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漓前往長安這日，孔秩幽前一夜便宿在了孔府，身後自然是少不了不放心跟隨她來的沈斯南。

  次日一早，天剛剛露出了魚肚白，府裏的各院基本都清醒過來。

  孔老夫人身為最年長的長輩，為兒孫送行，早時便在榮安園設了一桌早食。主要以孔漓平常的喜好吩咐後廚做的菜。

  此行是去參加科舉考試，孔老夫人不希望大張旗鼓的，到了那日孔漓若是失手落榜，至少不必要麵對另類的目光。

  隻吩咐下人去請孔禮齊、孔漓夫婦、孔秩幽夫婦，與老太爺老夫人用一頓團圓飯。

  孔老太爺經曆過風雨，早已練就沉斧毅心，對於最為看好的大孫子這一趟出門很有信心。麵上卻不露出一分一毫。

  他沉穩地叮囑孫子道：“放寬心，拿出你這些年學到的知識，良好運用到科舉上。事當有一個結果。”

  他們孔家從來沒有強求過兒孫一定要踏上危機重重的官道，盡力便好，家中的底蘊深厚，隻盼著兒孫能擇中歡喜的一件事。

  孔漓鄭重應下，“祖父，孫兒知了。”

  緩緩轉動目光，望見孔老夫人不舍得雙目，孔漓心裏也不好受，深深朝著祖父祖母拜了一禮。

  孔老夫人立即向前俯身，連忙扶起了孫子，傷感地叮嚀道：“路上千萬照顧好自己，祖母會替你看顧好妻兒。”

  孩子大膽相親走吧，但願有一日你多年的願望能夠成真，你母親在地上有知，必然會為你驕傲。

  孔禮齊原是想要與兒子說些話，可是聽完父母親的囑咐，他便覺得自己說什麽都重複了，默默走到兒子身旁，手掌拍在他寬大的肩膀上，以此示意。

  自從李氏離了家中，多年感情平淡的父子漸漸也拉近了距離，當了父親之後，對孔頤栒生出了很多想法，每當某些念頭與自己有過相似的時候，孔漓總會想起孔禮齊。也許孔禮齊他也曾如他這般想過，又有哪個父母不疼愛自己的孩子。

  孔漓點頭回視，不過一眼，父子二人都明白了對方的心意。

  麵色都和煦溫暖。

  再到相依而立的妹妹妹夫麵前時，孔漓在觸碰上妹妹實現的那一刻，麵上難得露出一抹熟悉的笑容。

  唯有孔秩幽能懂，自己從小到大不愉快的時候，陪在她身邊哄著她安撫她時，兄長都是以這張笑臉望著自己……

  不知不覺他們便長成、成家，甚至是不久後都當了父母親。仿佛當年瘦小相互依靠的男童女童，都成了追憶的畫麵。

  孔漓依舊如一寵溺目視妹妹，若說在場的人除了一雙妻兒，最讓他放不下的人便是她了。

  大腹便便，再過些日子就要生產，經曆過沈奚產子的噩夢，他萬分擔憂妹妹生產那日。愧疚自己不能陪同在她身邊。

  因著愧疚，在看向沈斯南的時候，孔漓瞬間變了目光，眼裏的警告投在沈斯南方向那一刻，沈斯南隻覺可怕。

  大舅哥板正起來，甚是嚇人，尤其特別嚇他。

  為了討好大舅哥，沈斯南擠出一道僵硬的笑，深怕他在向他飛著刀子。

  孔漓良久與他再三警告，“照顧好我妹妹，待我回來之時，她必要完好無損。否則，不論你是什麽身份，我都要你好看。”

  在場其餘三位長輩無人出聲，誰讓他們心中與孔漓是一樣的想法。都是自家的寶貝，若沈斯南對孔秩幽不好，不要說孔漓了，孔府全員都會給他好看。

  沈斯南顫顫巍巍地梗著脖子回話，“大哥放心，妹婿一定會好好照顧好幽兒。待大哥回來之時，便安心的當舅舅吧。”

  ……..

  離生產的日子近了，近日沈斯南去鋪子的時日減少了。巴不得時時刻刻跟在夫人身後盯著，就怕錯過一萬。

  剛剛陪著夫人用過午食，許是腹裏的孩子越來越大了，這些日子夫人吃的少了，稱是吃多了肚子脹的難受。

  即便如此飯後散步仍舊是要走的，不論是大夫還是穩婆的意見，都是讓孔秩幽多走走對生產有好處。

  沈斯南小心地攙扶著夫人，連他的步子都變得小了，夫婦倆人閑情雅致地慢慢地繞著園子走著。

  沈斯南道：“夫人昨夜又驚醒了，為我生子辛苦夫人了。”

  月份大了，她夜裏三五不時便會腿腳抽筋，每回都抽疼清醒過來。先前沈斯南同榻在側，凡事枕邊人有了動靜他立刻就能清醒。這不馬上要見孩子了，沈斯南這幾日都睡不下，昨夜意外睡得太實。

  雖是有聽到夫人的痛苦呻吟，他卻渾身無力蘇醒過來，為此晨起時已經與她再三道歉。

  孔秩幽位寬他心，淺笑道：“你該早點兒習慣，大夫都說了大多數婦人有孕都有這毛病，又不是你的錯。”

  他總過分的操心，好像壞孩子的人是他才對，惹得孔秩幽屢次稱奇，他如今這副模樣倒像個愛操心的老嬤嬤。

  不過她可不敢當麵告訴他，否則他要瞪眼與她辯論一番了。

  沈斯南剛要開口，貼在他側腰的腹部忽然顫動了一下，孔秩幽不適地彎下了身子。

  腹中霎時間連疊踢踹，孔秩幽嚴重的懷疑孩子這是在踢鞠球。

  沈斯南見狀，倉皇失措，俯身下去焦急問她，“哪兒被踹到了？很疼麽？”

  待到緩過來之後，孔秩幽方才緩慢地直起身子，回道：“踹得有些猛，緩緩就好。”

  這下子，心疼的沈斯南張嘴就罵罵咧咧起來，也不管夫人腹裏那可是自家孩兒。

  “壞孩子，再踢你娘親，日後等你出來，我便讓你娘親踹回來啊！小孩踹大人有點兒疼，大人踹小孩可是能疼得哇哇大哭。”

  沒見過對著一無所知的孩子威脅的當爹的，孔秩幽再次對他佩服得五體投地。

  她適時出聲問道：“之前你不是說你閨女是你的寶貝疙瘩，若是有人敢動她的一根毫毛，你要與她用性命相搏。”

  明晃晃的調侃之色，讓一時忘了這一茬的沈斯南哽住了。讓他怎麽說都是得罪人啊，這還是自己不想得罪的夫人啊！

  沈斯南猶豫半響，含含糊糊說道：“我肯定還添了一句話，若是下手的人是我的愛妻，隻好拿我去賠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