焦慮的心越發的擔憂。

  從來不信鬼神的人，雙掌合十，低目在心中無聲地祈求道：老天啊，請你一定要讓她平安生子，否則我怕是也沒法活了……

  沈斯南是真不敢想象在擁有了她以後，若是忽然沒了她會是怎樣的日子，但他可以肯定的是，自己一定連喘息都覺得困苦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