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縝攜一家老小抵至淮南城，正是三月初三那日。

  成輛的馬車一輛跟著一輛，也是個龐壯的一幕。到底因為車廂遮住了好奇的視線，所以在匆匆側身而過後，路人就拋在腦後不當回事了。

  毛縝原是西南一地任職，勤勤懇懇當了三年知府，在當地的名聲漸漸積漲起來。

  恰好感到了新帝在擇選淮南刺史一事時，看見了隨州刺史上的一封奏折，裏麵幾次點名毛知府為隨州做出的改變，新帝當時就上了心。

  後麵派了近臣去查清楚毛縝的底細，消息送回來後，毛家這一輩隻有毛縝一個獨子，家中有足夠的底蘊支撐毛縝讀書，六年前毛縝不負眾望考得進士。

  毛縝為人處事圓滑，因此甚得隨州刺史的看重。這才向上為他在聖前好言幾句。

  毛父毛母僅得毛縝一子，毛縝往哪裏任職，便拖家帶小盡數跟去。

  柳洪英此前早已從刺史府搬離，住進了夫人采買的三進院子。留了人在府門上看守，隻待新任刺史到了，能夠往院子裏送消息。

  小廝跑到離刺史府不遠的院子裏傳話，柳洪英在後院得知新任刺史到了，他暗暗鬆了口氣。來了新的官員與他交接手上的公文，他可以早日定下舉家進長安的日子了。

  不敢怠慢來人，柳洪英著上一身正負服，就匆匆的乘車往刺史府過去。

  毛縝雖是草根出生，但其六年間換了兩處任地，什麽樣的人都見識過，心裏有一門斧震懾。車馬停在刺史府大門前，便囑咐家眷暫且先別下車，待在馬車上候著。

  舊刺史柳洪英的消息，他曾詢問過了隨州刺史，他告知自己，柳洪英有謀略，此番護下淮南的大功，進長安後正五品官職隻看皇上意思。隻要進了長安城，那裏有足夠助他慢慢往上爬的大人物在，柳洪英不會差的。

  隨州刺史畢竟見多識廣，毛縝對他的話深信不疑，連帶著對柳洪英都不敢怠慢了對方。

  在此處等他來了，再商議進府的事，不缺那丁點時辰。

  毛縝心如沉鍾，靜待著柳大人前來。

  柳洪英一身正服出現在刺史門前，立刻就與立在馬車邊等待的毛縝對上視線。

  沒成想到新任刺史竟然這般年輕，柳洪英心裏掠過一陣驚訝，隨後明白，若是沒有真本事不可能被嚴勤的新帝選上。

  毛縝上前一步，雙手作緝見禮道：“柳大人，久聞大名，後生毛縝有幸見到真容。”

  他敬佩的態度不似作假，反倒是讓人覺得後生頗為親近，忘記對他設防。

  柳洪英回禮道：“毛刺史路上辛苦了，刺史府柳某已經派人打掃幹淨了，毛刺史可以立即住進去。”

  毛縝感激道：“勞煩柳大人費心了。待毛縝稍作修正儀容，夜裏請柳大人到風花樓吃席。正好也與柳大人了解下當地的文化。”

  本就是準備好了交接的事，柳洪英慢了他一嘴。約在外麵也好，毛家人可自在在刺史府後院規整。

  柳洪英應承道：“那便夜裏再與毛刺史詳談，眼下毛刺史可先自行安頓家眷，柳某暫且告辭了。”

  毛縝點頭，目送柳洪英上馬車，揚聲道：“柳大人慢走！”

  ……..

  碩大的刺史府讓毛家人一時混亂，一會兒走迷路，一會兒摸不著方向。

  毛夫人是毛縝家鄉一戶普通人家的女兒，對壯觀的刺史府眼花繚亂，根本還捉不住開頭下令規整。

  為此，毛夫人特意去尋了丈夫。

  暫且規整完畢的書房，毛縝正在擺放自己的物件書籍。

  毛夫人悄然進房裏後，輕聲細語地問道：“夫君，我有一事想要與你商議。”

  毛縝心知夫人過了這些年還沒能拿住權勢人家的掌家本事，緩緩回頭看她。

  他道：“夫人可是要問府裏該怎麽安排？”

  毛夫人麵色不改地點點頭，到底自己有幾分本事，他比誰都清楚，扭扭捏捏隻會憑增小家子氣。

  毛縝耐心為她解惑道：“夫人且去尋門房小廝問問，那是前頭刺史大人的管事，晚些時候就該走了。”

  進門後，門房裏的管事特意出來和毛縝解釋的，他是受了柳大人的吩咐，來幫忙。

  柳家是大戶人家，連一等管事都是經過幾十年熬出頭，坐上這個位置。區區安排府裏的事項，那還不容易。

  毛夫人得了想要知曉的答案，心滿意足地離開了。

  毛縝望著她的背影，十分無奈地搖搖頭。

  …….

  風華樓。

  早先一進城門，毛縝便派人去打聽城裏的酒樓。不需要生意最熱鬧的，也不需要口味最差的。淮南百姓很熱情，幾經打聽到風華樓。

  風華樓建在湖邊，是一般學子愛來看湖景的地方。因著時常出現學子來此，久而久之，風華樓裏人流依舊，但來此的人都統一習慣了不吵鬧喧囔。更易於看湖景的風光。

  毛縝提早到了風華樓，包下的二樓廂房有一扇窗可以清晰看見湖麵的動靜。

  柳洪英沒過多久也到了。

  與白日不同，夜裏出門，他又換一身簡易的便服。胡須順貼在鼻下，與學子常見的先生一般的肅容。

  毛縝起身笑道：“柳大人。”

  柳洪英走到空位前，雙目緩了緩厲色，“毛刺史久等了。柳某在淮南待了多年，竟是讓毛刺史等我。”

  這毛縝的年紀都可以給他做兒子了，像他這把年紀的，在淮南這些年，夜裏鮮少出來應酬。老了便不貪戀外麵的觀景。

  毛縝擺擺手道：“柳大人所言詫異，還是我脫了約見柳大人的福，進城當夜就能吃上淮南當地的吃食。”

  白日裏已經對毛縝此人隨和有了印象，如今的後生看起來可能居然真正相處了才能看透。

  柳洪英大笑道：“毛刺史不妨點些自己愛吃的菜，今夜便後由我做東請你嚐一嚐南地的味道。”

  毛縝怎會答應，又不好剝了對方的臉麵，隻道：“我定是要好好嚐嚐，還要柳大人給點意見。”

  吃飽後方才更好的能將公事交接，且柳洪英與他交接定是立刻就要北上，能有這個機會與此人打交道，也算是次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