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人那套他素來張口就來，明知他是在哄自己開心，她照舊回回也壓不住蕩漾的笑意。

  孔秩幽笑得眯起雙目，嗔道：“合著你怎麽賴都可以，就是不承認當日的話。”

  沈斯南挑了挑眉毛，討好地看著她，“夫人都知曉我的心思，不如就成全我了。”

  翻篇，立馬翻篇。

  凡是對自己沒好處的事，一律都不該混在他們之間，畢竟他可不願意讓糊塗雜亂的東西影響了夫妻感情。

  學著他挑起眉梢，她輕睨著他，心平氣和地應道：“成，放你一馬。”

  腹裏也不再有任何響動，許是裏麵的孩子聽懂了父母親正在議論他，老實極了。

  相繼側目凝視對方，不約而同地浮出笑意，能在夜幕降臨之後，相攜一道走一段小路，似乎也為他們的感情升溫。

  僅僅對視一眼，都不由心緒大好。

  一高大，一嬌柔的兩道身影漸行漸遠，黑夜中依舊能聽到沈斯南爽朗的笑聲。

  “夫人便是夫人，大方、賢惠，乃為夫見過的女子中最好看又爽快的。”

  多好的拍馬，奈何身邊人注意的點不在這兒。頓住腳，涼涼地看他。

  “沈公子前半生見過多少位女子？”

  沈斯南立刻收起麵容，與她保證道：“夫人當真冤枉為夫啦，隻你一位，真的隻你一位……”

  但凡走過的下人都見怪不怪了，八公子這個妻奴人前都漏個朝天了。

  大夥兒頂多捂著嘴發笑，悄悄地走開…

  ……

  刺史府裏格外的安靜。

  自從夫人娘家的舅爺被下地牢後，這樁事便成了大人與夫人之間不可跨越的鴻溝。

  夫人娘家老爺老太太不是沒有登門過，每回上門都是哭天喊地，硬推著夫人去書房再求求大人。

  怎麽說餘家人丁不旺，餘鵬是唯一一個可以傳宗接代的兒子。似乎餘鵬犯事被抓後，他們才意識到他的作用…

  可惜，為時已晚。

  若是能求得動丈夫，餘瑩何曾沒有試過。最初的時候她仍舊沒有放棄讓丈夫出麵救下弟弟的念頭。見到丈夫的機會很少，每一次她都不要臉皮開口請求。但是，毛縝幾乎都是一個答案。

  不可能。

  甚至是連她這個妻子的麵都不願意見到了，更不用提夫妻倆人同床共枕了。毛縝避她，再沒回過房裏。

  人一被逼到死路，無法尋到解惑的辦法。一方麵是父母的緊逼，一方麵是丈夫的冷落，一方麵是身在牢房的弟弟。三方像是一張張密密麻麻的網困住了她。

  當餘瑩母親魏氏再次上門尋女兒糾纏的時候，蒼老的臉上淌著渾濁的眼淚，可餘瑩越看越覺得不適。

  魏氏不斷重複自己的執念，“餘瑩，你娘隻有你弟弟一個兒子了，若是沒有他，娘就什麽都沒了啊。你爹他會在找個狐狸精生兒子，你當真不能可憐可憐娘，救出你弟弟啊？”

  這番言論是近日來餘瑩反反複複聽入耳裏，現下竟覺得煩躁。

  她的娘從小到大便是為了丈夫活，再是兒子活，好似她這個女兒自己有三頭六臂，生下來就能自己長大。

  哪怕是稍稍疼一疼好像記憶裏都不曾有過。能讓她娘出聲和自己多說幾句話的原因，隻有從她這處能撈到好。

  餘瑩覺得身心俱疲，漠然冷淡別開頭，“娘，你別逼我了。能求得我都求的，有辦法就不至於這樣。”

  魏氏怒火上頭，指著她罵道：“你個沒良心的，嫁好了連娘家人都不管了。你弟弟的你和毛縝不幫也得幫，否則我就到外頭去宣揚給大家聽，讓百姓們評評理。”

  頭一次，餘瑩因她娘的逼迫動氣，隻覺得自己大概不是她的親生骨肉吧，否則怎能這麽見不得她好。

  剛要張口頂她，一股子火氣，一肚子的話準備從口中脫出。

  大開的房門立時出現一道陰影，不必她去仔細看清，來人已然出聲。

  毛縝在書房辦公，聽到心腹的傳話，得知嶽母又上門來鬧了。這兒畢竟是刺史府，外頭也不知曉多少人在盯著，餘家便是一點都不顧及，成日上門來吵鬧。

  聽得下人私底下傳來傳去難聽的話，毛縝都覺得疲乏。

  所以，當他聽聞嶽母再次上門，便準備親自過來與她好好分析裏麵的問題。

  誰能想到，正撞上了魏氏耀武揚威脅餘瑩要到外頭掰扯掰扯這事。

  如今，毛縝對妻子一家其中心思淡了許多，他先前盼著妻子能自己立起來學著思量，但是現下他覺得那是很難很難的事。

  毛縝一肚子火沒處發，從暗處現身後，不顧兩人糾纏，沉聲說道：“嶽母不必再逼餘瑩了，餘鵬之事在本官這裏求不到好辦法。本官不請自來是為了給餘瑩一封放妻書，日後便各自安好。”

  魏氏哪裏顧得上咬文嚼字，從中讀懂毛縝要和女兒和離。她轉身就朝毛縝衝過去，姿勢難堪的趴在毛縝腳邊。

  她哭道：“毛縝啊！救救鵬兒了，從前我可沒少對你好啊。”

  至於聽聞毛縝要給自己放妻書的餘瑩，一臉懵然無神地愣在原地。

  不是沒有征兆，他們之間的問題因為他人而掀開路在人前，她與他相差甚遠，有許許多多的問題上都沒法走到一處……

  可是她不舍，舍不得這個從小到大唯一一個對她好的男子。

  餘瑩顫抖著嘴唇問道：“毛大哥，你說的都是真的？”

  毛縝憐憫地看向她，可惜，道不同不相為謀，他走的這一條路無法支撐餘家。他需要的是一個賢淑的妻子，即便沒有幾分手段隻有在他身後便好，能陪他做一個清廉正直的父母官。

  而不是讓他用官職企圖為餘鵬洗脫罪名。

  毛縝沉重地點頭，“到底你都沒明白這次的事的嚴重性。”

  若是她能勸住父母，阻止他們的妄想，自立起來，興許他們還能相伴走下去。

  她的猶豫成了餘家的把柄，次次鬧騰，餘鵬沒從牢房出來，難道刺史府就要成了誰人都能隨便上門鬧場的地方。

  這些年，毛縝真的累了。

  餘瑩眼含熱淚，沉默半響，終是回道：“好。”

  魏氏後知後覺知曉他們談及的是什麽，曼聯瘋癲地指著他們罵道：“瘋子，瘋子，你們這兩個瘋子，狼心狗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