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夜幕，府裏缺席的幾位陸續歸來。

  沈宗麟前腳剛踏進門裏，便從下人嘴裏得知妹妹歸家，當即振奮地不知所措。

  大步向著院落走去，裏麵正候著等她多時的王氏，一見到丈夫歸來，王氏立刻迎上來。

  王氏催促道：“換身幹淨的衣裳，隨我去見玟娘。”

  沈宗麟一聽目光轉動，內裏已經按耐不住，麵上卻是鎮定自若。

  點點頭，任由著王氏手腳飛快地幫他脫下外袍，後又換上了新的常服。

  ……

  介於時辰已晚，沈宗麟夫婦商量過後，特地派人到各房去支會，讓小輩們暫且別再跑一趟了。待明日一起吃個和家宴，在正式見過姑母。

  當然，二房沈宗清夫婦是沈宗麟點名讓下人去請過來的。怎麽說就沈景玟一個妹妹，當二哥二嫂都不出來見人像什麽話。

  因著二弟不省心，沈宗麟還為此氣上了。

  夫婦倆率先到了沈景玟住的院子。此時，經過下人一響午收拾，總算是脫去了一層灰塵。

  沈景玟正坐在房裏，細看四周的擺置，依舊和她當年住時一般無二。

  尤其是目光掃到沈老太爺在她及笄日，送給她的那套白瓷花瓶…

  遙想當年，父親是怎樣疼愛於她，知她喜好潔色的瓷器，便在外搜羅，為了讓她歡喜一笑。

  還有那套芙蓉刺繡床帳，是母親的陪嫁。也是外祖家花費許多人情才得來的唯一一套，母親卻是給她用上了…

  凡是目光所及到的地方，都讓沈景玟眼眶越來越紅，舊地重遊，處處都是惹人淚目的畫麵。

  沈宗麟夫婦相攜走進房裏時，自是沒能錯過沈景玟傷春悲秋的氛圍。

  其實，沈宗麟剛剛觸及到妹妹的雙目微紅時，已然被她感染。雖是兄妹幾人都是人到中年，可也忘懷不了朝夕相處的從前。

  沈宗麟微啞的聲音霎時響起，“玟娘..”

  兄妹一廂對視，顯見的淚水即將奪眶而出。王氏成了被獨立的那一位。深怕這兩兄妹會眼淚汪汪地抱頭痛哭不止，及時出聲。

  王氏笑道：“回來了是好事，你們兩可不幸哭個沒完。”

  就近在沈景玟身旁落座，王氏掃視了眼規整完的廂房，心裏滿意了。好歹是多年不見，她定然要讓玟娘住的舒服的。

  王氏斜看了沈宗麟道：“愣著幹嘛，該坐哪坐哪。”

  很有一虎當先的氣勢，令人都不知該怎麽出聲反駁。

  沈景玟卻是給兄嫂自在的相處逗得噗呲一笑，睨著王氏取笑道：“大嫂還是那麽直爽，我瞧著大哥見了你一聲都不吭。”

  王氏佯裝得意地抬了抬下巴，關切地問道：“缺什麽盡管讓下人傳話給我，收拾了一下，確實不一樣了。”

  那股子感傷給夫人打斷了，沈宗麟也不愛好哭哭啼啼地重逢。走到沈景玟另一邊坐下，目光順著她們的話，也打量起了房裏。

  沈宗麟點了點頭，說道：“確實有你從前住家時那個氛圍了，多住幾日人氣就多了。”

  沈景玟道：“我自己看著總覺得一眨眼回到了二十年前…”

  王氏瞪眼道：“妹妹想的倒是美極了，都這把年紀了還想回到如花似玉的時候，要是有這樣的機會，嫂子也想有的。”

  一陣說笑，幸好有王氏坐鎮，沒讓兄妹倆人找著機會落寞。

  本是久別重逢，沈宗麟難免問了些她近日年在長安過得如何，齊潯待她好不好之類的話。

  沈景玟自是照實說了，齊潯二十年如一日的待自己，這一方麵上兄嫂不必操心。

  “玟娘。”

  門檻上忽然出現了一道身影，遮住了外麵的漆黑。

  沈景玟側目望去，來人正是沈宗清，隱隱約約可以看見站在他後方不遠處的徐氏。

  兩個人的變化是相當大，尤其是沈宗清。從前不管什麽時候都要著重外在，此回出現在人前，卻是一身滄桑，胡子拉碴。

  因著外麵黑漆一片，所以沈景玟沒有看清徐氏的模樣，最先關注到了沈宗清。

  沈景玟凝眉問道：“二哥怎麽這副模樣？妹妹差點都認不出你了。”

  沈宗清苦笑了一下，半天沒吭聲。

  倒是沈宗麟看不怪他自己淒慘的樣子，揚聲道：“站那裏幹什麽？進來坐下說話。”

  沈宗清進門後，徐氏由著下人扶著出現在人前。

  沈景玟還來不及思索沈宗清經了何事要頹廢如此，乍然見到徐氏蒼老半頭白頭，頓時啞口無言。這夫妻二人是經了什麽遭遇，這般作賤自己。

  不明就裏看了眼王氏，王氏定眼，擱在桌下的手暗暗拉了拉沈景玟的衣袖。

  以往的默契讓沈景玟明白，這會兒別揪著這兩人。看著樣子是承受不住問的。

  沈景玟繃著臉叫道：“二哥、二嫂。”

  沈宗清對妹妹心裏是有念想的，從進房裏後，從始至終都在盯著妹妹看。連臉上難看的神色都好轉了些。

  再看徐氏，雙目無神，形容蒼老，極近像個老婦。聽到沈景玟問候她，緩慢地點了點頭，“玟娘回來了。”

  沈宗清對自己白日沒能及時過來，解釋道：“昨夜飲了些酒，白日沒緩過來，這才晚來了。回來的路上可都順利？”

  直接當眾忽視了徐氏，眼底都隻有剛剛歸家來的沈景玟。

  沈景玟回道：“一切都順利。齊潯現下在池州任職，往後我可以時常回來了。

  二哥也真是，年紀大了就別喝酒傷身。”

  有意嗔怪沈宗清，看起來比大哥顯老許多。

  沈宗清愣了一下，歡喜應道：“那是好事，往後來往也方便。”

  連沈宗麟都高興，他道：“下回再回來，提前告知一聲，家裏小輩這麽多，隨便指派幾個去接他們姑母也應當。”

  王氏附和道：“就是就是。我拿主意讓他們明兒來了，就別這時候來擾你了。”

  心知大嫂是擔心她路上辛苦，想讓她能早些歇息，沈景玟怎會不手下這份心意，心裏感激。

  對於幾人你一言我一語，徐氏就像個旁觀者，直發怔，一言不發。

  沈景玟從前就與二嫂沒太多話題，也不覺得有什麽奇怪之處。

  兄妹三人窩在房裏談了好些話，有關於朝政的，也有沈景玟尚在長安的兒女們….