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綠蕊的擔心是多餘的。

  五奶奶徐氏再有喜，崔氏即沒沒過分的噓寒問暖，也沒擺出偏向哪一位兒媳婦的姿態。

  崔氏可不是那等蠢笨的婦人，相反十分透徹。她生下三個兒子那日便早有了覺悟，聽聞過太多婆母折磨兒媳婦的傳聞，她絕不可能會去做那不地道的事。

  況且，大兒媳已經生養了一胎，這一胎定然有些經驗，她不必大驚小怪擔憂這擔憂那。

  有日夜裏，崔氏與丈夫同眠說小話。

  崔氏抱怨道：“你說這些下人怎麽就這麽嘴碎呢？怪我把兒子生的太近啦？”

  原來是府裏有兩個婆子偷偷議論三房兩個奶奶爭寵的話，正巧讓路過的崔氏逮個正著！

  手掌放在她的背後拍著幫她順氣，沈宗璽道：“夫人何必去理會，嚼舌根的人很多，難不成各個都要堵住她們的嘴。大可不必，不過是白費力氣。”

  反正崔氏心裏就是不得勁，一臉失落，她確實因為這事心緒不佳。

  垂下眼喃喃道：“做女子難啊…”

  …….

  照舊搬了一把寬敞的椅子放在院子中，外頭的氣息聞著都覺得心裏舒坦。

  身旁有白荷在為她撥鬆子，大約是少見的兩手空空的日子，把她養的都有犯懶。

  孔秩幽笑著打趣起自己來，“看我一日比一日圓潤，拿麵鏡子都認不出裏麵的人是誰了。”

  隨著時日過去，身上的負擔越發的沉重，有時候腰背都是酸的，便沒有一日是從前身輕如燕那般。

  她釋然的很快，兒時懵懂之時，母親便離了她而去，從未見過母親一麵，成了她這輩子的遺憾。

  如今腹裏是自己的血脈，那種微妙有怪異的感覺，一定隻有成了母親才能體會。

  白荷依舊低頭剝著鬆子，笑著應道：“夫人這是久未習武、久未拿賬本對賬，心裏想念了。夫人再忍忍，等小公子小小姐生下，有奴婢幾個幫著照顧，夫人想去做什麽都去。”

  四個大丫鬟中數白荷年紀最長，其次是紅櫻、綠蕊、紫藤。

  統共隻比孔秩幽大了快一歲，無意間提醒她，她們的年紀也到了婚嫁。

  孔秩幽盯著白荷看，“白荷，你老實告訴我，現下可有中意的人？”

  她是不曾打算過讓她們四個孤身伺候自己一輩子，怎麽也得把人的下半輩子都安排妥當才能安心。

  平日裏沉穩如白荷，聽聞夫人的哈逐然停頓了一下手，方才掩飾般搖頭。

  “夫人，奴婢隻想伺候你。”

  這話早些年便聽過許多次，眼下自己有了丈夫，即將要做母親，不可能讓她孤苦伶仃的。

  孔秩幽深深地看著她，“別再這事上執拗，給你些時日相看相看，若是沒有尋到人，便隻能你家小姐親自效勞了。”

  夫人一貫是有主見的，認定了一件事誰也別想改變它。跟隨在她身邊多年的白荷怎麽會不知曉，知曉自己再去抗拒隻會惹了夫人不高興，遲緩地點了點頭。

  她道：“夫人，奴婢知了。”

  小小的身影從院門緩緩走了進來，挺得筆直的背脊，令人容易錯眼看成了一位小老頭兒。

  院子裏就這麽丁點地方，一有響動，立刻就能發現。

  孔秩幽最先注意到沈斯淳的出現，見他不似往常笑顏，豎著眉頭在思慮著。

  她不由覺得好笑，柔聲細語地問道：“九弟來了。”

  要不是八嫂熟悉的聲音傳入耳裏、沈斯淳顯然是沒有那麽容易緩過神來。茫然無措地望向八嫂，眼珠子卻是在四四方方的院子尋找什麽。

  孔秩幽知曉他來此處肯定是來尋八哥的，先行出聲解了他的疑惑。

  “九弟，你八哥他出門去了，你可有要事要尋他？不如與我說說，晚些時候八嫂幫你傳話？”

  她一貫對待沈斯淳都耐著性子，溫溫順順的，沈斯淳對她沒有一點兒懼怕，覺得八嫂甚是好相處。

  沈斯淳如同小大人一般沉沉地歎了口氣，無聲地朝著孔秩幽走來。

  他猶疑地問道：“八嫂，我來尋八哥是有個問題想要請教他。”

  沒想過這個勤懇努力的小少年也有困惑的時候，還是能在沈斯南這兒尋找答案。說不訝異是假的，不過更多的是好奇纏住沈斯淳的難題。

  “哦～”。

  孔秩幽有意拉長了尾音，移開視線隨意投向別處，麵色自然。

  “是什麽問題？”

  沈斯淳糾結地想要撓頭，實在是他琢磨不明白才冒然來尋八哥的，八嫂又是柔聲細語地詢問他，他當真不好拒絕。

  沈斯淳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八嫂，是這樣的，我有一位經常見麵的朋友，這段日子她突然對我避之不見。我覺得心裏很難受，怎麽也想不明白是什麽緣由讓她變成這樣……”

  未在沈斯南那裏聽到九弟友人的消息，再見他真的迷惑又傷心的樣子，孔秩幽看得都心疼了。

  她道：“九弟好好想想，在他不見你之前，你們之間發生過什麽事麽？”

  顯然，孔秩幽認定了這個友人可能是與沈斯淳同齡的學子。

  其實沈斯淳已經回憶過當時，都未曾尋到他們有發生過什麽事，聽到八嫂問他，他更不解了。

  沈斯淳搖頭示意，“八嫂，沒有發生什麽。”

  這就奇怪了，像他們這個年紀可能是因為口角引起誤解，在孔秩幽看來這都是可以調和的事。

  她對上沈斯淳茫然的視線，再次問道：“那九弟可否把你們最後一次見麵描述出來？”

  當然，沈斯淳記性好，不過才過了些日子，不可能忘卻。

  他一麵想一麵說，“那日我在先生家門口碰見她，她手裏拿著一塊手帕，上麵繡著一隻鴨子不像鴨子的刺繡圖案，我好奇問她為何要在手帕上繡鴨子，鴨子有點難看。”

  聽著他孩子氣的嗓音敘述，當時的畫麵恍然之間好似印在眼前。惹得自己發笑，原來是個小姑娘，其中的意味可就不簡單了。

  怪有趣的。

  孔秩幽及時收斂笑意，緩聲道：“也許那塊手帕上麵繡的不是鴨子呢？若是有人準備好心意想要贈給另一個人，可是另一個人卻當麵嫌它難看，那個人心裏的滋味是不是不好？”

  沈斯淳很聰明，一點就通，不必孔秩幽明言，他沉思一會就想透其中的內文。

  頓時懊惱不已，自己何時變得如此不謹慎，怎能當麵傷人心。

  他似非似懂，“多謝八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